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黄大人嘴里只剩下呜咽声。
张武向来不与死人计较,只是嘴里“啧啧”两声说道:
“祝大人您在牢里待得开心,待得愉快,待出美好下一代。”
黄大人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呜呜呜——”
张武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负手转身离开。
回到官监一号狱,萧景敖已经吃完饭。
张武入牢静静收拾着碗筷。
前天宫里派来个厨子,专门伺候三皇子吃喝,大大缓解了灶房的压力。
萧景敖也胃口大开,对饭菜赞不绝口。
每天中午吃完饭,他都会在宽敞的牢房里走转一阵子,身若惊鸿,残影连绵。
“不知我们俩交手,谁胜谁负。”
萧景敖看着某人整理食盒的背影,跃跃欲试。
张武扭头恭敬回道:
“殿下神功盖世,我哪里是您的对手?”
“你练得是硬气功吧?”
萧景敖目光如炬问道:
“能达超一流之境,你练得是伏魔金身,不灭金身,还是金刚不坏神功?”
不待张武回答,萧景敖自顾自说道:
“这三种绝世硬气功,练法最正宗,功力最精纯,气息最雄厚悠长的,当属金刚不坏神功。”
“殿下慧眼如炬,小人佩服。”
张武送上马屁。
萧景敖摇头叹息道:
“可惜,只凭这金刚不坏神功,你永远无法踏入大宗师之境。”
张武装出错愕的模样,对大禹步闭口不谈,低头真诚作揖道:
“请殿下指教。”
萧景敖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想成武道大宗师,只练肉身是不行的,练得金刚不坏,也照样是肉体凡胎,只有修炼精神,走上天人合一之境,才能超出武道的范围。”
“请问殿下您有机会成为大宗师吗?”
“这是自然。”
萧景敖成竹在胸说道:
“最多五年,大宗师之境有我一个位置。”
“不知殿下您修炼得是什么功法?竟有这等潜力?”
张武目露狂热。
萧景敖斜睨他一眼,嘴角扬起弧度说道:
“你猜。”
“肯定是无敌法。”
张武嘴里惊叹着,心里有些无奈,没套出来。
这萧景敖是他见过头脑最简单的“大人物”。
心机两个字与他完全不搭边。
三十岁的人,武力超群,都还是小孩子似的臭屁性格。
如果不是生在皇家,除去皇帝没谁敢动他,别说入仕当官了,就连来天牢当贱籍狱卒,他都不够资格。
不过,越是如此,张武心里越是谨慎。
第68章 钱与人格
转眼又到一年秋后问斩,教张武缩骨功和易容术的老头,终究没有等来大赦天下。
重刑区三十号狱。
老头长吁短叹吃着鸡,郁闷不已。
“我潇洒了一辈子,没想到晚节不保,还落得个杀头的下场,真他爷爷的衰气。”
张武把热汤放入牢中,笑着说道:
“你这也够意思了,好酒好菜几个月,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似你这般待遇,算上官监都无几人。”
“你小子就不能替我跟镇抚司说一声吗?”
老头狠狠咬了一口鸡腿,不甘心说道:
“老头我好歹也是个千面高手,伪装身份,刺探情报,总比一般人好使吧?”
张武摇头说道:
“你若没杀那么多官兵,大抵会免你罪责进行招安,可你杀得太狠,事情太大,掩不住。”
老头被“美人”迷了眼,一夜醒来,遭到官兵围剿,不甘心束手就擒,竟大发神威,屠掉四十多个差役,轰动一时。
可惜最终也没冲出包围圈,力竭被擒。
本来他还有恃无恐,想凭易容术投靠镇抚司,哪知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喝完这壶酒,准备上路吧。”
张武从腰后拿出酒壶,揭开壶盖,酒香立时勾起了老头的馋虫。
“千里酒?”
“没错,一百两银子一壶,算是给你送行。”
张武把酒放进牢里,老头迫不及待抢了便仰头猛灌。
半晌后醉眼朦胧,面带绝望说道:
“能喝一壶佳酿,死了也值,只希望你不要断掉我形易门的传承。”
“放心,有我在,断不掉。”
张武劝道:
“下辈子别混江湖了,也别学什么易容术,老老实实投胎个普通人家,有几亩地,娶个媳妇,日子可能会苦一些,总好过不得善终。”
“借你吉言,投个好人家。”
老头苦笑一声,在迷药下神情恍惚,半昏半醒,被狱卒们上枷戴镣,架出牢房。
这是张武六年来第一次出红差。
押解犯人上刑场都是有程序的,不会提前告诉犯人要将你问斩。
而是以家人来探监为由,把犯人骗出两道安全门,有刑部官吏等候,验明正身,宣布罪状。
一般到了这一步,犯人听到要被问斩,没有不挣扎的,狱卒会用铁锤直接敲碎犯人琵琶骨,使其失去挣扎能力。
这一步也是狱卒们捞钱的环节。
死亡是件恐惧的事情,死前遭受大罪,那叫不得好死。
很多犯人家眷都会给狱卒塞钱,在他们断头饭里下迷药,使人半睡半醒,减少行刑带来的痛苦。
没痛觉,被砍了脑袋,算是最轻松的死法。
菜市口。
寒风萧瑟,秋意肃杀。
刑场四周却被围得人山人海。
百姓们对死囚指指点点,见着身穿红装的刽子手们也不怕,脸上还隐隐有着兴奋神色。
近百个死刑犯挨个跪下,刑部堂官和死囚家属再次验明正身。
待到午时,监斩官一声令下,滚滚猩红热血从死囚们颈脖里喷涌而出,死不瞑目的脑袋滚了一地。
然而百姓们不但不怕,反而欢呼声更高。
尤其杀那些官吏时,不管贪与不贪,沸反盈天,只管起哄。
“老头,一路走好。”
行刑结束,张武给老头收了尸。
在其脸上一顿摸索,确定没有戴人皮面具。
又检查过老头的骨骼,确定不是替身,才让人帮忙拉去城外乱葬岗埋掉。
自己的一身易容术,全部来自这老头。
麻五的身份也来自缩骨功,为了自己小命,老头不死,张武不放心。
好酒好菜待他,几个月花掉近两千银子,几乎顿顿是山珍海味,老头本就该秋后问斩,死劫已定,张武不觉得亏欠他。
想要长生,心软不得。
纵使老头能去镇抚司,张武相信,六叔也会把他处理掉,为自己切断后患。
只是心硬了一下,懒得麻烦别人。
回到牢中,出红差忙碌了整日,夕阳西下,狱卒们也都懒得再修理犯人,聚在班房里闲聊起来。
“那黄大人真个儿凄惨,程狗每日自己出钱给他吃好饭,养一段时间长出新肉,接着剐。”
“那老黄不值得可怜,少说有十几个属下被他弄得家破人亡,只是没想到会遇见程狗这么狠的。”
“我上午见那黄大人的儿子来探监,说是要用三万两买他爹一条活路。”
“程狗答应了吗?”
“没有……我看是嫌钱少。”
“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分一杯羹,虽说是他的私人恩怨,动刑却在牢里,按规矩,这钱大家都有份儿。”
“……”
张武本来也准备进班房,众人的议论却让他顿在门口,听了一阵,转身便走。
来到狱中,已经有人在空荡荡的刑房等他。
“武哥,这是五万两,你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