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输送的，是这座城市赖以生存的血液。”
“大到一艘远洋货轮，小到街边小贩的一箱苹果，都离不开码头。”
“这个行业，看起来辛苦，看起来传统，但它却是这座城市最坚实的根基。”
“只要港岛的经济还在发展，只要这里的人还需要吃饭、穿衣、消费，那码头，就永远不会过时。”
李砂转过身，看着乐慧贞，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哲学家的深邃光芒。
“我做码头生意，赚钱，当然是一个目的。但更重要的，是我想为这座城市的‘流通’，提供一份保障。”
“我希望，我的码头，能成为最安全、最高效、最可靠的通道。这，比赚多少钱，都更让我有成就感。”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偏偏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反驳的真诚。
乐慧贞听得有些入神，她仿佛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是一个真正热爱这座城市，并愿意为之付出的建设者。
“李先生的这番话，真是发人深省。”
乐慧贞由衷地赞叹道，她迅速在采访本上记下了几个关键词：城市命脉、流通保障、社会责任。
“那……关于乾坤电影公司呢？”
乐慧贞话锋一转，将问题引向了另一个更具争议性的话题：
“我们都知道，乾坤电影公司最近推出的几部作品，都……嗯，非常大胆，甚至可以说，有些挑战传统观念。外界也有一些声音，称您为‘咸湿大王’。对此，您有什么回应吗？”
听到“咸湿大王”这四个字，李砂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妈的，靓坤那个扑街仔！
李砂心里暗骂一句，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乐小姐，首先，我要澄清一点。”
他摆了摆手，姿态轻松：
“乾坤电影公司，我只是一个投资人。公司的具体运营和管理，我从不插手。”
“我跟李乾坤是兄弟，他想搞电影，我信得过他的能力，所以投了点钱，支持一下兄弟的事业，仅此而已。”
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一个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至于为什么会拍……嗯，那种类型的电影。”
李砂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乐小姐，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刚刚起步，资金有限。拍大制作，我们没那个实力，也冒不起那个风险。”
“咸湿电影，成本低，周期短，市场需求又大，对于一个新公司来说，是积累原始资本、打开市场的最快途径。”
“这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的无奈之举。”
他看着乐慧贞，眼神变得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所以，我希望乐小姐和贵台，在报道的时候，能够如实地向观众说明这一点。”
“千万不要误导消费者，让他们以为我李砂，真的对……对那些东西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我李砂，可是个正经人！‘咸湿大王’这个帽子，我可戴不起啊！”
这番话说得，是又坦诚，又委屈，又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
他不仅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顺便给乾坤电影公司画下了一张“未来可期”的大饼，甚至还反过来请求媒体为他“正名”。
这番操作，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公关危机处理。
乐慧贞彻底被李砂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
坦诚，谦逊，有远见，有担当，却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幽默和无奈。
她原本以为，这次专访会是一场与江湖大佬的斗智斗勇，却没想到，会变成一场如此愉快而深刻的交流。
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她采访过的任何一个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都更具魅力，也更值得尊敬。
“李先生，您放心。”
乐慧贞郑重地合上了采访本，站起身，对着李砂伸出手：“您的这番话，我们一定会如实报道。您的远见和担当，也一定会让所有观众都看到。”
她看着李砂，眼神中充满了欣赏：“说实话，我甚至在考虑，将这次的专访，做成一个为期一周的系列报道。因为您身上的故事，实在太精彩，也太励志了。”
李砂哈哈一笑，与她握了握手：“那就有劳乐小姐了。”
站在一旁，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港生，看着李砂那张充满自信与智慧的脸，看着他将一个顶尖记者玩弄于股掌之间，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崇拜与爱慕。
她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是她这一生，最坚实的依靠。
采访结束，乐慧贞带着她的团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知道，这一期的节目，必将引爆全港的收视率。
而李砂，也通过这次专访，成功地在公众面前，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全新的形象——一个出身草根，却凭借着过人智慧和胆识，成功转型的励志企业家；一个心怀城市，有社会责任感的良心商家；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大文豪”。
至于那个“咸湿大王”的称号？
想必很快，就会被他那个倒霉的合作伙伴——靓坤，给牢牢地戴在头上了。
.......
乐慧贞回到乐世电视台。
脑袋里，一边是李砂那张带着几分凶相，却又总能说出惊世骇俗言论的脸；另一边，则是牛佬口中那个才华横溢、点石成金的“大文豪”形象。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诡异地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让她感觉自己的大脑 CPU都快烧了。
她将采访录像和稿件整理好，递交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是她的父亲——乐世电视台的台长，乐德正。
乐德正，一个在港岛传媒界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的老狐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当他看完那段未经剪辑的采访录像，又读完女儿那篇充满了复杂情绪的专访稿后，也忍不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摘下老花镜，用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
“这个李砂……不简单。”
这是他给出的最终评价。
“爸，你觉得这期节目，能播吗？”乐慧贞有些担忧地问道。
“播！为什么不播？”乐德正的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的精明，“不仅要播，还要给我连播一个星期！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从西贡大傻到商界奇才：一个小学毕业生的逆袭之路》！”
他知道，这样的标题，这样的故事，绝对能引爆全港的收视率。
一个充满争议的江湖人物，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业神话，一个深藏不露的“大文豪”……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就是收视率的保证！
节目播出后，效果远超预期。
一时间，港岛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个名叫李砂的男人。
他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于江湖传闻中的“水车王”，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充满传奇色彩的励志偶像。
西贡码头的电话，几乎被打爆。无数的记者想对他进行后续采访，无数的商界人士想与他洽谈合作。
李砂，彻底火了。
……
半山，一家私人会所的顶楼茶室。
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的无敌海景，空气中弥漫着顶级的普洱茶香。
乐德正亲自为李砂斟上一杯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李先生，你现在可是我们港岛的大红人啊！”
“乐台长说笑了。”李砂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都是乐小姐的笔杆子厉害，把我这个粗人都写成了文化人。”
一旁的乐慧贞闻言，脸颊微微一红。
“李先生，今天请你来，除了感谢你为我们电视台带来的收视率，也是想问问，李先生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新的大动作啊？”乐德正开门见山，他知道跟李砂这种人说话，不需要绕弯子。
“大动作嘛，确实有一个。”李砂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最近在西贡搞了个娱乐城，叫‘王子公园’。不过，我嫌它来钱太慢。”
乐德正的眉毛挑了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所以，我想跟乐世电视台合作，搞一档全新的节目。”李砂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档能让全港女人都为之疯狂的节目。”
“哦？”乐德正被勾起了兴趣，“什么节目？”
李砂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在茶室里炸响。
“港岛先生。”
“什么？”乐德正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给捏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砂，“选……选男人？！”
一旁的乐慧贞也是一脸的错愕。
选美，在港岛是年年都有的盛事，但那选的都是女人。
选男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李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乐德正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我们乐世电视台，虽然不是邵大亨的无线，但在港岛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台。搞这种……这种节目，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笑话？”李砂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乐台长，你太保守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脚下繁华的城市。
“你看看现在的港岛，每年有多少个选美比赛？港姐、亚姐、环球小姐……观众早就看腻了！审美疲劳，你懂不懂？”
“但男人呢？”李砂转过身，眼神灼灼地看着乐德正，“全港岛，有哪一个电视台，敢站出来，为我们广大的女性同胞，举办一场真正属于她们的视觉盛宴？”
“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空白！谁第一个站出来吃螃蟹，谁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乐德正被李砂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不得不承认，李砂说得有道理。
但理智告诉他，这个风险太大了。
“李先生，你的想法很大胆。但是，广告商那边，恐怕很难接受。而且，一旦节目效果不好，我们电视台的声誉……”
“我懂。”李砂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乐台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赌？”
“没错。”李砂伸出一根手指，“这档节目，我李砂，独家赞助！所有的制作费用，我来出！我只有一个要求，收视率！”
“如果，这档节目的平均收视率，低于百分之五十。”李砂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霸气，“我李砂，赔偿你们乐世电视台，五百万港币！”
“嘶——”乐德正倒吸一口凉气，他身后的乐慧贞更是惊得捂住了嘴。
五百万！
在 1982年的港岛，这绝对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巨款！
“但如果，”李砂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收视率超过了百分之五十，那不好意思，乐台长，你们电视台，就要付给我李砂，五百万！”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乐德正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狂跳。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局。
赢了，名利双收，乐世电视台将开创港岛电视史的先河。
输了，虽然有五百万的赔偿，但电视台的声誉，恐怕会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