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身知情的情况下,短时间快速饮用了超过600毫升的工业酒精。”
“与三位好友在阳台正常闲聊,突然大喊一声‘我是一架飞艇’,从高处跳下。”
卢压低声音:“得知这些事实我很震惊,而且老实说,我认为校方的反应有些迟钝。我们亚岱尔家族负责着当局最重要的经济命脉之一,在各城市的特巡厅分部皆有人脉,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类似的默认职责范围的可疑事件,恐怕早已经完成闭环…而这些同学的奇怪兼职时间,短则1个多月,长的都超过半年时间了…”
他表示有需要可再联系,然后带上了房门。
范宁沉默了一小会,看着手头的另一张文件。
它是早在新年的前几天,由博洛尼亚学派文职人员送到自己手上的,上面写有赫胥黎副校长的签呈。
上面是“红玛瑙文化传媒公司”的调查情况,提到了地址“有些偏僻”,负责人名为斯宾·塞西尔,经营范围包括“演员培训”“有声电影配乐制作”等,且暗中调查时发现“人流量较大,过多比例的楼层与房间异常封闭”…
最后结论为:线索有效,存在较大与“愉悦倾听会”关联可能,需持续跟进。
然后到现在,校方没有再次联系过范宁。
“什么情况?未必安东老师这件事情自己还推不动了?”
范宁眼神里冷光闪烁,片刻后也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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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音列残卷轨迹溯源
铺着整洁木地板的阶梯教室里,讲师正在为音院大四学生授课《民族歌剧史》,在校时光走入尾声,这是下学期为数不多的几门选修课程之一。
“塞西尔,你出来一下。”平和且轻的声音响起。
正常的说话声,在这种场合也显得突兀,讲师诧异转头。
台下有部分人正写着自己的什么东西, 还有人虽然一直望着讲台,但思绪早已飘走,此时注意力终于前所未有的集中,全部看向了门口的范宁。
并且很多人马上联想到了去年年末的那次事件。
“怎么回事这是...我怎么感觉这场景在哪见过...”
“就是两个人互相换了个位置?”
塞西尔坐的位置靠右靠前,离范宁很近,正握着笔冥思苦想, 突然面对这种直呼其名的,有些挑衅意味的方式, 他第一反应是惊怒, 但迅速收住了情绪,缓缓起身。
“范宁,什么事你说吧,不过建议你说完后,向大家解释为何失礼。”
“抱歉打扰大家。”范宁笑得很温和,“需核实的事情有些急,而且要找塞西尔的人也不是我。”
离门较近的一些人伸长脖子探了出去,这才看到走廊靠窗还站着三位学者风范的绅士。
塞西尔松了口气,他本因为范宁的有知者身份而精神绷紧,但此刻看到了文史学院的法比安院长。
同时还有理工学院的格拉海姆院长、音乐学院的许茨副院长。
认出了两名外院教授的学生有些纳闷他们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原来几位教授约谈,我马上出来。”
塞西尔飞速地收拾提包,避免在教室里谈及更多。
他一点也不紧张,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喊自己出去的是范宁。
几人穿过另一栋联楼的走廊,这里各房间琴声飘扬, 有人弹着《船歌》, 有人弹着《a小调回旋曲》, 还有人单手慢速练着《幻想即兴曲》。
自从范宁出版Op.1之后,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仔细感受,都能觉察到灵体的共鸣与增长,只是强与弱的区别。
沉默快速的几分钟步程,范宁再次来到了博洛尼亚学派分会办公区。
小房间内,五人落座,四对一,法比安在主位。
“我先来问拉姆·塞西尔,诸位看可以吗?”
法比安如此建议,另外两位教授点头,范宁一旁沉默。
“你认识斯宾·塞西尔吧?”
“我叔叔。”
“知道红玛瑙文化传媒公司吗?”
“对名称和经营范围知晓。”
“去过没?”
“离上次已有近一年时间。”
“多名同学在此公司兼职的事情知道吗?”
“…知道,刚收到的统计任务,已转交二组亚岱尔组长。”
“学校有三人寒假期间意外死亡,你此前不知?”
“可能是因为不是音院的同学。”
“那你现在收集的部分统计情况,自己认为有没有异常?”
“看了看,收入偏高,不过对我而言没有兴趣。”
范宁这时冷冷出声道:“我本来没想着如此问询, 但既然是来问了, 不如问一点核心问题?”
“前面只是基础信息的确认。”法比安院长的声音低沉,但听不出什么情绪,“范宁同学,你和校方调查组在提问上有等同的权力。”
“好。”范宁点头,看向塞西尔,“你知道音列残卷的事情,对吧。”
“音列残卷?”塞西尔露出疑惑的表情。
“去年8月11日,由斯宾·塞西尔推荐安东教授,在普鲁登斯拍卖行拍得。”范宁说出细节。
“这是什么东西?…”许茨副院长听完后自言自语了一句,但另外两位教授没有开口。
“你提的这件事情也太小了吧。”塞西尔眉头皱起,“斯宾·塞西尔是我叔叔,不是我本人自己,或许有这么回事,但我一时真回忆不起来。”
“没关系,我来帮你回忆回忆。”范宁笑了笑,“你的《降B大调钢琴三重奏》,第二乐章行板,第三插部过渡到主题再现段落,16个小节的和声进行…具体小节数我有点忘了,不过,提示应该够了吧?”
“我很荣幸你分析过我的作品,那是一处重现前的段落,为了丰富色彩,我尝试了一些模糊调性的前卫手法。”塞西尔解释道。
范宁不急不绪道:“我留有多份音列残卷的誊抄稿,你没有直接使用神秘和弦,但四部和声骨架有其转位和增减音程过后的痕迹,低音进行更是相似,需要核对一下吻合程度吗?”
塞西尔脸上流露出思索之色,几秒后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刚刚说的是和弦手札上的高叠和弦…命名不同导致了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忆起,不过你应该能够理解,作曲真的很需要采风一些音乐素材。”
果然…
虽然塞西尔表示自己对“红玛瑙文化传媒公司“的近况并不知情,作答也并未展示出任何同“愉悦倾听会”的联系,但范宁如此问询,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知晓神秘和弦。
这一事实让范宁的怀疑程度进一步上升,他先前对“摄灵秘仪”的条件猜想在这里也得到印证。
“常见且合理的需求。”范宁表示认可,“不过我感兴趣的是,你是如何知道素材的呢?斯宾·塞西尔推荐安东教授竞拍音列残卷的事实已经确认,你就别再说神秘和弦是从别处采风所得了,我想教授们很难相信两地的巧合。”
“塞西尔,解释一下吧。”这时法比安重新低沉开口,“音列残卷为何后来会卖到安东手里,你们原先自己又是怎么得来的?”
塞西尔立即作答:“因为誊抄完上面的音乐素材后,我们就没再发现,它还有什么其他用处了…”
他作轻松状揶揄道:“100磅,我叔叔用了100磅拍得了它,当决定转手后,他介绍了一大票可能对这个古物感兴趣的人,这其中包括安东教授…但最后拍卖真正到场的,可能那群人里就安东教授一个,出价也就他一个,各位教授猜最后卖了多少钱?5磅!哈哈哈…”
“对你们失败的古玩投资经历表示同情。”范宁说道,“那你可以说说,你们原先是从谁手里拍得音列残卷的吗?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
范宁说道:“你想表示你不知道?据我所知,卖主的确可以选择对买主隐藏身份信息,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们日期,我们去普鲁登斯拍卖行调查一番便是。”
塞西尔笑着摇头:“倒不是这样,其实说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原卖主对拍卖行一方并没有匿名,只是我刚刚觉得,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
“说。”范宁盯着他。
“在我们之前,先把和弦手札…就是音列残卷放到拍卖行的,是特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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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顾虑
“特巡厅???”
范宁想了各种可能,偏偏就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我早就知道,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塞西尔耸耸肩,他很容易就读出了范宁的表情。
许茨副院长这时温言说道:“卡洛恩,我也没有想到…不过特巡厅的行事风格,除了他们认为该是机密的事情外,从来都是既不主动宣扬, 也不刻意回避,所以只要查一下,应该很容易核实。”
短暂的惊讶过后,范宁开始回忆穿越后与特巡厅的两次短暂接触经过。
第一次,其实只算半次,从特纳美术馆出来后被跟踪。
第二次,本杰明调查自己,自己成功过关。
严格说来,除了最开始被跟踪时,自己有一些对于未知的焦虑和父亲身份的紧张外,特巡厅并没有给自己造成过什么实质上的生命威胁感。
在自己正式加入指引学派之后,推敲各事件时更是很少将特巡厅考虑进去。
他觉得遵守当局的规矩,不触犯禁忌就行。
“如果最初寄拍音列残卷的,真是特巡厅,那就几乎等价于,在我之前调查过特纳美术馆,并取走音列残卷的人,也是特巡厅!…这,可能么。”
范宁对此存疑,他准备按照许茨副院长的建议,先核实一下。
接下来他和其他教授继续问了塞西尔几个细节问题。
在最后放其离开前,法比安院长要求塞西尔主动协调, 清退兼职,并牵头各院组长, 做好同学们精神状态的观察跟踪。
几小时后,内莱尼亚街区。
一处幽静的高档餐厅包厢,唱片里放着卡休尼契的清唱剧。
范宁与罗伊二人相对而坐。
随侍为鳕鱼淋上鲜浓的牡蛎酱, 为鱼子酱吐司撒上浸在柠檬汁液中的洋葱碎,又将两小盏飘着白烟的刺梨桑葚汁放于煎鹅肝的亮银托盘。
罗伊叉起金枪鱼薄片,蘸上黑醋香草汁后送入口中:“说起来,今天调查和问询的进展还满意吗?”
“如果你们目的真是‘进展’,那方式就不应该是‘问询’。”范宁如此回答。
少女边咀嚼边蹙起眉头,范宁说话时着重突出了那两个单词,这她听出了其中强烈的不满。
“罗伊小姐,这段时日同你相处的感觉不错,既然你现在是代表校方和我保持通气的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我感觉校方各种不对劲。”范宁切割着瓷盘里的椒盐牛仔骨,“先不说效率快慢,毕竟不同组织行事风格不一,不可强求...现在情况是,你们查出那家公司有可疑点,我查出同学们兼职有异常,然后你们不是选择迅速行动,先把那家公司负责人给控制起来,而是传唤拉姆·塞西尔一通审讯又把人给放了?...好吧,从结果来看审讯也不是零收获,但你们还专门选了个法比安院长, 一个和触禁者洛林教授有亲属关系的人,去审讯他生前的学生,你告诉我,这都是在干些什么?”
罗伊先解释了后面的问题:“开学前三天,赫胥黎叔叔太忙了,您知道,校长施特尼凯先生已有好几个月处于匆匆忙忙往返帝都和乌夫兰塞尔的状态...至于音院这边,古尔德院长又在其他城市巡演钢琴独奏音乐会,第一副院长死亡空缺,所以今天暂时只安排了许茨副院长跟您一起...”
范宁喝了一小口刺梨桑葚汁,慢悠悠说道:“你们博洛尼亚学派是不是有其他顾虑或秘密,我没有探听兴趣...上次你同我的谈话是不是存在真实性或完整性的瑕疵,我也不会介意...我只想问问罗伊小姐,之前明确过的双方合作利益点,是不是哪里我理解错了?”
罗伊认真且坦诚地回答道:“没有,找寻遗失文献和维护校园安定都是学派的利益点,但您前几句的假设很敏锐,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我们没法针对‘愉悦倾听会’采取很过激的行动,您可理解校方在利益点的价值排序上存在轻重缓急。”
“所以利益存在错位?你让我很难办啊...”范宁用手撑住额头。
“能否换个衡量角度呢?”罗伊试图作出开导,“虽然策划一系列神秘事件的罪魁祸首暂时无法处理,但换得学派对您终试的支持,然后您在毕业音乐会上实现那些想要的关键词,如此算吗?”
“不算。”范宁盯着少女,“你觉得,若杀死安东教授的人仍在这里晃荡,我可以去心平气和地首演自己的《第一交响曲》,然后在鲜花与掌声中穿上自己的毕业礼服?”
“罗伊小姐,你低估了我对于迅速查处这起事件的决心。如果那个人现在在我跟前,且我有能力干掉他,我会马上开枪打爆他的头,如果知道他所在之处,我会马上动身赶过去然后再开枪打爆他的头,一人干不掉我就多叫几个人一起过去爆头…如果这样处理会给我带来麻烦,那么就之后再慢慢解决麻烦。”
少女终于沉默了一小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