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没想到李砂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老板很器重我,待我不薄。”
“那就好。”李砂点了点头,“都是李家的子弟,在外面,不能被人欺负了。”
他话锋一转,说道:“你回去告诉你老板,他的心意我领了。时间地点,让他定,定了之后,你通知我。”
听到这话,李勇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知道,族长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应了这次会面!
“是!多谢族长成全!”李勇激动地站起身,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去吧。”李砂挥了挥手。
待李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港生才重新依偎过来,有些担忧地问道:“砂哥,这个谭成,听起来不像是好人,你真的要去见他吗?”
李砂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精光。
“见,为什么不见?”
第130章 鸿门宴
三日后,夜。
尖沙咀,半岛酒店,顶楼Gaddi's法国餐厅。
这里是港岛最顶级的销金窟之一,能在这里包场宴客的,非富即贵。
今晚,整个餐厅只为两个人服务。
李砂与谭成。
悠扬的小提琴声在餐厅内流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璀璨如银河的夜景。
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质的餐具在水晶灯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鱼子酱和松露的馥郁香气。
李砂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意大利手工西装,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酒杯,杯中殷红的液体,是今年的拉菲。
在他身后,法官如同一座铁塔,双手负后,面无表情地矗立着。
而在他对面,谭成则是一副商界精英的打扮,金丝眼镜,笑容温和,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斯文儒雅的气质。
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细,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
李勇,则恭敬地站在谭成的身后,只是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瞟向对面的李砂,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崇拜。
“砂哥,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之龙!”谭成端起酒杯,率先开口,姿态放得极低,笑容也显得格外真诚。
“宝岛之事,我听闻之后,彻夜难眠!砂哥您这一手翻云覆雨,简直是神来之笔!孙庸何其有幸,能得砂哥您这样的贵人扶持!我谭成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一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以示敬意。
李砂微笑着,轻轻晃动酒杯,却没有喝,只是淡淡地说道:
“谭老板过誉了,我只是个粗人,运气好罢了。倒是谭老板,年纪轻轻,就执掌着谭氏国际贸易这样的大公司,生意遍布全球,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
“哈哈哈,砂哥您太谦虚了!”谭成大笑起来,亲自为李砂满上酒,“在您面前,我这点小生意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蝇头小利,混口饭吃罢了!”
“我听说,砂哥最近开了电影公司?还要竞选区议员?”
谭成像是聊家常一般问道。
“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大格局!我们这些生意人,说到底,还是要靠砂哥你们这些走正途的大人物多多关照啊!”
“哦?”李砂挑了挑眉,“谭老板对电影也有兴趣?”
“当然!”谭成一拍大腿,“我最喜欢看英雄片了!尤其是那种兄弟情深,义薄云天的!砂哥,您就是我见过最像英雄的人!若是您肯赏光,我愿意投资您的电影公司,您说个数,我绝不还价!”
“谈钱就俗了。”李砂摆了摆手,终于端起酒杯,与谭成隔空示意了一下,浅酌一口,“我拍电影,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给兄弟们找条出路,顺便,给港岛的年轻人,讲讲什么叫‘义气’。”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谭成抚掌大赞,“‘义气’这两个字,现在是越来越少人提了!砂哥,我再敬您一杯!”
两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从港岛的赛马,聊到法国的艺术;从瑞士的名表,聊到意大利的跑车。
谭成旁征博引,风趣幽默,将气氛烘托得热烈无比。
李砂则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偶尔接上一两句,却总能说到点子上,显得从容不迫,气度不凡。
一旁的李勇看得是心潮澎湃,他从未见过自己的老板对谁如此客气,如此推崇备至。
而自己的族长,面对这般吹捧,却淡然处之,那份气度,简直比电影里的主角还要有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气氛看似融洽到了极点,但谭成那金丝眼镜下的眼神,却开始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急切。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放下刀叉,谭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终于图穷匕见。
“砂哥,风花雪月聊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谈点正事了。”
李砂切着盘中的顶级牛排,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似乎在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美食。
谭成眼中精光一闪,继续说道:“砂哥,您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手上,有一批货,价值很高,需要一个安全可靠的渠道,运往东南亚。”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李砂的反应。
但李砂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仿佛没有听见。
谭成只好硬着头皮,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这批货,是‘印刷品’,技术是德国来的,绝对以假乱真。荃湾码头,现在是您的地盘,整个港岛,也只有您的码头,最干净,最稳妥。”
“只要砂哥您点个头,让我的货柜能顺利上船。我愿意,将这批货纯利的四成,孝敬给您!”
四成!
站在他身后的李勇,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跟在谭成身边,自然知道所谓的“印刷品”是什么!
那可是美金!
一箱一箱的美金!
一船货的纯利,简直是天文数字!
而现在,老板竟然愿意分出四成,只为借道码头!
这手笔,太大了!
整个餐厅,在谭成话说完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连悠扬的小提琴声,似乎都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依旧在低头切着牛排的男人身上。
终于,李砂切下了最后一块牛排,用银叉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姿态优雅得像个中世纪的贵族。
然后,他用餐巾擦了擦嘴,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
他看着脸色有些僵硬的谭成,答非所问地开口了。
“谭老板。”
“这半岛酒店的牛排,确实不错。火候刚刚好,肉汁也锁得住。”
他端起酒杯,对着窗外的维港夜景,轻轻摇晃着。
“不过,我还是觉得,配今年的拉菲,有些浪费了。这种重口味的红肉,其实配一杯威士忌,或者干脆来一瓶我们中国的茅台,才叫过瘾。”
“谭老板,你说呢?”
谭成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他眼中的热切、期待,瞬间冷却,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沉与惊疑。
李砂……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装傻?还是在拒绝?
他竟然把自己这桩能让整个港岛黑白两道都为之疯狂的滔天生意,当成了耳边风?
直接用牛排和红酒的话题,给岔了过去?
站在谭成身后的李勇,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得分明,自己老板那温文尔雅的面具之下,已是风雨欲来!
他生怕李砂再多说一句,场面就会彻底失控。
然而,李砂却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骤变。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一晃,脸上浮现出一抹醉意,说话的舌头也似乎大了几分:
“哎,不行了,人老了,喝两杯就上头。谭老板,今天……今天这顿饭吃得很高兴,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法官摆了摆手:“法官,扶我一下……头晕。”
法官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如同铁钳般的手臂稳稳地架住了李砂。
“砂哥,您喝多了。”
“是啊……喝多了……”李砂打了个酒嗝,半眯着眼睛看向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谭成,咧嘴一笑,“谭老板,不好意思,扫了你的兴。改天,改天我做东,在西贡摆一桌,咱们……咱们喝茅台!那才够劲!”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谭成,任由法官搀扶着,脚步虚浮地朝餐厅外走去。
谭成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李砂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门口。
“砰!”
他手中的高脚杯,被他生生捏得粉碎!
殷红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从他指缝间滴落,染红了洁白的桌布,但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老板!”李勇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废物!”谭成看也不看他,声音冰冷得像是从九幽地狱里飘出来,“这就是你说的真英雄?过江猛龙?我看他就是个不知死活的酒囊饭袋!”
“他以为装醉,就能糊弄过去?!”
谭成缓缓站起身,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和酒渍,动作优雅,但眼神中的杀意,却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
返回西贡的黑色平治车内。
刚才还醉眼惺松,脚步虚浮的李砂,此刻正靠在后座上,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法官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开车的短路却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李砂好几眼,终于还是没憋住。
“砂哥,我不明白。”
短路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那个谭成开出的条件,四成纯利啊!还是印美金!这生意,比我们现在做的所有生意加起来都赚得多!我们只要点个头,让货柜从码头上走一趟,钱就跟大水冲来一样!为什么不答应?”
“你觉得,这钱好赚吗?”李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是不太好赚,掉脑袋的生意嘛。”短路挠了挠头,“但风险越大,利润越高!我们李家村的兄弟,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有钱不赚,我心里痒痒!”
李砂笑了笑,从车窗望向外面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火,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短路,你记住,钱有很多种赚法。但有一种钱,我们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