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音乐家 第90节

“...这个墙壁后面可能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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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门

范宁此言一出,两位小姑娘眼眸中都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

他自己脸上也是惊疑不定。

如果这里的每个装置艺术展厅都是圆形,而这里却是稍瘪的椭圆,那的确可能是后来被人为加厚过。

未必此行真的碰上了三流媒体上经常报道的那种都市传说或市井奇闻?...比如,墙壁里砌了一具尸体之类的?

要不要把它弄开?

“你们说,特巡厅来过这里没有?”范宁陷入思索。

现在他逐渐觉得,比起那些生活在阴影之下, 终日躲藏行事的隐秘组织,自己目前最忌讳的反而是特巡厅,考虑什么问题第一想到的就是他们。

想想自己穿越后的第二天,进出美术馆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还被跟踪了…

“他们既然连音列残卷都取走了,外面那堆过于显眼的杂物, 不可能没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希兰徐徐分析道, “但我认为,这股奇怪的恶臭, 他们并没有闻到过,现在阶段的秘仪隔绝效力已经这么弱了,连琼这种低位阶‘钥’相有知者都能察觉,如果他们发现了这么大的异样,怎么可能不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呢?”

范宁轻轻点头表示认可:“你的意思是说,恶臭逐渐变浓的这半年,他们并没有进来过...或者说,他们最后一次搜查的时间,也许离我上一次过来都有一段不短的时日了...”

希兰跟着点头:“具体时间我们无从得知,但他们过来时,这里要么就没有味道,要么就比你上次闻到的还轻,只算‘异味’而非‘恶臭’,在这样一栋年久封闭的建筑物里属于合理的程度...他们除了拿走音列残卷, 一定搜查过这堆杂物附近,甚至由于过于奇怪,还是当作重点区域搜查的, 但那个时候秘仪的隔绝效力还在全盛或刚刚开始衰减的阶段, 他们的灵感没有任何收获...”

范宁低头考虑了一阵:“琼,你能不能找点建筑工或泥水匠过来,人不用太多,两位差不多了,主要是一定要可信,交代后就不会到处声张的那种。”

“确定要弄开看看吗?”琼向范宁做询问确认,“人的话不是问题,我可以找到几位更忠诚的,几代人都为家族效劳过的园丁工匠过来。”

“确定弄开。”范宁说道,“要说特巡厅再也不会造访这里,我是不信的,只是时间问题…”

里面既有可能是利益相关的秘密,也有可能是未知的危险,但现在这么被动等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里是父亲的美术馆,而且鉴于曾经拿到“无终赋格”移涌路标的经历,范宁还是更倾向于前者的可能性。

过了接近两个小时后,两位带着工具的泥水匠穿过层层杂物,来到了这个房间。

他们在范宁的授意下砸掉了几处玻璃橱窗, 然后挖掉墙壁上的石灰, 并用工具砸掉了浅层的水泥。

水泥之后自然是黄红色的墙砖, 工人向范宁递去了询问的眼神,得到了继续的示意。

墙砖被拆除,而后又是水泥,这时范宁发现敲落下来的某些水泥残块是有洞的,地上的残渣中也有一些宝石的碎片,并且空气的粉尘中还夹杂着极少量紫色与白色的异质色彩。

在此期间,两位小姑娘又表示自己短暂听到了某种尖锐的密响,但仍旧不能确认是否来源前方,因为她们分不清音源究竟来自外界还是脑中。

随着一凿凿的深入,一张羊皮纸掉了出来,但不可避免地被弄碎掉了,待得范宁把它拼起时,发现其上画的大概是一盏灯的轮廓,但特殊的地方在于,绘制者用羽毛笔的墨水填满了它的内部,看起来是纯黑一片,除轮廓外没有任何细节。

“琼的感觉还挺准的。”范宁捂着鼻子在一旁悄声说道,“这堵墙壁里面的确被布置了一个祭坛,只是,你们知道这上面是什么见证符吗?”

一盏…黑色的灯?不过这只是布置秘仪的人选择的见证之主,不一定和墙里的东西有关。

希兰和琼同样捂着口鼻,茫然摇头。

目前的味道已经臭得令人窒息了,虽然捂住口鼻没有一点帮助,但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手总想做点什么。

两人稍微腾挪了下脚步,站到了范宁身后,如今的场景几乎让三人都做好了工人从墙里挖出一具腐烂尸体的心理准备,两位小姑娘虽然都是有知者,但预想到这一类场景,心中本能地有些抗拒和胆怯。

可当泥水匠凿进去一米多深时,众人看到的不是尸体,而是…一扇封死的黑色的门。

说它是门也不太准确,它只有一米宽,一米半高,而且泥水匠凿墙并非从墙根开始,这意味着它并没有落地,而是…悬在墙壁空中的。

倒像是一面封死的窗。

此刻范宁真的有些疑惑了。

敲掉浅层水泥后是墙砖,墙砖拆掉后又是水泥,再是这个隐秘夹层中的小门,这自然意味着当时有人想掩盖门后的秘密,他用水泥封死后,布下隔绝秘仪,又在外面额外修了一堵墙,因此房间从圆形变为了椭圆。

如果说这是某个秘密通道的话,这么进去,走个六七米深…

不应该是隔壁对面另一间装置艺术展厅吗?

工人在范宁的指挥下,花了点力气把门砸开,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通道。

在灵觉探进去未发现异样后,范宁先是伸手摸了一下通道壁,粗糙干燥,手指上也未沾染上什么污物。

想不到这个通道还挺干净整洁,倒是和范宁因为恶臭而先入为主的猜测不一样。

没光线?难道隔壁的展厅夹层也有一扇同样的门没开?

“我们进去看看吧。”范宁把提灯搁稳后,用手撑着翻越了上去。

里面的空间对身材正常的人来说还是较为宽敞的,虽然不能站着,但蹲下、卧倒或转身都有较大的腾挪空间。

“我跟你一起。”

范宁进去之后,回头伸出了手,再把试图翻越的琼也拉了上来。

两人蹲行着往前挪了十小步,约两米的距离。

这里面的臭味没有比之前更浓,也没有更淡,因为已经令人极度作呕了,超出了鼻子的上限。

琼将提灯探了出去,准备验证一下是否隔壁的装置艺术展厅也存在一个这样互通的门。

但是光线照出的不是门…是一口井。

“你先帮我把提灯悬在井口吧,我稍微下去看看。”范宁交代完后,转了个身,扶着己侧的钢筋楼梯蹬了下去。

琼依言照做,举着提灯,正当范宁的脑袋逐渐消失在昏暗里时——

门外面传来希兰的一声冷喝:“卡洛恩,琼,你们两个在里面做什么!?赶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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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示性的改变

范宁整个人攀着井壁上的钢筋楼梯,已经往下蹬了三四米深,突然听到上方希兰的冷喝,整个人就像被凉风拂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脚底有些发凉发麻,对下面的深邃空间感到一阵恶寒,用比之前快几倍的速度蹭蹭向上爬去!

在井口接过琼递来的小手后, 两人手忙脚乱地挪出通道,从门口跃下,回到装置艺术展厅。

“卡洛恩,你今天行事怎么这么冲动?这么诡异的地方你就和她这样随随便便进去了?”

三人站到一边后,希兰带着担心和责备的语气开口。

“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范宁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现在站到外面,他回想起此前自己一系列的决定, 感觉的确不符合自己平日谨慎的风格。

他认为自己的心智没有失常, 在思考问题时,还是按照基本逻辑来的:观察环境、考虑风险、考虑收益、考虑时间紧迫程度、猜测特巡厅此前的轨迹...

但就是在做决定时, 显得比之前草率了一点,或者说有些“过于求知”或“风险偏好”的倾向,也不知道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是在什么时间节点发生的。

严格来说,最开始把墙壁凿开的决定,他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像是自己平日会作出的——虽说特巡厅迟早会来,但至少可以花一天的时间收集资料、查证信息、或准备一些非凡物品。

难道是自己这半年接受隐知的速度太快,对人格已经产生污染了?

“这个暗门里或有什么想吸引我们进去的存在。”希兰凝神解释道,“这种改变是暗示性的,比如这两名普通的工匠先生,他们拿钱办事,没有得到授权,也不关注什么秘密, 不存在作出‘去或不去’的决定空间,所以受不到影响...而我们本身就在探索,带有一定追逐秘密的目的,并拥有决定的自主权,所以那个存在可以引导我们的倾向性..”

“我也是刚刚才觉察到这一点,全力调用了灵感把你们叫了出来,‘荒’可以做到更容易稳住自己的思维。”

听完希兰的解释后,范宁想了想:“琼,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隔绝这股恶臭?”

琼勾着自己的发丝作思考状:“这样的秘仪有不少,只是很难做到维持数年时间,我可以尝试在门后过道布下,如果用百分纯的耀质灵液经缓释装置处理,或许可以管两三个月吧。之后还是没解决问题的话,可以敲开重新布置再封住,虽然麻烦了点,但总是个办法。”

“你果然是万能的。”范宁夸赞了一句。

神性的每个相位,代表的只是一组抽象含义,同样是研习了“钥”,范宁就没在此领域有更强的天赋或丰富的隐知储备,他的“钥”是关于洞察、呈示与指挥的奥秘。

希兰问道:“卡洛恩,你想把这里重新封住?我觉得暂时这样没错,我们先调查清楚情况再下去探索不迟...不过现在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这美术馆改扩建,还继续吗?”

是个问题...范宁手握下巴陷入沉思。

希兰这一问让他忽然想到,那天自己被特巡厅约谈放弃首演时, 本杰明最后几句不咸不淡的闲聊。

他有事没事关心自己美术馆近况干什么?

难道说特巡厅还是觉得这栋房子有什么他们没查出的东西?

在存在暗门的情况下,如果说以后美术馆重新变成了人来人往的公众场所...

“还继续。”范宁考虑片刻后说道。

“特巡厅本就在监视这里,不说以后我们会经常出入调查,就今天,我们的人和工匠就进进出出好几回...你们觉得,这些情况是发生在一栋‘长期停业封闭’的美术馆合理,还是发生在一栋‘筹划重新开业’的美术馆合理?”

在宾客和艺术家面前掩盖暗门不是什么难事,最多是有些麻烦,得做特殊的处理,在为这个房间划定功能时,让人流量尽可能小点,然后让自己信赖的工作人员时常看着一点。

最重要的是在特巡厅的监视下,借公众艺术场馆运营掩盖己方频繁出入的真实目的。

看来,就算是为了这个目的,自己都得尽快让它重新开业了。

接下来,希兰陪同琼就近在啄木鸟咨询事务所取了一些必要的材料,在暗门后面通道处布置了暂时性的隔绝秘仪,然后让两位泥水匠先把暗门重新封死,糊上水泥并重新将墙砌好。

做了粗糙的头道处理后,范宁索性去较近的家政公司雇了一大票短工,一边把展厅墙壁精修成原来的样子,一边把过道那堆莫名其妙的杂物移开,最后在一楼做起了声势浩大的大扫除。

虽说这栋美术馆马上面临改扩建施工,但如此肮脏蒙灰的状态,先做一些基础性工作也是有意义的。

在源头被秘仪阻断的情况下,锁死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再加上短工们的清洁措施,臭味在晚上时分已经基本散掉了。

此时摆在范宁面前的,除了即将出任圣莱尼亚大学荣誉副教授及交响乐团常任指挥外,还有两个更现实更清晰的任务或计划。

一是确定改扩建工程到底上多大的规模,并弄到与之匹配的预算资金;二是,尽快调查清楚那扇暗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几人乘上了琼的私人马车,准备去往普肖尔区拜访刚接手家族产业的卢·亚岱尔,就第一个问题展开商谈。

三十分钟后,范宁在普肖尔区议会大街425号下车,仰头望向夜色中高大的四联排临街建筑,这个时间点大部分楼层都是漆黑一片,但三楼最边上的大窗户仍然亮着橘色的光。

“这个地址离特巡厅还挺近的…”

范宁瞥了一眼煤气灯阵列下“提欧莱恩铁路公司乌夫兰塞尔分公司”的巨幅标牌,又扭头望了眼十字路口的另一方向。

“卢,你为什么在刚毕业的第一天就工作得这么晚?”

装潢豪华的圆形会客厅铺着红色丝绒地毯,柔软沙发围成一圈,中心是水晶吊灯映照下的蕨类植物温室玻璃箱。

面对琼的提问,卢认真解释道:“其实我从几个月前就陆续接手了,目前要花大量的时间阅读乌夫兰塞尔这一带的地图和城市规划文件,以及大量的企业经营报表,不过我认为将其熟悉后,管理起来应比此前想象中休闲轻松…”

闲聊几句后,范宁表明了自己将正式启动组建职业交响乐团的计划。

卢听了后语气很兴奋:“范宁先生,之前听过您提起几次,但没想到您执行力这么强,我一直认为由于某些客观原因,那两次演出都未能充分展示出您《第一交响曲》的效果…”

“建立一支自己的交响乐团,招募和训练出更优秀的乐手,大家依托某个场馆一起排练,切磋技艺,征服感兴趣的曲目,去世界各地巡演,逐渐成长为一支‘名团’,接受人们的鲜花和礼遇,顺带在旅行中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说实话,我早想体验体验这种生活,但我对艺术管理领域一窍不通,家族业务也和它没有交集,难以亲自操刀实现…”

接下来范宁初步说明了自己的美术馆改扩建想法,并阐述了将艺术品拍卖与交响乐团业务融合,打造一座城市综合性艺术场馆的思路。

“…所以大概就是如此三种改扩建方案,它们对应不同侧重点下的硬件配置与资金要求,具体取舍上我还需做一些市场调研,再来听取大家的建议。”

“您说的这三种方案各有优劣,但我的个人建议是全上…”

“全上?”范宁诧异道。

“当然。”卢此时眼神非常之亮,最后猛然一拍扶手:

“这个项目我亚岱尔家族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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