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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净化之光
这张“梦男”的人脸往下方一跃,落到了水晶大吊灯上,金属链条剧烈地摆动起来,扭曲的阴影在交响大厅四周墙壁上极速游走。
此时法比安早已走到了那位敲击“搏动之瓢”的女子身旁,他掏出一本装饰有金银嵌丝的笔记本,再抽开一支钢笔,翻到空无的一页, 对着天花板上的人脸开始构图描线。
就像,速写写生一样。
随着乐曲的持续演奏,随着大厅各处的黑色液体往舞台蠕动,随着法比安线条的勾勒,随着“搏动之瓢”的持续敲击...指挥台上已经被劈开的塞西尔躯体悬浮起来,一路腐液滴落, 飘向了众人头顶上的吊灯。
那些断裂的肢体、头颅和腹腔, 就那么畸形地拼接到了巨大人脸上,头颅钻到了其鼻孔处,四肢连着夸张拉伸的嘴唇,几块躯体随意地嵌进了“梦男”的脸里。
巨大扭曲人脸背后喷涌出黑色的粘液,如蜘蛛结网一般,缠绕上了交响大厅的几盏水晶吊灯。
然后这张“梦男”人脸猛地一个蓄力,将几根粗大的黑色黏液拽得老长,朝重伤倒地,不省人事的施特尼凯校长猛然冲去!
“你破坏了我的首演!!!”
塞西尔尖锐地嚎叫震得人耳膜欲裂。
眼看施特尼凯校长就要命丧当场,可黑色人脸冲至半空时,似乎突然被一股奇大无比,又截然相反的力道给拽住,硬生生往后绷了一截!
黑色的汁液被挤得四处洒落,被几束粘液拖拽的水晶吊灯剧烈摇晃, 整个交响大厅阴影振荡,看得人天旋地转。
“卡洛恩!?”倒地的赫胥黎和古尔德扭头远远望向了一楼入口的地方。
苍白色光幕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范宁持着指挥棒站在那里, 同之前在广场上演出一样。
随着他的跨入,另外几处通道的胶质光幕也被分割,几百号学生争先恐后地欲往外涌。
“你们维持好学生的秩序,然后...暂时不要进来。”范宁交代好另外那几位应是学派会员的有知者,其中包括音乐学院许茨副院长,化工学院格拉海姆院长,还有两位不熟悉。
连舞台上施特尼凯和古尔德两位高位阶,赫胥黎一位中位阶现在都奄奄一息,这些会员掺和进来就是找死。
而且范宁现在很忌惮,他们中间会不会还有浑水摸鱼的存在,不如全部支开。
他此前一直在广场某处角落,消化着关于“钥”的隐知。
约是在这边进行到第二乐章末尾的时刻,他察觉到了那些与自己仍在共鸣的灵体的异样——要知道塞西尔音乐会上的听众,之前几乎全部都听过广场上的《第一交响曲》!
于是范宁赶了过来,为谨慎起见,没有带希兰和琼。
因为他隐隐约约预感事态十分严重,带上她们极为危险且无用。
此刻踏进交响大厅,范宁的灵觉顷刻间已将各处的异质光影尽收眼底。
响彻大厅的怪异交响曲,空气中各色耀质精华升腾的违和感,疑似“搏动之瓢”的铜锣形状的打击乐器, 指挥台上的污迹与残渣, 与塞西尔嗓音神似的嚎叫...还有,生长在几栈水晶吊灯上的巨大“梦男”人脸。
目睹这一切的时候, 范宁终于明白了!
「音乐演奏或是一种仪式!!!」
“卡洛恩·范·宁?”舞台上,捧着笔记本“写生”的法比安也惊讶望去。
“这个人就是杀死了经纪人的门捷列夫?”仍在操控搏动之瓢的女子问向法比安。
“就是他。”
“调香师?”范宁回忆起了聚会上各个熟悉的声音。
他遥望着那个女子,一步步地走下向舞台延伸的台阶。
“所以你们两位实际上是调和学派的人,那么...西尔维娅又是谁呢?”
“咳咳...”古尔德院长又呛出了一大口鲜血,他支撑着自己缓缓站立起来,“卡洛恩,你快走吧,你抗衡不了的。”
“嗒...嗒...”范宁面色凝然,仍在一步步走下台阶。
这位钢琴家的目光有些焦急:“我刚刚听了你的《第一交响曲》,你的艺术生涯才刚刚开始,没必要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拼死在这里。”
撑坐于地面的赫胥黎此时也是如此劝道:“学院没有值得你这样拼命的理由,回去吧,卡洛恩。”
范宁摇摇头:“学校形势一度失控,我理解其苦衷,罗伊小姐就安东老师的事情给我提供了关键的线索,后又让步于我,首演又再次帮助于我,该杀的经纪人,我也杀了...说到底是你们这三个月过于陷入被动,才导致对今天的局面缺乏足够的准备,我没有置身事外,放任‘幻人’出去祸害同学们的道理,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冷视着那两人:“安东老师的事情,光死一个经纪人,是不够的...”
听到这里法比安一声冷笑:“范宁,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会选择来到这个音乐会现场,没想到你自己来送死了...”
赫胥黎听到这里恨声而道:“法比安,你这个博洛尼亚学派的叛徒,亏得施特尼凯先生之前对你重用提拔...”
“校长先生,我们追索的只有真理,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先辈的教导,忘了‘画中之泉’指引我们的道路?”
法比安加速了手中钢笔的勾勒速度,挂在吊灯上的“梦男”塞西尔又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牵扯几根恶臭的粘液朝范宁弹射了过来。
“他们似乎通过塞西尔的肉体,控制住了这个秘仪造出的‘幻人’,或在这里名为‘梦男’的移涌生物?”
范宁脑海里猜测一闪而过,手中指挥棒朝前轻点。
冲撞而来的“梦男”巨脸和另外一股无形之力互相拉扯,僵持在了半空中。
目前除开死亡和逃跑的,在场神智模糊的听众仍有千余名,他们几乎全部和范宁保持了灵体的共鸣。
而“梦男”的诞生,也是基于塞西尔的交响曲,以及此前的群体记忆对这些听众的影响!
此时千余名听众一端受到了“梦男”影响,另一端的灵感丝线又被范宁所牵引,双方展开了消耗剧烈的拉锯战。
僵持期间,范宁神情严峻,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比谁的灵感更充沛,谁的交响曲对这些听众造成的影响更深吗?
他的星灵体突然映射出某些超验的念头或情绪,并顺着灵感的嗡鸣,传递给了上千余名听众。那是曾经由七名圆号手登高吹出的,《D大调第一交响曲》第四乐章的“圣咏动机”!
节奏方正,听感明朗,落落大方,象征神性与净化的“圣咏动机”!!
范宁双目已近白炽,一个图伦加利亚语单词,从他嘴里低沉地吐出:
“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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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何需解释(4K二合一)
随着范宁这个单词的吐出,一束剧烈的爆闪光芒从扭曲巨脸上炸开,塞西尔镶嵌于其上的各种畸形器官,顷刻间化为灰烬!
“哇!!!”
这张巨型扭曲人脸,此刻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腐臭粘稠的黑色液体像洒水车的水一样溅出!
“砰!砰!”有两组钢丝束被活活掰断。
它们下端连着水晶吊灯,悬挂在“梦男”人脸上, 像摆锤一般在交响大厅上方舞动,几名倒霉的学生不知回避,被活活砸飞,全身是鲜血和玻璃渣。
而对“梦男”用类似“速写”方式施以了控制,彼此间存在某种神秘联系的法比安,头颅直接爆开,红白相间的碎渣如纸屑般抛到空中又落下。
法比安, 身死!
“蠢货,你毁了我们的容器, 这个‘幻人’要失控了。”看到塞西尔躯体被毁,调香师大惊失色。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服下了一枚金色的药丸,然后,整个人竟然一截截地化为了颜色相似的烟尘,就像被气化了一般,从二楼听众席一侧的过道飘走了!
范宁自然目睹了调香师逃跑的全程,但无力顾及,此刻他脸色涨红,紧咬压关,自己已剩不多的灵感,像廉价自来水一样再次喷涌而出。
“净化!!”
又是一片令人眩晕的爆闪,巨大的“梦男”人脸被光芒炸散,整个交响大厅的天花板上,溅满了漆黑如墨的黏液。
可这些黏液仍然具有生命力, 它们蠕动合拢, 马上又要凝为一体!
刚刚看到调香师毫不犹豫选择逃跑,范宁就隐约感到事态不妙,此刻终于脸色大变。
“这个东西怎么这么强?”
它的形成需要构造一个以音乐演奏为主体的秘仪,且需要存在大量受到神秘和弦影响的听众,在这种状态下,听众们的群体梦境记忆才能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并在耀质精华和搏动之瓢的供养下壮大孳生。
在场听众的灵体,都受到过自己《第一交响曲》带有净化性质的影响,在这种强力阻断的前提下,这个降临的“幻人”仍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如果自己此前没有举行同样的音乐仪式与之抗衡,那这个“幻人”会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以耀质精华催动的秘仪,位格之高完全超过了范宁的想象!
虽然灵感消耗殆尽,精神已经极为疲惫,但他不敢怠慢,随着指挥棒的调取,无数与听众连接的灵体丝线重新被他猛烈震荡了起来!
空气中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类似“划痕”的淡金色线条,它们缠绕上了“梦男”重新凝聚的人脸,然后将其包裹。
这些淡金色线条具备极其锋锐的质感,一根根全然勒进了人脸深处,又让空余处的腐肉畸形地凸了出来, 似乎快要撑爆了一般。
“哇!!!哇!!!”
吊灯一盏盏掉落,在地上摔出清脆的碎裂声,而那张被缠绕裹覆的人脸,正在激烈地蠕动着。
范宁的手臂和脖颈青筋暴起,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下一秒,空中的“梦男”人脸,将那些淡金色划痕撕出了一个豁口。
范宁全力压榨着自己的灵感,欲控制那些线条将人脸给缝合住,大滴大滴的血珠从他的脸颊各处渗出,如雨点一般滴落在木地板上!
这时,古尔德院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果决之色。
他掏出了一支装有粘稠状紫色液体的小瓶,迅速地将其封口敲碎,然后,没有任何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老人闭上了眼睛,过了约六七秒钟后,重新缓缓睁开。
此时范宁已是满脸鲜血,全身的星灵体仍在剧烈地催动灵感,他扶在旁边听众席的手,五块指甲已经深深抓陷进了布里!
而上方“梦男”的人脸,已经快要从淡金色划痕中挣脱。
古尔德院长朝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地砖裂开,乐手晕厥,鼓面破裂,谱架扭曲变形,琴弓琴弦断裂,乐谱化为齑粉,舞台前列盆栽中的植物全部从泥土中被拔起。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开始重组。
他抬起满是皱纹的手臂,轨迹划出一阵水波似的纹路,某种凌厉的、锋锐的、具有毁灭性的闪电火花,在他的手中凝聚!
范宁睁开了眼睛。
重伤昏迷的施特尼凯也睁开了眼睛,和赫胥黎一起难以置信地看向古尔德。
就连站在门外严阵以待,同时维持秩序的会员,此时也探视了进来。
如此气息...如此力量...近乎实质化的“钥”相奥秘直接展现在世界的表象...
这绝非是高位阶有知者能够做到的!
这是“邃晓者”才可调用出的无形之力!
天花板上的巨大扭曲人脸疯狂地蠕动变形,范宁从听众灵感共振中调取的淡金色“划痕”,此时终于层层断裂!
空气中的光点如粉尘般降落。
“哇!!——”
一声更加撕心裂肺,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响起,交响大厅灯光尽灭,四周高处的玻璃灯罩全部化为齑粉。
在哗啦哗啦的破碎声响中,范宁突然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大脑的平衡和感知系统已全部失灵,整个人似在空中颠三倒四地旋转。
扑通...扑通...
过了几秒,他听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声,感知微弱回归,大脑深处剧烈的绞痛,就像被插了一台处于全力工作状态的吸尘器,浆液都快被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