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精灵恰恰就是这样一个种族。
所以在精灵看来，和异族结合诞下的混血后裔自然格外尴尬。
像草原精灵这样处境艰难的部落还好些，毕竟吃过生活的毒打，连延续都举步维艰没法讲究太多，对待半精灵也比较包容悦纳。
即便如此，安妮也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自己耳朵实在不好看。要是能再纤长几分跟纯血精灵一样就好了，要么彻底变成人类的圆耳也行。
天见可怜，领主大人还从来没注意过这么细枝末节的问题。
而根据一位哲人的论断，任何玩笑中都存在认真的成分。这分明意味着连安妮自己，都对半精灵身份有些敏感。
至于平时不怎么和其他种族接触的森林精灵，不用说歧视只会更严重。
“别哭了。”李察轻轻捏了捏安妮的鼻子。
“凭什么……凭什么说半精灵下贱”安妮抬起头，两个眼睛肿得像水蜜桃。
“在我们精灵王国，半精灵只配当苦力。你们出现在世界上，就是精灵的耻辱。”
“你应该庆幸现在正值加冕典礼期间。”领主大人脸上有种不同寻常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刻，“所以我只敲断你两条腿略作惩戒。”
“哈哈，就凭你？”小白脸精灵王子不屑地嗤笑。
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边。”薇拉在最前面带路。
之前逛街时她也在，作为人类没受到森林精灵关注，偷偷溜走搬救兵。
德古拉带着起码四五十号战士，人手一根腕口粗的榉木棍子杀气腾腾。他们暴力特征实在太明显，以至于拂里士治安官一路跟过来却不敢阻拦，急得差点上吊。
森林精灵那边也没闲着，同样有大队尖耳朵游侠闻风而至。
这次带队的是个冷酷派精灵帅哥，脸颊上一道不太明显的十字型刀疤，不知是哪个对手给他留下的勋章。
李察能感觉出来他算是个高手，不过压根不在意。而对方看着高山堡领主，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惊骇——到他这个水准，才隐约能感受到一丁点那令人绝望的强大！
“君上。”德古拉一身漆黑色礼服纤毫不染，唯独金发在阳光下烨烨生辉，病态而俊美。
李察打了个榧子，竖起两根手指，“两条腿，给他长点记性。”
“就凭这个痨病鬼？”奶油小生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多米尼克，给他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那个冷酷派精灵帅哥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古拉已经脚尖一点冲上来。
“在下德古拉。”
漆黑色液体源源不断从戒指中涌出，在躯体上缠绕、流动、塑形、互相组合、彼此交织，整套尖刺狰狞的甲胄缓缓合拢，直到连面孔也彻底遮蔽。
与此同时，一柄源血剑在掌心中一寸寸成型，闪烁着宛若金属实质般的光泽。
明明可以算作重甲剑士，脚步却宛如猫般轻灵，踩在石板上甚至没有一丝声响。
“在下多米尼克。”
哪怕不想动手，却根本别无选择，只好锵地拔出一柄精致的细刺剑。他修炼的居然是很不符合精灵传统的斗气，而且还是火系。
本身水平相当不赖，手里那把剑也着实好宝贝。剑脊上镶嵌着一溜细碎的绯色水晶，稍一挥舞就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粉红光带，经久不散，如梦幻般旖旎。
领主大人眼光很毒辣，一眼就看出这是亚菲斯托红莲水晶，最珍惜的几种魔法宝石之一。能有效增进火系斗气精纯度，这把剑足以让中阶剑士越级战胜裸装高阶。
德古拉一挥剑，双刃相格。
他手中的源血剑却瞬间破碎成数十截，变成一道长鞭横甩出去！
凭借对源血的随心掌控，德古拉的打法可以非常花样多变，初次接触没有防备很容易吃个闷亏，但多米尼克的应对却非常精彩。
他的腰像面条似的向后一折躲过长鞭，尔后猛地弹起，动作简直比舞者更灵敏。刺剑最锋锐处燃起一点斗气，不过麦粒大小却炽烈耀眼，直刺对手胸口。
很明显，他对这一剑志在必得。出于避免麻烦的考虑，主动避开可能致命的左胸，而是瞄准右胸。
第四百零七章 毫不犹豫
精灵刺剑术风格鲜明，恍如舞蹈般华美轻灵，却又绝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蕴含着凶险非常的杀机。
多米尼克明显是此道高手，剑法里饱含着许多以人类的柔韧性几乎无法复现的动作。面对大出寻常的变剑为鞭，同样以大出寻常的身法应对。
刺剑纤薄难以承受力道，但看那麦粒大小却炽烈明亮的斗气，分明精纯到极点。李察可以断定，这一剑捅穿三层重甲不会比捅穿一张窗户纸更困难。
可德古拉身上的整套源血甲胄却突然裂解成部件，一股脑砸向兜头盖脸砸向多米尼克。
再高明的身法，贴身距离面对整套砸过来的盔甲也没有任何可能躲避。
其实仓促间这一招“卸甲大法”威力很有限，毕竟德古拉的血能也不是无穷无尽，血量太多或者太少都不方便发挥。
光是家伙大不一定管事，像这样未经蓄力一次性砸出去砸出去几十磅，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换个能抗揍的人类剑士，十有八九没法产生多少效果，没准还会被对手趁机反打。
但精灵纤细的体型特征决定了，他们只能走轻灵迅捷路线，绝不可能同时兼顾皮糙肉厚。哪怕像多米尼克这样的好手，也很难突破种族本身的限制。
他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收剑回防的动作，额头上已经挨了结结实实一下，眼神瞬间涣散。整个人像是落叶一样向后飘荡而起，然后重重掼在地上。
一干高山堡壮汉一拥而上，把他双手反剪脸朝下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货倒挺硬气，拼命挣扎三五条壮汉还差点按不住，很难想象以纤柔闻名的精灵里也有这等好汉。
“怎么可能！”小白脸精灵王子杀鸡似的惨叫起来。
“尊敬的王子殿下，我说要砸断你两条腿就一定能做到。”领主大人耸耸肩，笑得异常和蔼，“可别说我不尊重客人，您想先断哪条腿？”
李察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吃惊，自从拿到那枚能容纳活物的空间戒指后，德古拉的实力和以前相比何止翻番那么简单——那是质变。
充足的源血供应带来了花样繁多的打法，头一次对上吃亏再正常不过。
如果双方互相熟悉，打起来可能又是另一个结果。但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来那么多如果。
“我是外国使节，你不能动我！”
高山堡的战士已经动起手来，他们已经自认为挺克制，但森林精灵游侠溃败的速度仍旧好似烙铁烧黄油一般。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小白脸被一个夏尔武士拎在手里，活像是鸡仔。
“李察，要不算了吧。”安妮轻轻扯了扯李察的袖子，声音像是蚊呐般细弱，“他毕竟是精灵王国的王子啊，闹大了会有麻烦吧。”
“狗屁王子，一个山沟里窜出来的野精灵而已。”领主大人伸手在安妮鼻子上刮了一道，“精灵王国都还八字没一撇呢，他这个王子又算个鸟。”
“其实……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的。”半精灵语气里的甜度能齁死一头嗜蜜的棕熊。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李察翻了个白眼硬邦邦说道，“什么为了你，老子明明是为了高山堡的体面！”
领主大人好面子这事差不多众人皆知，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
雄壮的夏尔武士高高举起腕口粗的榉木棍，下一刻便要跟腿骨来个大碰撞，结果将不言而喻。
眼见不可避免，精灵王子倒也没像软蛋似的继续求饶。
“说出你的名字！”如果怨毒有分量，这个小白脸光靠眼神就能把高山堡领主压死，“菲利德海姆将会永远记得这份耻辱！”
“高山堡领主、庞贝帝国侯爵暨荒野守护者、雄鹰骑士、屠龙者、泰坦终结者、开膛手军团军团长……”德古拉嘴角噙着冷笑，“如果需要，这份名单还可以继续延长。”
“我叫李察，记清楚了，千万别找错人。”领主大人朝他挤挤眼，打了个响指。
“待到泰坦重新降临人间！你们这些卑贱的猴子！都要付出血的代……啊！”
尖利的惨叫响彻云霄。
片刻后，又是一声。
李察略一怔，旋即冷笑着远去。
“处理得怎么样？”回到杜蓬家里，这胖老头头也不抬地问道。
辛克蕾尔已经醒来，抱着膝盖坐在圈椅上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自称精灵王国来的王子。”领主大人耸耸肩，“见亡灵，最固执的精灵居然也有摒弃组训联合建国的一天，真是活生生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事我好像听到过一点风声，没想到真能成。”杜蓬递给辛克蕾尔一盘饼干，而后者愣愣地没什么反应，“不过这应该是好事，毕竟面对将来可能出现的入侵，精灵也是人类的战友。”
“未必。”李察招呼过来一个精灵侍女，让她带着其他人先回去。
有些话不适合让太多人听到，哪怕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也不行。
“你是指？”
李察抿着嘴唇摇摇头，面色略有些凝重，“大师，您应该知道。在泰坦纪元，精灵可是泰坦的宠儿，地位比人类高不知多少倍。”
“所以呢？”
“相比今天只能蜗居在深山老林中、躲避人类捕奴队的现状，他们一定很很怀念被泰坦捧在手心的日子。”领主大人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我怀疑，在抵抗泰坦这件事上，他们也许远没有人类这样坚决。”
这可不是他瞎说，而是那个倒霉精灵王子菲利德海姆放狠话时，让李察产生的联想。
狠话多半只是情绪宣泄，但也偶尔，会透露出一些有一丝的东西。
小小的会客厅里一时间陷入沉寂，只有坐在壁炉上的茶壶，在咝咝冒着水汽。
“这只是你的猜测，什么也证明不了。”杜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李察正要接着说话，忽然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贵客终于登门。”杜蓬站起来，边走向大门便说道，“请允许我为你隆重介绍——太古龙，夜玉女士。”
第四百零八章 奇怪的要求
“太古龙！”领主大人差点没忍住一句“我靠”直接出口。
幸好在这次行程出发之前，薇拉一直在给他突击礼仪培训，粗口俚语是治理重中之重。被小修女提醒的多了，他现在爆粗频率大大降低。
不过也难怪李察会如此失态，换个人当面见到太古龙，恐怕比他强不到哪去。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寿命，哪怕凡人眼中近乎无敌的巨龙也不例外。大概经历过三千次冬夏轮回后，它们的躯体就会慢慢无力、皮肤渐渐松弛、牙齿也不再坚韧。
当感受到一直眷顾自己的元素开始衰退，就意味着漫长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在生命濒临终结时，它们会遵循血脉中流传的呼唤，飞向神秘莫测的巨龙墓地，在那里静静走向终焉。
只有极少数最桀骜、最不屈、最勇敢的巨龙，才能抗拒命运的束缚。它们会摆脱龙墓的吸引，爬进事先准备好的龙穴，选择一条无比艰难的旅途。
在彻底封闭的洞穴中，敲碎松动的牙齿、剥开衰老的皮肤、拔掉弯曲的爪子。仿佛逆转生命的旅程，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
那会是一场鲜血淋漓、刻骨铭心的修行。
漫长的休眠、蛰伏、酝酿，等待着一场生命奇迹。期间任何意外都会导致失败，而结果就是在无限痛苦中死亡。
民间有这样的故事流传——年轻的猎人和同伴走散，偶然间扒开缝隙找到荒废已久的洞穴。擎着火把向幽深处探索，却发现庞大的龙兽正在里面沉睡。
正当猎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泄露进来的阳光和空气却刹那间让巨龙衰老、干瘪、腐朽，鲜活的生命转眼化为枯骨。
对于猎人来说，这当然是命运女神的垂青，是天降横财创富神话，就此和庄园主家的女儿幸福一生。但内行一听就知道，分明是某条正在蜕变的倒霉蛋遭了无妄之灾。
而倘若能渡过这场考验，衰老的巨龙就能重新长出结实的牙齿、坚韧的皮肤、锐利的爪子。再一次焕发青春，血脉和魔法实力也将一并获得蜕变。
这极少数能从死神手中暂时逃离的巨龙，就被称为太古龙。
他们是龙族中极其罕见的强者，实力足以与魔导师比肩。更重要的是，太古龙从此可以获得固话一个类人形态的能力，自如从龙形态和人形态之间切换。
在今天之前，李察认识的魔导师级强者只有两个，保罗主教和杜蓬大师。这种级别的大咖基本是神秘和强大的代名词，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很难照一次面。
但仅仅今天，他就先后见到伊革涅和太古龙，又好像成了路边大白菜。
只能说顶级强者的圈子，虽然不算大但也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小。
“打扰了，杜蓬大师。”甚是清甜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我为您带来了亲手烘烤的黄油饼干，希望您喜欢。”
李察探过头去一看，眼神瞬间僵直。
正在走进屋里的姑娘身高勉强能有一刃六，面貌秀丽可爱，明眸善睐，皮肤仿佛牛乳般纯白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