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过狱卒?”
“侥幸做过司狱。”
这时对牢的官吏突然说道:
“蒋大人当司狱期间,牢中无人敢贪墨,也无狱卒敢虐待囚犯。”
这显然是暗讽牢中打钱。
周铁柱冷声说道: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这里是天牢!”
那官犯无言以对。
接下来几日,马六忙着公务,并未来看蒋天河,周铁柱也按照张武的意思,照旧给他吃泔水,而张武自己也送过一次泔水,暗暗观察蒋天河,结果遭到一群官吏的唾骂。
有心机灵巧的官吏,已让亲朋故旧来牢中打点,伙食大为改善。
当然也有犯人故意藏着饭不吃,等三更半夜,确定无人的时候再给蒋天河,但也作用不大。
就这样,蒋天河足足撑了七天,面如白纸,虚弱得腰杆都坐不直了。
这一日中午,周铁柱继续给泔水,冷声问道:
“蒋大人,你最多再撑三日,我若一直给你泔水,你打算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心态放平,该死则死。”
沙哑无力的声音从蒋天河口中缓慢吐出:
“天若想亡你,人如何能救?”
“在这牢里,我能救你!”周铁柱按张武的意思说道:“你只需求我一声,从此以后,好酒好肉待你!”
蒋天河沉默。
按住低矮的板床,挣扎着双膝跪地,俯身叩首。
“我死则死矣,只求大人勿害同袍。”
第47章 人情世故
张武愣在原地。
藏在暗处看着俯身跪下的蒋天河,突然觉得此人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气质。
左思右想,脑海里划过几百个词汇,最终定格在“领袖气质”四个字上。
牢中其余官犯,不管之前与蒋天河是否有过节,也不管与他交情如何,尽皆湿了眼眶,纷纷跪地朝一号狱回敬。
只要蒋天河不死,凭今日之大德,不管这些官吏贪污也好,心术不正也罢,出狱后都会尽力帮助他。
甚至甘为下属,追随于他。
然而,周铁柱也是要面子的,被蒋天河逼迫至此,冷声说道:
“你既有舍命挽救同胞的勇气,那我便成全你。”
将一碗泔水放入牢中。
“吃吧。”
“你……”
其余官犯大怒,再也无法忍受压迫,纷纷大骂起来。
“你这厮端不是人子!”
“若叫本官出去,定要将你抽筋拔骨。”
“贱籍狱吏,嚣张至此,还有没有王法?”
一时间,重刑区有失控的迹象。
周铁柱完成任务,并未与他们一般见识,也没有抽打众人激化矛盾,仅是冷冷看了蒋天河一眼,转身便走。
程狗已在通道里等他和张武,苦笑说:
“武哥儿,那蒋天河家里穷得叮当响,打不出银子,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怎么,有人替他说情?”
张武眉头一挑问道。
程狗左右看了看,凑上去附耳说道:
“咱那顶头上司的上司,刑部的五品员外郎大人,昨日找过我,说这批官犯中有他好友,要我全部好生伺候着。”
“然后呢?”
“然后……”
程狗讪笑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张银票,张武扫过一眼,一万两。
“这批官犯里有世家子弟,富得流油,家眷来打点时也找过我,想用这一万两银子买蒋天河个平安,武哥儿你看这事……”
“还有谁打过招呼?”
张武问道。
程狗突然有些心惊胆战,却只能硬着头皮说:
“韩提牢也找过我,询问了你和蒋天河的事情……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看他对这蒋天河很是尊敬。”
二人同属清流,不贪不占,韩江初入仕,自然对蒋天河这种前辈非常敬仰。
张武说道:
“这一万两银子,谁给的,还回去。”
“明白。”
程狗询问道:
“武哥儿,明日春风楼有头牌出阁,牢里的账簿上攒了不少银子,要不咱兄弟俩明日去听个曲?”
“也成,我最近练武有了心得,正好休息一段时间。”张武说道。
程狗眉开眼笑。
只要你不来牢里,我给那蒋天河上八十个菜!
只要傍上此人,韩江的调令过几日便会下来,这个提牢指定是我的。
……
第二日,张武并未去勾栏听曲。
公账消费很好,给头牌破身子也是一件趣事,但怎么比得上实力大增来得香?
经过这一年的研究,他已将大禹步前面的玄奥文字读懂。
此功需要以九宫八卦为基础,按照特定顺序行进,形似踏罡步斗,每一步的落点都有规定。
再结合竹书后面记载的内功,练到高级境界,步法通神,可以呼风唤雨。
这大禹步,应该可以让他练成大宗师。
张武把水缸搬到院子中间,以此为中心,按照书中方位走转起来,每走一步都要吸一口气,以呼吸配合步伐,不能出现阻滞。
照书中所说,这样可以脚踏在天宫罡星斗宿之上,沟通天地之气。
张武经过洗毛伐髓,本就天资过人,又有雄厚内功做基础,仅三天时间,便将步法练得熟络至极。
“总算能修炼后面的内功了。”
窝在家中,张武模仿着竹书里的人像,或坐或卧,摆出各种姿势,研习行功路线。
次日,天还未亮,张武已在白龙山顶修炼起来。
孤峰耸立,风势猎猎,落脚之地不过数丈。
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坠下千丈悬崖,粉身碎骨。
然而少年脚踩着湿滑的青苔,却闲庭信步,让崖上出现一连窜雄壮残影,伴着强烈的筋骨轰鸣之音,让整个山头轰隆隆作响,声势骇人。
直至朝阳东升,金色光辉印照在张武脸上,将他古铜色皮肤掩印得充满霸道阳刚之气,才吐出一口浊气,停止练功。
“金刚不坏神功大成,有此内力做依仗,大禹步也初窥门径,不知对上超一流巅峰高手,能撑几招。”
张武呢喃道。
第48章 人生有趣
转眼半年,张武冷处理了蒋天河的事情,只顾着在家修炼,都没怎么去天牢。
这天心血来潮当值,发现天牢来了不少新面孔。
狱卒这个铁饭碗并不是谁都能吃的。
整日虐待犯人,心理扭曲,做事会下意识的狠辣没有底线。
对囚犯狠,对同僚狠,对亲人也会狠,最终变得无情无义。
结果便是遭同僚排挤,在牢里待不下去,遭家人唾弃,变成邻里乡亲口中的不孝子。
不过大部分人都会在受不了的时候尽早离开。
张武没见到周铁柱来点卯。
一问才知道,这孩子已于三月前辞工了。
凭借当狱卒攒下的几百两银子,在城南开了一家酒楼,生意还挺红火。
对这孩子,张武还是很有好感的,做事挺靠谱。
而司狱也不再是程狗,他如愿升任提牢主事。
韩江则调去大川府治下某地当县令去了。
天牢经过几番动荡,蛮夷围城前的老狱卒,仅剩下两人。
六年的交情,自然要比旁人亲近得多。
点卯结束,杨三自然而然走到张武身边,闲聊道:
“武哥儿,你还记得那个柳提牢吗?”
“自然记得。”
张武点头问道:
“他怎么了?”
“嗨,当时真是看走了眼,人家说海水不可斗量,我还不信,当年的小厨子,如今已成了永安知府。”
“他去年不还是县令吗?”
张武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