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没有给它们这个时间。
“老大!虾米!是虾米冲上来啦!”一个负责瞭望的屁精尖叫着从远处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虾米?”战争老大猛地抬头,望向烟尘滚滚的地平线。在那片灰蒙蒙的背景下,无数黑色的、渺小的身影正汇聚成一股洪流,朝它们奔涌而来。它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虾米干的!是虾米的阴谋!”它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怒火,“这些狡诈的、卑鄙的虾米!”
它举起战斧,指向那片冲锋而来的黑色浪潮,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给俺砍死它们!!”
下一秒,两股代表着不同物种、不同意志的浪潮,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黑色的赴死者军团,对上了绿色的欧克部落。然而,预想中势均力敌的惨烈绞杀并未发生。
结果,竟是一面倒的屠杀。
黑色的浪潮如同滚烫的烙铁,轻易地烫穿了看似汹涌的绿色波涛。
BUG一马当先,他手中的砍刀嗡嗡作响,迎面撞上了一个比他高出两个头的绿皮。他怒吼着,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双臂,挥刀猛劈下去!
“铛——!”
两把武器在空中激烈碰撞,火星四溅。BUG已经做好了被巨大力量震退的准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从对方武器上传来的力道……竟是如此的孱弱。
在第一次角力中,那个高大魁梧的绿皮,竟然被他劈得一个踉跄,明显落入了下风!
BUG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是辐射奏效了,脸上露出了极度嚣张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他一边趁此机会一刀捅进这个绿皮的腹部,一边放声嘲讽道,“欧克小弟弟们,用点力气啊!没吃饭吗?!”
第117章 “野蛮人”
亚空间的帷幕被无情地撕开,现实的法则如潮水般涌回。一艘造型典雅而致命的审判庭巡洋舰与一艘庞大、粗犷、充满了原始怒意的太空野狼战斗驳船,几乎是并驾齐驱地驶出了扭曲的曼德维尔点。
在它们身后,帝国海军的舰队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如同一群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调整着航速,与前方那两艘散发着浓烈火药味的舰船保持着一个微妙而安全的距离。
显然,海军完全不想掺和审判官与太空野狼战团之间的破事。反正他们这次来也只是执行命令,只要自己不主动犯病,无论前面那两位闹出什么幺蛾子,责任也甩不到他们头上。
在审判庭巡洋舰的舰桥上,审判官赫伯特·赫尔南波徳负手而立,凝视着舷窗外那颗悬浮在无尽虚空中的行星。
“这就是佩迪提亚了。”他摸了摸自己修剪整齐的下巴,眼中闪烁着审视的光芒,“主要地貌是赭黄色的沙漠,只有一座主巢都……看上去倒是很安宁。”
他侧过身,接过侍从递上来的数据板。屏幕上显示着佩迪提亚星系的标准档案照片,一颗安静的黄色星球。赫伯特将其与眼前的景象仔细对比了一下。
“嗯,很符合照片上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看来佩迪提亚上大概率没发生什么大事。”
赫伯特心中悄然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这次的流程大概率又将是一次枯燥的官僚主义巡演:在轨道上和行星总督取得联络,降落到太空港,在总督和一众贵族热情洋溢(或心怀鬼胎)的欢迎下,把什一税的问题谈妥,然后自己再象征性地在巢都里逛两圈,确认没有混沌或异形的腐化迹象,便可以打道回府了。
这样一套严谨而详尽的流程走下来,旁边那艘太空野狼的战舰多半是抓不住任何动武的借口。赫伯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那群鲁莽的战士在舰船里捶胸顿足的沮丧样子。看来,他们只能无功而返了。
就在赫伯特如此盘算着,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快感之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在那颗宁静的黄色星球的晨昏线上,一个极其微小、却又亮到无法忽视的白色光点,悍然绽放。
那光芒是如此纯粹,如此极致,仿佛有人在行星表面凭空点燃了一颗微缩的恒星。即便是经过了舰桥舷窗的多层过滤,那光芒依旧刺得人眼睛生疼。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的冲击波在大气层中迅速扩散开来,将云层撕裂、推开,在行星表面留下了一个不断扩大的、丑陋的焦痕。
“帝皇在上!”赫伯特爆了一句粗口,“那他妈的是什么!”
“呃……我想,那是一颗核弹,长官。”舰长坐在他的指挥座上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那他妈的是颗核弹!”赫伯特猛地转过头,“我是问为什么会有一颗核弹在佩迪提亚上爆炸!”
舰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赫伯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对佩迪提亚“尚且完好”的判断错得离谱。恰恰相反,佩迪提亚的现状非常、非常糟糕……
不过,这样也好。
一丝近乎于兴奋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在他漫长的审判官生涯里,遇到的事情从来都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忽然遇到一件风平浪静的好事,他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全速前进!”赫伯特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果断,“所有单位进入战斗状态,目标高轨道!我只希望在我们抵达佩迪提亚之前,它还没有变成第二个克里格!”
“呼叫佩迪提亚,”他接着命令道,“使用所有频段。我要立刻知道地面上发生了什么。”
通讯官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方化作一片残影,刺耳的静电噪音充斥着舰桥。数分钟过去了,回应的只有一片死寂。赫伯特的眉头越皱越紧,一个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难道,这颗星球的指挥系统已经彻底崩溃了?
就在他准备下令进行更强制性的信息侵入时,一个电子合成音终于穿透了杂音。
“……这里是佩迪提亚……身份验证……请表明你们的身份……”
赫伯特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他抢过通讯器,沉声道:“这里是审判官赫伯特·赫尔南波徳。我命令你们立刻汇报地面状况,并为我的舰队开放太空港的停泊权限。”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权限已授予,审判官阁下。我们在太空港等您。完毕。”
通讯中断了。
“至少还没有完全失控。”赫伯特低声自语,将通讯器丢回给通讯官。有人回应,意味着秩序尚存。这已经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要好上太多了。
当登陆艇在太空港巨大的停机坪上稳稳降落时,舱门开启,一股硝烟与消毒剂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赫伯特身披他那件黑色大衣,在一队身着甲壳甲、手持地狱枪的精锐卫队簇拥下走下舷梯。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发现这个庞大的太空港虽然仍在运作,但显然长时间没有维护。
几乎在同一时间,不远处一艘更加庞大、充满了野蛮气息的登陆艇也重重地砸在停机坪上。舱门以一种粗暴的方式被踹开,太空野狼们那庞大的身躯鱼贯而出,他们动力甲的伺服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每一步都让甲板为之震颤。
为首的狼主克罗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如同野兽般的笑意,他虎视眈眈地看着赫伯特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挑衅。
赫伯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凡人卫队。这支在过去无数次任务中保护了他、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精锐力量,在这些半神般的巨人面前,却显得如此渺小。
好在,佩迪提亚方面的人很快就出现了,打断了这场无声的对峙。太空野狼还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下直接动手。
不过,让赫伯特感到疑惑的是,前来迎接的为何只有两个人?看他们的装束,一个是星界军军官,另一个是机械神甫。这完全不符合迎接一位审判官和阿斯塔特战团的规制。
“为了帝皇。”那名军官率先开口,简单地对赫伯特和克罗纳行了一个天鹰礼,“我叫阮文博,佩迪提亚赴死者军团的团长。很抱歉没有准备任何欢迎仪式,你们来得太快了。”
“瑞迪托。”他身旁的机械神甫则更干脆,电子合成音毫无波澜。
“我是审判官赫伯特·赫尔南波徳。”赫伯特也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即直入主题,“原来的佩迪提亚星界军去哪了?还有,行星总督呢?”
“原来的佩迪提亚星界军在抵抗异形的战争中被打散了,我们是重组后的成果。”阮文博面不改色地说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至于行星总督,他因异端行径,已被我们就地枪决。我们两个就是佩迪提亚职务最高的人了。”
“异端行径?”赫伯特的眉毛挑了一下,来了兴趣。
“是的,”阮文博继续说道,“在亚空间风暴爆发后,行星总督也许是出于无聊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主动联络并邀请了一队堕落星际战士前来。等我们突破中巢,抵达上巢时,那里的人已经死光了,只剩下各种被改造后的异端造物。行星总督一家在战后被我们找到,随即执行了枪决。他们的尸体为了防止污染,已经焚烧。”
“哼……干得不错。而且,你似乎知道的不少,”赫伯特刚想继续深究细节,一个巨大的身影便蛮横地挤了过来。
克罗纳一把将赫伯特推到一边,他身后的狼卫们顺势上前,用他们那钢铁般的身躯将审判官和他的卫队硬生生挤出了十几米远。
克罗纳俯视着阮文博,大大咧咧地问道:“喂,凡人,我那些堕落的表兄们,现在在哪呢?”
“已经被我们解决了。”
阮文博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无论是审判官还是太空野狼——都瞪大眼睛的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克罗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审视。他眯起眼睛,声音低沉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闷雷:“你最好仔细想想你刚才说了什么。凡人,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
“我没有开玩笑,”阮文博迎着他那骇人的目光,语气依旧平静,“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它们的尸体。一共是十六名星际战士。”
克罗纳死死地盯了阮文博足足十几秒,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阮文博,对吧?”他缓缓说道,“很好,我记住你了!”
说罢,他猛地伸出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阮文博的肩膀。那巨大的力道让后者双腿一软,身体猛地一抖,差点直接蹲了下去。
克罗纳随即顺手揽住阮文博的肩膀,将他半拖半拽地带着大步走开,声音里充满了急不可耐的热情:“走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些叛徒是怎么被一群凡人杀死的了!”
而差点被一把推得倒在地上,在自己卫队扶持下才没有丢失体面的赫伯特,一起身就看到太空野狼强行架着佩迪提亚的人离开了,强忍住大骂他们是“野蛮人”的冲动(主要是这个距离肯定会被听到),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第118章 审判庭:难道我们是一个很坏很坏的机构吗?
一行人穿过满目疮痍的街道,最终抵达了曾经奢华无比、如今却死寂一片的上巢区。
甫一下车,狼主克罗纳那比犬类还要灵敏的鼻翼便剧烈地耸动了几下。他深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血腥、硝烟与死亡气息的空气,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整个上巢,我只闻到六十个人的味道,”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而且他们身上都带着浓重的硝烟味……看来,原来那些贵族死得确实挺干净。”
跟在他身旁的阮文博心中猛地一惊。
克罗纳说出的这个数字分毫不差!鼻子动一动就能精确感知方圆几十上百公里内的人数?真的假的,大哥……这已经超出了生物学的范畴了吧!
尽管内心波涛汹涌,但阮文博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他解释道:“是的,阁下。本来还有一些只遭到轻度改造、尚存意识的幸存者,他们或许还有复原的可能。但考虑到潜在的混沌污染,以及为了终结他们所承受的持续折磨,我们将他们悉数处决,然后焚烧了。”
“哈哈哈哈!凡人,你不用这么细心地解释!”克罗纳闻言,发出了雷鸣般的爽朗大笑,“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更不是那种喜欢对友军下手的【小人】!你干得很好,非常好!我原谅你没给我准备烤肉了。”
克罗纳在说到“小人”这个词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也加大了声量。他身后的狼卫们同样纷纷爆发出粗野的哄笑,毫不掩饰地将嘲讽的目光投向被他们有意无意排挤在后面的审判官赫伯特一行人。显然,他们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诋毁审判庭的机会。
而被嘲讽的主角赫伯特……他已经习惯了。这位审判官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
“事实上,就算各位提前给了我们准备时间,我们也只能提供营养棒。”阮文博稍作思考,决定坦白。他能感觉到,直爽一点或许更对这些太空野狼的胃口,“最多,再加几瓶从上巢里临时搜刮到的美酒。我们将所有资源都优先供应给了前线,并将下巢的人口全部转移到了中巢的工厂,让他们日以继夜地生产军备。”
说到这里,阮文博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如果各位要求的话,我们可以尝试去制作烤肉。毕竟,有各位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快速结束这里的战争。”
“行啦行啦,”克罗纳不耐烦地摆了摆他那巨大的手掌,“我们不需要你们的补给。搞得好像我一个堂堂星际战士,是来欺负你们这些凡人似的。”
一行人穿过倒塌后只剩废墟的总督府,来到了一个临时停尸间。十六具被白布覆盖的庞大躯体静静地躺在那里,即便隔着布,也能感受到它们生前那非人的压迫感。
一名狼卫上前,动作麻利地掀开白布,仔细地查看着每一具尸体。片刻之后,他走回克罗纳身边,汇报道:“头儿,这里面五个尸体很碎,像是被大威力火炮在近距离轰死的;九个的要害上有利器造成的贯穿伤,但导致他们死亡的主要原因应该是重物砸落;一个是动力剑,一剑毙命,非常干脆利落;还有一个被捅成了刺猬。”
“嗯。”克罗纳点了点头,认可了手下的检查结果。他转过头,那双如同冬日寒风般锐利的眼睛看向阮文博,“说说看,你们是怎么干掉他们的?”
“我们的作战分为三个阶段。”阮文博沉声说道,开始复述那场惨烈的战斗。“第一阶段,我们让步兵作为前锋,用生命吸引敌人的火力,为我们的黎曼鲁斯战胜者型坦克创造抵近射击的机会;第二阶段,在确认击杀五名星际战士后,我们引爆了一路上安放在总督府结构支撑点上的热熔炸弹,造成大规模的结构坍塌;第三阶段,挖出并清理在坍塌中可能存活的堕落星际战士。”
克罗纳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很有勇气,你也很诚实。”他稍作思索,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行了,我们已经看过了。烧掉吧。”
一旁早已待命的、手持钷素喷火器的赴死者立刻上前,准备执行命令。
然而,从始至终都被狼卫们有意无意拦在外围的审判官赫伯特,此刻终于急了。
“等等!别烧!我还没看呢!”他厉声喝道,试图穿过人墙,“我警告你们,你们这是在妨碍审判官执行公务!”
“你警告我们?”克罗纳猛地回过头,脸上的赞许瞬间被暴戾所取代。他的声音如同芬里斯冰原上的寒风,“我们一路上忍了你这么久,你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唰啦——”
狼卫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手按在了腰间的链锯剑和爆弹枪上,赫伯特身后的卫队也毫不示弱地抬起了枪口,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张到了冰点。
当然,从纯粹的武力对比来看,这场对峙的结果毫无悬念——审判官和他的卫队会被当场砍成臊子。
“等等,克罗纳阁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阮文博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两拨人中间,“前线正在与欧克兽人激战,帝国的每一分力量都至关重要,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内耗!”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听到阮文博的话后,那暴怒的狼主竟然真的松开了按在武器上的手。
“哼,你说的也有道理。”克罗纳瞥了一眼赫伯特,语气中充满了不屑,“走吧,小子们!我还要看看,这些解决了一个混沌战帮的凡人们,会用什么有趣的战术来对付绿皮呢。”
说罢,太空野狼们便真的无视了还处于对峙状态的审判官卫队,在克罗纳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晃悠着离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赫伯特和他的卫队举着枪,站在原地,不上不下,尴尬至极。
赫伯特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瞬间明白了克罗纳这一系列看似鲁莽的行动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意图。
“这是在给这些凡人站台……”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他在警告我,不要对他们下手……”
赫伯特猜得完全正确。对于太空野狼来说,无论运用了何种手段,能够以凡人之躯杀死星际战士的,那都是值得尊敬的勇士。勇士可以光荣地死在战场上,但绝不能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自己人处死。
“他们把审判庭当成什么了!”赫伯特在心中恼怒地咆哮,“某种专门坑杀帝国英雄的阴谋机构吗!”
……虽然,就在刚才,他确实已经起了“这些家伙有没有受到隐藏的混沌污染”这个念头,并开始认真思考,该用什么手段来确认他们的忠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