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要求,这剩余的12名选手,需在下个月的第一周结束,也就是12月7日前,自行将创作的室内乐作品报送至乌夫兰塞尔城市音乐厅。
校方与音乐厅合作,在新作陈列馆开辟了新历913年毕业音乐会专栏,票选机制完全参考音乐厅的运作方式,每位在音乐厅有过消费的乐迷,都可选择专栏中12部作品中的最多3部进行投票,这个数量正是毕业音乐会大型作品提名的数量。
可以少投,不可多投,不可重复。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每位乐迷有相同的投票权重。
乐迷作出的选择,在计票时是1-10票不等,取决于爵位高低、消费记录、在艺术界的影响力等因素。
一位出身音乐世家、听遍名团名作、耳朵灵敏挑剔的发烧友,他对某部作品的认可和赞许,含金量相当于十位入门听众,这很合理。
此次复试评比的时间线很长,持续到新年的1月份结束,而且1月份还会安排一次专场音乐会,以便乐迷们从容又充分地考量选择。
乌夫兰塞尔的几家主流音乐媒体,对圣莱尼亚大学此次创新举措颇为关注,纷纷做了预告性的报道并表态会持续关注。
范宁在了解完复试相关信息后,边埋头开始写作,先是花了几十分钟校勘弦乐四重奏《死神与少女》手稿中的几个次要声部的音符,然后开始书写自己穿越后弹过的柴可夫斯基《船歌》与贝多芬《献给爱丽丝》两首曲谱。
其中后者曲名修改为了《a小调回旋曲》,不然,有些人可能会追着自己问“爱丽丝是谁”。
虽然原因尚不清楚,但既然发现神秘短信、美术馆钥匙、“移涌教堂”大门上的纹路,甚至是自己晋升路标的指向见证之主“无终赋格”似乎都在鼓励自己再现音乐,他考虑先将《幻想即兴曲》与两首小曲与一起,作为自己作品编号Op.1中的No.1,No.2,No.3出版,助力推进重现音乐的进度。而《死神与少女》则编号为Op.2,总体符合自己再现的时间顺序。
(注:霍夫曼语自然是架空的语言,不过为了体验感能和古典音乐对上味,“Op.”和“No.”就不另行魔改为别的奇怪字母了。)
大约在十点的时候,远处的塞西尔组长被人叫了出去,然后一直没有回来。
范宁知道事情可能快来了。
在昨天回家的马车上,三人已交换了所有必要的信息,接下来就是自己乱打牌的时候。
此刻他仍然不急不绪地写作等待着。
果然,再过了约一个小时,他听到塞西尔在门口的冷喝声:
“范宁,你出来一下!”
在台上讲课的老师愣住了,教室内原本窸窸窣窣的轻微杂音也顷刻间退去。
尽管很多人已经知道两人不对路,但眼前这种场面估计所有人都没太反应过来,这可是正在上课的时候,轻声的交头接耳已经是绅士和淑女们的礼仪底线了。
“塞西尔组长,你没事吧?”范宁握着钢笔,疑惑抬头,看向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塞西尔,“你不进来上课在这里叫喊什么?”
面对师生错愕又疑问的表情,塞西尔环视教室众人冷冷开口:
“抱歉在课堂上打断各位,洛林·布朗尼教授出事了!”
作为音乐学院的第二负责人,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惊,教室里的沉寂持续了几秒,随即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出事的意思是,意外去世了?”
“布朗尼院长去世了?”
“为什么塞西尔要让范宁出来?”
他们在议论的时候不免带上了很多猜测。
“范宁的老师去世一周后,塞西尔的老师也去世了?这...什么情况?”很多人甚至抓住这一细节展开了联想。
听到这条理应引起众人惊疑的消息,范宁脸上的表情也瞬间达到了平均水平:“真是太可怕了,你这是需要我帮忙吗?”
“你别装了。”塞西尔冷视着范宁,“出来吧,昨晚洛林老师最后接触的人中就有你,你认为你躲得掉吗?”
范宁心中感叹事情的进展真快。
一般最早一批产业工人是凌晨六点上工,五点就会陆续出门。
假使昨晚街上的场面是这个点被发现的,短短五个小时不到,警方和特巡厅已经核实了那堆烂肉的身份,交接给了博洛尼亚学派,后者则在交叉轨迹调查上已取得进展。
范宁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组长,难道说我昨晚遇到的那只怪物是洛林·布朗尼教授?”
此言一出,教室里几乎炸开了锅。
“怪物?”
“难道说布朗尼教授接触了禁忌,变成了那种邪物吗?”
亦有一些家族背景较为深厚的学生,对有知者势力有过了解,他们推测布朗尼教授的事情是出于有知者的“畸变”。
不过,范宁遭遇畸变体,今天竟然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这里?
看着教室内的情况,塞西尔脸色阴沉得可怕。
刚刚得到消息时,他自然听说了现场大概是个什么场景。
第一副院长身亡的消息必然要通报全院,但这个细节绝不是值得到处宣扬的!
可范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与死者的接触,又轻描淡写地把这个细节给点出来了!
“跟我出来吧。”塞西尔强压着声调,“我没权力问讯你,是调查组马上就要来了。”
“那就等他们先来啊。”范宁的声音平静又疑惑,“你别急啊,先进来上课嘛。”
“你...”塞西尔此时终于怒极反笑,“范宁,你好好配合,或许还能从轻处理,你现在这种态度,这事情只会对你越来越不利。”
之前猜测事情原委的众人,听到这里,看向范宁的眼神掺杂着一丝敬畏,但更多的,是异样的揣测。
难道说,这位近日刚显露音乐才华的同学,真是一位神秘领域的有知者,但出于私人恩怨或恶意竞争的动机,对塞西尔的老师,音乐学院的第一副院长下了毒手?
范宁终于站起身来,手中仍自握着钢笔,遥望着塞西尔开口:
“组长,我之前不知道那个怪物是怎么来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布朗尼教授找上了我,又因疑似窥探邪神而畸变,差点弄死了我和我的同伴。”
“我都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就此事向校方投诉,你现在跟我说,你要‘从轻处理’我?你在代表谁呢?”
“组长,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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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博洛尼亚学派的问话
范宁的质问让塞西尔一窒,就在此时,走廊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七八位衣着正式的学校工作人员走进大阶梯教室。
为首的这三人,应该就是博洛尼亚学派驻校分会派出的调查组了。
博洛尼亚学派驻圣莱尼亚大学分会的有知者数量,估计在十多名,行政领导或教授不一定是有知者,但有知者都是行政领导或教授。
范宁以师生关系的态度行礼,然后很平静地打量着他们。
在即兴演奏测试上担任主评委的古尔德院长、向自己发出过音乐沙龙邀请的赫胥黎副校长、还有一位戴着金框眼镜,头发灰白,神情淡漠的中老年绅士。
后者的相貌与洛林·布朗尼教授有几分神似,应该就是文史学院的法比安·布朗尼教授。
“果然能当上音乐学院院长的,也是有知者。”范宁心中暗道。
有知者的实力很难一下看透,但以范宁现在的感知来看,气场最为平常的反倒就是这位古尔德院长。
不管怎样,眼前足足三名有知者的存在,给范宁带来了一定的灵性压力。
至于后方另外几位,应该是他们学派的文职人员。
“卡洛恩·范·宁,昨夜在内莱尼亚街区发生的恶性神秘事件,请你配合校方进行调查,这是经特巡厅审批后的警安局授权文书。”一位年轻女性向范宁展示工作证件和授权证明。
这博洛尼亚学派,搞得还挺正规啊...
“作为学生这是我的义务。”范宁回答道,“不过我要投诉你们疏于管理,放任一名有被邪物污染风险的老师在校执教,险造成本校三名学生死亡,各位师生今天都在场,还请你们还程序受理。”
法比安教授此时深深地看了范宁一眼。
这个女性文职人员也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范宁会如此应答,她向教授们递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古尔德的眼神答复后说道:“没有问题,这两件事本质上是同一件事,投诉受理结果和事件调查结果,之后会一并在校内通报,现在还请你先跟我们走一趟。”
塞西尔抱起胳膊,双眼微眯。
“烦请带路。”范宁轻轻点头,在众人的眼神下,快而不乱地整理自己的桌面,然后提着公文包走下台阶。
学校的行政总楼一侧是校史馆,两栋建筑隔街而立,在上方约四层楼高处,有一块连接彼此的区域。
范宁此前经常从下面路过,但没想到这里就是博洛尼亚学派驻圣莱尼亚大学分会的活动场所。
从砌着古朴红砖的行政总楼正门进入,穿过几道走廊与楼梯,大概是来到了校史馆另一半始终不曾开放的区域。
范宁被带入一个装潢精良,灯光明亮的小房间,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这没有窗子,空气有些闷,但环境大大好于警安局的问讯室,有点小型办公室的感觉,甚至配有独立卫生间。
古尔德、赫胥黎、法比安三位有知者,并排坐在范宁对面的一字型长沙发上。
最先是赫胥黎副校长开口,眼神锐利,语气温和:“卡洛恩,我先向你核实一下昨晚的大概情况。”
“教授们请问。”范宁坦然看着对方。
赫胥黎开始了对范宁的问询。
“你们参加了普鲁登斯的拍卖会,九点半散场,返程时除了车夫有三人,音乐学院的你,文史学院的琼·尼西米,下管女子文法学院的希兰·科纳尔。三人分开后遇到洛林·布朗尼教授的是你和琼两人,对吧?”
“是。”
“是怎么碰上的?”
“他直接出现在了我们的马车里。”
“为什么他会找上你们?你近来和他有什么别的联系?”
“赫胥黎副校长,这个问题正是我要投诉的地方,您不该反过来问我。”范宁平静说道,“我们几个人唯一的联系,就是都和圣莱尼亚大学有关,仅此而已。”
“畸变体最后是你干掉的?”
“我觉得哪怕我不开那几枪,它那模样也活不到现在。”范宁撇撇嘴。
“我核对完了。”赫胥黎靠回沙发,“法比安院长,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问题吗?”
法比安·布朗尼这时低沉开口:“范宁,我问的问题可能会比较细节,作答前可以给你一点思考时间,你想清楚再回答,但得为每个说出来的字负责。”
范宁的眼神短暂地变冷了一下。
他一直对校方有不满,在安东教授葬礼上,赫胥黎口口声声表示着手调查,然而校方至今既无回音也没有主动同范宁联系。如果说之前范宁还觉得是事件复杂,需要时间,那现在校方对于洛林教授死亡的反应之迅速,态度之重视,则对比得太过于打脸了。
合着教授和教授之间还分三六九等是吧?
眼前法比安院长的态度则更让人反感,整场事件都是洛林·布朗尼一人所为,自作自受,己方的生命安全遭到了严重的威胁,是彻头彻尾的被袭击方。
不过负面情绪很难对范宁造成实质上的影响,他两世都是一个矛盾性格体,情绪上敏感,言行上沉稳,时刻注意分清“想要”和“需要”的区别。
随后他笑着回应:“没问题,教授。”
琼作为身份完全透明的在校生,是完全暴露在他们视野的,只是“引不引起注意力的问题”,之前考虑这一点风险,范宁的计划是直接在博洛尼亚学派面前摆烂,把矛盾和疑点全往自己身上引。
反正自己的指引学派入会审批马上就要下来了,若要从神秘领域角度衡量自己在圣莱尼亚大学的地位,和这几位博洛尼亚学派驻校分会成员是完全平等的。
在教室时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不过现在他觉得,摆烂可以循序渐进,能对话就会有信息上的收获,这正是自己当前最需要的东西。
乱打牌不等于无脑打牌,范宁仍然保持了心中的戒备和谨慎。
因为一方面他不知道博洛尼亚学派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比自己而言少在哪里,多在哪里。
另一方面则是法比安与洛林教授的兄弟关系,这使得范宁在揣测对方的提问动机时,多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干扰。
“很好,我们按时间顺序来。”法比安面无表情地点头,“请你先解释一下,晚上接近九点时,你重新进入拍卖会场,那么此前是去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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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逐渐摆烂
范宁此刻微感讶异,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已查得这么细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