第79章 恶魔与原体
罗格·多恩以断剑格住那把巨大的武器,这是风暴之牙最后一次为他效劳。
伴随链锯剑自天鹰护手向下彻底的破碎瓦解,冲击的震波在死寂的血沙世界中荡开,灰烬和尘土扬起,与白发原体的血一起散成飞雾。他的护甲被兵刃挑翻切割出数个沉重的裂口,像一个被摔打砸裂出数道裂纹的金玉之罐,血从全部的裂纹里向外渗出。
多恩剧烈地大声喘息,抬眼盯住恶魔的右翼——也许是数秒前,也许是数小时前,在一个短而又短的瞬间,断剑曾刺穿恶魔的左侧翼膜,像切开飓风中绷紧的漆黑船帆,一旦撕裂出一个豁口,整面翼膜都霎时间裂出一道数米长的切割口。
恶魔对痛楚全无反应,并且这进一步激发了其血管和皮肤中流淌搏动的愤怒,然而,无论如何,多恩消减了敌人的灵活性,将三维的战场限制在地面,令它不再能随时违反自然法则地飞行或滑翔。
“为什么说我是……”多恩将剑柄用作短棍,让敌人的武器发生一次微小的偏转,“叛徒?”
恶魔给出的答案只有下一次挥刀。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带有无比的强力和沉重,这本该是某种用迟钝的速度换取无匹威力的打法,但这种缺憾已经被擢升后更加超凡的、难以理解的速度所补偿。他的长柄武器在呼啸时嘶吼,仿佛就算不能伤害到多恩,也要让空气和大地流血。多恩尽全力避免直接受到正面的伤害,他的断骨已经开始让内脏流血,所有的血肉宛如挤作一团,被金甲勉强裹住。
在一次重击过后,多恩欺身而上,贴近恶魔的身体来换取短暂的长柄武器攻击盲区,手握成拳,塑钢的手甲和关节罩重击在恶魔的膝骨侧面,接着,他的手甲散落,铆钉和链条松脱,挂在手上摇摇欲坠。在被踢飞之前,多恩又重复一次:“为什么说我是叛徒?”
“他。”恶魔说了一个词,接着粗鲁地笑起来。“你会背叛他。”
它冲了上来,巨刃侧击多恩左半身,盔甲瞬间大面积破碎,露出其下滋滋作响的纤维束。多恩踉跄倒退,寻找着在这疾风浓雾的猛烈攻势中达成下一次存活的条件。假如他死在这里,那么他的死将无法给银河带来任何价值,他不接受,但他也没有找到出路。
“他。”多恩重复,品味着因强调而凸显了神学特征的单词,在燃起烈火的骷髅中空手闪避,随时准备拆下手甲物尽其用,“是帝皇?”
恶魔凝视多恩的眼中迸发出一种可怖的怨恨,因双翼的存在而不得不割成三列的血色斗篷被其兽类脚爪下石板裂缝里蒸腾上升的熔岩热浪撑得鼓起并展开,像血液在沸腾,它仿佛一种仇恨与杀戮的活化身,一个永恒而不得解脱的邪恶灵魂,向多恩气势遮天地逼近。
“还能有谁?”恶魔毫无敬意地将怒气的一部分转接到他口中遭到背叛的帝皇身上,呼吸更为炽热而急促,它的立场即刻变得模糊。它的下一次重击和它的咕哝同时发生,多恩的右手被折断、变成一种发皱的被灼烧的残缺。同时,整片区域发生了一次坍塌,数米深的凹槽被攻击的余波凿出,碎石和残刃挤压成致密的结合物。
原体不为所动,他开始无师自通地学会习惯痛苦,接着是舍弃它,将这种弱点视作基因原体足够用生理机能克服的渺小问题。
他将左手的手甲残片如小刀般运用起来,在恶魔的腿上剜出喷着火焰的血口。他不能让主动权完全被恶魔所掌控,那意味着自身毫无意义的死亡,尽管浓厚如毒雾的血气已经向他满面地扑来,将他窒息在黄铜和硫酸的气息中。
“你忠于帝皇吗?”多恩问,感受到自己的头骨正在咯咯作响,嗡鸣在骨头之中来回旋荡。
先前被爆炸颅骨炮短暂导致的耳聋重新抓住了他,并且添加了浓雾导致的目盲。他跌跌撞撞,在成堆的碎骨和一片血红的视线中寻找重心,同时继续抵抗那嘈杂的低语。
从他的剑彻底不复存在的那一刻起,那血的回响开始得寸进尺地触碰他的心灵。
——你无法战胜它。你需要我。更强大的力量。更多的血。活下去。接受杀戮。
多恩持续地无视着这些絮絮不止的低语,即使他头晕目眩,濒临身死,血迹顺着战斗的痕迹一路延伸,在数十米的范围内无处不在。他的手臂折断,胸骨断裂,肌肉扯裂,碎骨靠一层薄皮连在手腕上。即使如此,他依然能够思考。
那无端指责他背叛帝皇的恶魔,同样拒绝承认它自己的忠诚。多恩很难理解。
原体的坚韧远超凡人,正如他们不得不用人性的外皮来掩饰其伟大的本质。但原体是否有身陨的一日?多恩给出肯定的答案。假如他今天死了,他会为自己的死亡惋惜,这一切都还太早。
——接受血。战士。此时放弃为时过早。接受赐予。
那声音无休无止地劝诱着,安抚着,鼓励着。
无论何时,放弃都是一种可以称之为为时过早的选择。多恩永不退缩,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接受另一种邪恶。
他掷出左手手甲,对准血雾中勉强可以辨认的那双发亮的红眼。此举仅仅掀开了恶魔的兜帽,他依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孔。
“有多少人因你们而死。”恶魔嗤笑道,双翼和披风相互拍击。它的重音落在“你们”一词之上。“因为你们的固执和愚蠢!”
——别听他的。我的战士。你的高贵和坚韧远胜任何人。为我流血。接着你可以让他为你流血。
多恩被砸倒在地,他的腿仿佛不再属于他,它们的感官和他自身割裂分离,几乎不存。恶魔的阴影笼罩了他,令他有如被血雾和硝烟吞噬。
他抓住一块倒塌的石柱,挣扎着爬起来,但他只能做到半跪。
衰弱的精神令多恩将有限的关注力从自己身上更多地移向思维的内部。恶魔的每一句话都给他带来更多的疑惑,而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机会把所有的问题全部问出。
他要选择一个问题。不至于触碰到恶魔的底线,也要具备足够的重要性。
然而,假如恶魔确实是他的兄弟,那么他们将拥有同等的智力。他的意图当然能被对方读懂。他需要击破对方的防线,去揭开敌人的痛苦,像那把武器剥开自己的金甲一样撬开对方的心……他在这方面有天赋,多恩知道这一点。
“你屈服于那个声音了吗?”多恩说,眯着眼睛,血液穿越睫毛滚过脸颊,“它说我更加坚韧。”
恶魔的怒火被轰然引爆,那把巨大的武器上包裹的血红裹布终于被锋刃撕破,在脱落的过程中于血雾内融化消失。巨大的镰刀从空中挥下,穿过多恩的后背,从胸前刺出,令原体全身一颤。
那张脸从血雾中显形,与多恩的脸几乎面对面地靠近。与这鲜血的世界相比,它如此苍白,如此枯竭,下半张脸孔如同焦黑的干碳,永不愈合的重度烧伤成为某种象征性的复仇面具,强行组合在恶魔的脸庞上。
血漫上多恩的喉咙,他感到呛咳。那道声音依然在对他说话,多恩彻底地屏蔽了那个没完没了的喧嚣。用它的话去刺激眼前的恶魔,就是那些声音的唯一价值。
他动用自己残存的一切去躲避下一次攻击,每一块能够被调动的身体部位都被灌注了更多的精神命令。那把镰刀冲着他的喉咙而来,第一击,多恩避开,肩膀被削去一半。第二击,多恩的右腿被敲断。恶魔并非虐杀者,它的每一次攻击都对准足够一击致命的心脏或颈动脉,这些多余的伤势仅仅来自多恩不曾停止的挣扎。
在某一次攻击与攻击的间隙,生命和死亡的交界点,紧贴至多恩皮肤上的锋利触觉忽然消失,所有嘶嘶咆哮和汩汩流淌的毒液与鲜血在刹那间离他远去。惑人的絮语骤然转化为暴怒的咆哮,而原本愤怒至极的恶魔却在消失前送来一声死寂的叹息。
一阵来自高空的冷风吹过他,从他身躯的破损和断裂上猛烈地穿透,用冰冷的痛苦覆盖并抚平炙热的煎熬。多恩仰躺在空地之中,动弹不得,却不允许自己昏迷。他必须保持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
他的左手被一颗光滑而轻巧的空心圆球轻轻压住。他勾了勾手指。金色颅骨落进多恩掌中,沉默地继续着它的陪伴。
——
+别问这边的情况了,佩图拉博。+
莫尔斯踹开堡垒中的一扇铁门,灵能包裹的重击将铁门轰塌。他大步走入堡垒之内,灵能涌动,以太激流将左右冲的小型自动防御机械轰碎,并进一步击破数个藏在墙中或天顶的发射仪器,暴力而高效地拆解着这座继承古老科技的坚固堡垒。
+你再问一百三十遍多恩是死是活,我也得花时间寻找祭坛到底在哪儿。+
+不是我在问,是那个西吉斯蒙德。+佩图拉博说,由于路途遥远,他和莫尔斯建立的灵能通讯频道有些时断时续。这让原体分外焦躁。
三天之前,吞世者跪满了他的走廊,随后他们找到伤痕累累的安格隆,在泪水和自省中将红砂之主送进医务室。
今日正是安格隆苏醒之日——他的外部伤口远多于内部,这些不曾触及内脏骨骼的伤害对原体而言只是一场轻伤,愈合算不上难事。吞世者终于纷纷离开他的铁血号,团团围在基因之父身边,还佩图拉博一条干净的走廊。
但他又收获了另一个麻烦的兄弟之子。
圣殿武士西吉斯蒙德,在他得知罗格·多恩消失的第一分钟,就冲出坚毅决心号,乘坐运输艇转移到铁血号中,直奔钢铁勇士基因原体的办公室。
从佩图拉博见到他的第一秒起,这身披黑白罩袍的金黄战士就坚持要在他的办公室一角罚站,每隔一定的时间区间,那个手摸剑柄一动不动的盔甲顶部,遮的严严实实的头盔里,就会低沉地传出一句“请问是否有父亲的消息”。
而有能力在通讯中断时紧急穿越茫茫星海,找到并赶往多恩的所在之地,有效解决大部分未知问题——并且要有空闲,不能整日在远征前线扮演一种金光璀璨的受崇拜者形象的人选,自然只有一个。
+说得像你不想问似的。+莫尔斯在楼梯边缘向下看去,衡量一番,贴着边跳下,落至中层的房梁,自上而下地感受堡垒内部亚空间能量的走向。
在他到来之时,整颗星球都被笼罩在血雾中,且不同于先前安格隆那里复仇亡魂造成的事故性灵能遮蔽,这里降临的极具辨识度的力量有意识地封闭了整个空间。献祭或召唤的回声穿透现实的帷幕,将黑暗诸神的一股罪恶之力呼唤至此,令罗格·多恩深陷其中。
他平举左手,灵能替换为咒言,一些因血神的降临而遭到污染的吞世者被更为纯粹的能量烧成余灰。他们没有办法获救,灵魂的解脱是对其历年奉献唯一能做出的奖赏。
莫尔斯拉住力量流中的一缕细丝,顺着这股吸力快速飘往黑暗能量的源头。
这股力量直指这颗星球统领的指挥室,几具明显是星球统领一家人的尸体趴在地板中央,古老而粗糙的召唤法术用鲜血涂抹于地。从他们的死亡状况中,可以想象这些凡人在绝望中乞求伟力的可悲姿态。
这种把戏能召唤出混沌大能的解释只有两个,要么此地积攒的鲜血已经远远溢出仪式的需求,要么血神真心愿意来此。莫尔斯倾向于两者皆是正确之解,并好奇竟然会有人对罗格·多恩那种千年不改的顽石感兴趣。
一个由凡人血肉和黑暗赐福融合而成的混沌之兽扒在墙壁上,张牙舞爪当面扑下,莫尔斯将其顺手杀死。法阵内部的亚空间或许坚不可摧,但外侧位于现实宇宙的坐标却脆弱不堪。
随着金焰顺着引线般的法阵烧起,一束金光骤然升空。数秒之内,八道红芒淡化,血雾消散。被拔除坐标的亚空间分支与现实宇宙脱离,重新坠入以太汪洋底部。
+多恩应该掉出来了。+莫尔斯直起身,抖了抖发麻的左手,看着象征腐化的血迹层层褪去。+我去找找他掉在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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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听罗格·多恩说
莫尔斯在逐层解开堡垒内部的复杂防护措施,和通过暴力的能量输出摧毁眼前一切阻碍之间,选择跨出窗口,在堡垒之外逆着气流向上飘浮,直到他的无形之躯落在堡垒被金光照亮的顶部塔楼,踩着倒塌的一地碎砖,走到重伤的原体和倒在他身边的一名半死的吞世者阿斯塔特身旁。
鉴于莫尔斯穿越亚空间赶来此地时无暇重塑身躯,两个对灵能及以太一窍不通的人都看不见他,继续仿若无人、气息奄奄但顽强不屈地你一言我一语,试图通过语言上的打击将对方彻底踢进死亡这一状态之中。
罗格·多恩的伤势严重性超出了莫尔斯的想象。他想不到是怎样的对手才能将一名基因原体的胸骨和腿骨折断,半边肩膀被削下,胸口也大开破洞,一颗心脏被长镰勾破,从上到下几乎能透过身体看见身下积满鲜血的地砖。
考虑到任何阿斯塔特乃至禁军都在基因原体的手下活不过一分钟,袭击多恩的至少是另一个足够善战的基因原体。
难道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多恩就成功依靠他独一无二的语言天赋,找到一名兄弟并与他结下死仇?
+找到他了。+莫尔斯说,+健康状况稳定。+
灵能通讯里传来一阵杂音,随后佩图拉博迅速回答:+我们马上到。我、安格隆,以及多恩的那个圣殿武士。+
+好。+
工匠左右巡视一圈,寻找可供寄宿的载体。
他注意到罗格·多恩的左掌正中躺着佩图拉博曾经送给他的金色颅骨,而用于驱动颅骨运转的咒言宝石则暗淡且破碎。他平举左手,恰当的符文经过编织组成一束现实宇宙不可见的柔软金丝,将宝石重新悄然无声地修补完整,并通过宝石和多恩皮肤相接的那一寸面积侵入原体身躯的内部结构,深入探知多恩的内脏状况。
几秒后,莫尔斯在塔边的围墙断面坐下,对基因原体过于旺盛的生命力深感无话可说。
在这具受到足够让任何人向死亡献出若干次生命的严重伤势、从里到外众多器官和骨骼被彻底粉碎摧毁的巨大身体之内,依然有一种近似某种早期恒星般的力量正一刻也不歇地维持着原体飘摇动荡的生命之火,甚至,这玄而又玄的非人造物天然具备的能量正极缓慢地重新让肌肉复生、血液凝结、断骨重塑。
莫尔斯甚至认为,倘若就将罗格·多恩直接放在这儿不管,晒上一整年的灿烂太阳,或许他自己就能缓缓起立,屹立在这废墟之上。
他闭上眼,同时留神关注罗格·多恩的身体状况、监听吞世者药剂师和罗格·多恩极其漫长的对话,和佩图拉博那边继续灵能通信,以及分出精力联系一个早就该来的人。
——
“莫尔斯说,多恩正在和一个名叫加兰的药剂师争辩。”
佩图拉博坐在他的铁桌之后,用几张文件纸挡住被砸出半个拳印的桌面凹坑。
他的对面坐着安格隆,一名伤势已无大碍,但浑身上下仍裹满白色纱布,只露出一双黄琥珀般双眼的基因原体。
西吉斯蒙德则从一个墙角换到了另一个墙角,这可能是圣殿武士在与两名基因原体共处一室时,能表达出的最多的焦躁。
“加兰。”安格隆重复了一次,佩图拉博从未在他的兄弟口中听见如此接近于愤怒的低语,仿佛这个名字正从他的喉管中挤压而出,在说出口的同时划破了他的舌头,“加兰·苏拉克。他还活着吗?”
“活着。”佩图拉博声音平稳。“但据莫尔斯说,他差点被罗格·多恩单手掐死,如今正因颈椎折断而瘫痪倒地。”
他将双手从桌面之上移到桌下,以铁桌遮挡住对方的视线,十根手指互相绞紧。
每每见到安格隆此时白布缠身的不幸姿态,他就不得不反思自己为何要因工作繁忙导致的个人负面情绪,将多恩向安格隆寄信一事暂抛脑后,以至于无形中给了世事恶性发酵的空隙。
“他们……谈论了什么。”安格隆低沉地问。
“药剂师在宣传一些不利于军团内部和谐的言论。他狂热地坚持要在阿斯塔特内部培养出唯战斗至上的理念,令星际战士完全忠于战争的本职,并认为罗格·多恩在帝国之拳内部推行的冷峻风气和战斗精神证明,我们的兄弟和他的思想在根本上存在相通之处。”
说到此,佩图拉博发现角落里的西吉斯蒙德拇指紧紧压住剑格,大有抽剑之势。
“多恩则在认真地和他辩论从数十个千年的人类起源之时,一直到现在的帝皇光辉煊耀穹宇之刻,任何一场失其信念的战争都是毫无意义的侵略,任何不具备理想的军队都将被它自身所吞噬。”
“他们就这样持续辩论吗?”安格隆问。“我们的兄弟罗格·多恩允许那个药剂师这样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吗?”
“加兰·苏拉克做了什么,安格隆?”佩图拉博问,“令你对他如此恼火。”
安格隆被纱布覆盖的脸明显地抽动了一下,痛苦从他的双眼流露。“他明知努凯里亚的德西亚角斗坑被启用,却隐而不报;他将角斗的风俗改造并带入我的军团;以及,我们发现,他甚至在他的实验室里研发阿斯塔特适用的屠夫之钉……”
安格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铁血号清洁至毫无气味的空气清洗他的肺部,借此呼出那股郁结在胸腔中的愤怒血气。这一口气呼出之后,红砂之主面上涌出颓然。
“我信任了他。我信任了所有人。”
“你要怎么做?”佩图拉博问,心中开始担忧多恩的情况。以他对罗格·多恩的了解,他的白发兄弟确实不该对这样一个人抱有这样无限度的耐性。他更有可能向安格隆直接送来他的第三封信,而非与加兰·苏拉克在口头上纠缠不清。
除非这已是他目前能做到的全部。
如此,莫尔斯口中的“健康状况稳定”一词似乎具备了更为丰富的含义。
佩图拉博情感上并不愿意过多地去想,但他的理智已经为他勾画出一个和安格隆一样鲜血淋漓的基因原体,只不过那受难者有着一张比安格隆更为冷峻而固执的顽石面孔。
他的手指因为这番想象而轻微颤抖,十指相绞更加紧绷。
角落中则传来盔甲锁定时动力甲发出的气流声,西吉斯蒙德三日以来首次将手从剑柄上拿开,手臂僵硬如石雕地垂在体侧。这是他为制止自己情不自禁将剑刃拔出而做的努力。
“让多恩不要立刻杀死他。”安格隆说。“将他留给我。”
“然后呢?”佩图拉博挑起眉,衷心希望安格隆不会再次不合时宜地展现他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