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龙先生。”
李砂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龙一的心脏上。
“我的人，我的货，我的钱，都在你的地盘上，遭到了袭击。”
“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
他拍了拍龙一的脸，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我需要一个交代。”
说完这句话，李砂没有再多看龙一一眼。
他转过身，对着短路和法官摆了摆手。
“我们走。”
三人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那辆车窗破碎的皇冠轿车。
“轰——”
第125章 你，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发誓
皇冠轿车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毫不留恋地驶离了这座死亡仓库。
破碎的车窗在驶出大门时，被颠簸震落，化作一地晶莹的碎屑，最终被车轮碾过，归于尘土。
引擎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仓库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龙一，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
他嘴里叼着那根属于李砂的红杉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屈辱、悲愤、迷茫、杀意……
无数种情绪，如同翻涌的岩浆，在他胸膛中剧烈地冲撞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烟，不知不觉地燃到了尽头。
滚烫的烟蒂，灼烧着他的嘴唇，一股焦糊的痛感，却让他那混乱的大脑，瞬间恢复了极致的冷静。
“噗。”
他吐掉烟蒂，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
不对劲。
李砂的操作，处处透着诡异。
如果他真的要黑吃黑，借题发挥，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
自己身边只剩下几个被震撼弹震得七荤八素的小弟，而他那边，火力十足。
他完全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将自己和所有幸存者，全部留在这里。
但他没有。
他只是用一种极具羞辱性的方式，给了自己一个警告，然后便扬长而去。
这说明什么？
龙一的大脑飞速运转，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重新复盘。
第一枪，目标是李砂。
第二轮火力急袭，瞬间秒杀了阿三，将矛头直指自己。
紧接着，是无差别的火力压制，意图将双方彻底困死在这里，同归于尽。
最后，是李砂的人，用两颗震撼弹清场，然后以雷霆之势，反杀了所有埋伏的枪手。
整个过程，滴水不漏，却又破绽百出。
最大的破绽，就是李砂展现出的实力！
那种精准而又冷酷的反杀能力，证明他带来的力量，足以在第一时间就将自己和所有手下打成筛子！
他根本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除非……
这一切，都是演给自己看的！
李砂跟他一样，也是这场杀局中的“受害者”！
一个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龙一脑中的迷雾。
李砂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你我都被人算计了，而我，有能力揪出幕后黑手，也有能力随时取你的性命！
想通了这一层，龙一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深沉的心机！
好霸道的手段！
这个西贡大傻，甘他嬢的谁传出的说他傻，真的是脑子秀逗的人才会给他起这么一个绰号。
那么，问题来了。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同时算计他和李砂？
谁又清楚地知道他们交易的时间、地点，甚至连双方的人员配置都了如指掌？
一个名字，如同跗骨之蛆般，不受控制地从龙一的心底浮现出来，让他浑身冰冷。
龙二！
不！不可能！
他是我弟弟！是老爷子的亲儿子。
龙一猛地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个可怕的念头驱逐出去。
他不愿意，也不敢相信，那个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糖吃的弟弟，会对自己布下如此歹毒的杀局！
但他心中那份仅存的理智却在疯狂地提醒他，除了龙二，再无第二个人选！
“大哥……”
一个幸存的小弟，捂着流血的胳膊，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三哥他……他……”
龙一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龙三那早已冰冷的尸体上。
阿三同样是他弟弟，与他一起被老爷子收养，自己与阿二的小跟班。
现在，却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这冰冷肮脏的地上！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狠狠地攥住了龙一的心脏！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干的！
我都要你血债血偿！
“去！”龙一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去看看那些枪手！给我把他们的脸皮都扒下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
小弟们强忍着悲痛与恐惧，立刻行动起来。
龙一踉跄着走到仓库外围，那些被王家兄弟和徐炳文精准点杀的尸体，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散落在各个角落。
他蹲下身，强忍着胃中翻涌的恶心，开始检查一具具尸体。
专业的战术背心，统一的制式武器，手腕上，甚至还有着相同的火焰纹身。
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职业雇佣兵！
龙一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动用雇佣兵，而不是帮内的兄弟，这本身就说明了幕后之人，心思缜密，不想留下任何直接的证据。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目光，被一具尸体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物件吸引了。
那是一个用子弹壳手工打磨而成的打火机，造型粗犷，上面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虎”字。
看到这个打火机的瞬间，龙一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
他认得这个打火机！
这是阿虎的！
阿虎，龙二身边最贴身，最忠心的头号马仔！
这个打火机，是阿虎当年在金三角当雇佣兵时，用自己打出的第一颗子弹壳做的，从不离身！
龙二……
真的是你！
最后一丝侥幸，被这个小小的打火机，碾得粉碎！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被至亲背叛的无尽悲凉，瞬间吞噬了龙一所有的理智！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眼中的血丝，仿佛要燃烧起来！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杀意的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回荡在这死寂的仓库上空，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
……
与此同时。
疾驰的皇冠轿车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砂哥，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他们？”短路终于还是没忍住，瓮声瓮气地问道。
“这些宝岛仔，我看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扫他老木！”
李砂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开车的法官，则通过后视镜，淡淡地瞥了短路一眼，声音平稳地解释道：
“短路，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杀了龙一，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短路一愣，“爽啊！”
“然后呢？”法官反问道，“爽文然后我们就会成为整个四海帮，乃至整个宝岛黑道的公敌。”
“到时候，我们寸步难行，别说做生意，能不能活着离开宝岛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