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楼下等你。”
龙二跪在地上的身体，猛地一僵。
陈浩南没有回头，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有戏了！
李砂，你给我等着！我陈浩南，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第115章 丁皇后
走出圆山大饭店那破碎的旋转门，台北夜晚湿热的空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远处，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呼啸着远去，像是在为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屠杀，奏响一曲迟到的挽歌。
李砂深深地吸了一口这自由而又混乱的空气，将肺里残留的雪茄烟气尽数吐出，只觉得浑身舒泰。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灯火辉煌，此刻却死寂得如同陵墓般的酒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四海帮？宝岛五大社团？
不过如此。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响亮的肠鸣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短路捂着自己的肚子，满脸尴尬地看着李砂：“砂哥，那桌菜……一口没吃上，全他妈让龙二那扑街气的我掀桌子了。现在这肚子，叫得比刚才的枪声还响。”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法官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
刚才在包厢里，他全程精神高度紧绷，不是恐惧就是激动，根本没感觉到饿。
现在一放松下来，那股被山珍海味勾起的馋虫，开始在他胃里疯狂造反。
李砂闻言，哈哈一笑，伸手揽住短路的肩膀，又拍了拍小林的后背。
“说得对！打打杀杀也要填饱肚子嘛！走，砂哥带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宝岛特色！”
他大手一挥，意气风发：“今天这顿，我请！让你们尝尝，什么叫从街头吃到街尾！”
王建国、王建军兄弟二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默默地跟在后面，徐炳文则像是好奇的游客，四下打量着台北的夜景，三人身上的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与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显得格格不入。
……
士林夜市。
晚上十点，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各种小吃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霸道而又诱人的味道，疯狂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火焰牛，油锅里翻滚的金黄豪大大鸡排，炭火上烤得焦香的鱿鱼，还有那闻着臭、吃着香，让人又爱又恨的臭豆腐……
琳琅满目的招牌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整条街映照得如同白昼。
“哇！砂哥！这里好热闹啊！”
短路像个刚进城的孩子，一双牛眼瞪得溜圆，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他上一秒还指着捞金鱼的摊子跃跃欲试，下一秒就被隔壁射气球老板娘的吆喝声吸引了过去。
小林更是紧张又兴奋地跟在短路身后，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这么繁华的地方。
以前他只敢在夜市的外围捡些别人丢掉的瓶子，从不敢奢望能像现在这样，昂首挺胸地走在人群中央，口袋里揣着短路大哥硬塞给他的“零花钱”。
他看着身前那个高大的背影，那个为了他的尊严，就敢把四海帮二当家踩在脚下的男人，眼眶又有些发热。
“看上什么，就自己去买，别客气。”李砂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说道，“跟着我李砂，就不能亏了肚子。”
“是！谢谢砂哥！”小林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李砂笑了笑，从旁边摊子上买了一袋刚出锅的甘梅地瓜，自己拿了一根，剩下的随手递给了身后的王建国兄弟。
“尝尝，味道不错。”
王建军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一根放进嘴里。那股酸甜软糯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让他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一行人就这么走走停停，吃吃喝喝。
李砂给短路买了他最想吃的超大号热狗，又给小林点了一份蚵仔煎，看着两个家伙狼吞虎咽的样子，他自己则要了一杯清凉解腻的冬瓜茶，悠闲地喝着。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没有打打杀杀，没有勾心斗角。
有的，只是兄弟们最真实、最放松的笑脸，和这人间烟火里最抚慰人心的味道。
这种平淡的幸福感，比赚几百万、收几条街，更让他感到满足。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平淡只是暂时的。
他就像一头闯入羊圈的猛虎，平静的生活下，永远潜藏着伺机而动的獠牙。
吃得差不多了，一行人身上都沾染了夜市那股混杂的食物香气，之前的硝烟味和血腥气，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砂哥，吃饱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两杯？”短路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地提议道。
“行啊。”李砂欣然同意，“炳文，你熟，找个地方。”
徐炳文在台北混过一段时间，对这里还算熟悉。
他领着众人，七拐八拐，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家灯火通明的露天热炒店。
这种店最适合他们这种人，环境嘈杂，三教九流汇聚，没人会在意你邻桌坐的是谁，聊的是什么。
几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满满一桌子的下酒菜，又要了两箱宝岛啤酒。
冰凉的啤酒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尤其是短路，三杯黄汤下肚，那张嘴就跟没了把门的似的，开始唾沫横飞地吹嘘起今晚的“光辉战绩”。
“你们是没看到啊！小林，你是不知道！”短路一拍桌子，啤酒沫子都震了出来，“当时砂哥就那么坐着，动都没动一下！那个什么龙二，嚣张得跟什么似的，带着几十号人，拿着枪，指着我们的脑袋！”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表情夸张至极。
“结果呢？建国哥他们三个，‘轰’的一声就把门给干碎了！那AK，‘哒哒哒’一响，我操，跟放鞭炮一样！门口那十几个扑街，哼都没哼一声，全躺下了！”
“然后呢！我，短路！当着他大哥龙一的面，走到那个龙二面前，‘啪’！就是一巴掌！”他猛地一挥手，差点扇到旁边桌的客人。
“我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小林面前，一脚踹他跪下！让他给小林磕头！他还不服？法官哥的刀，‘噌’一下就顶他眼珠子上了！我跟你说，那孙子当时脸都绿了，尿都快吓出来了！‘咚咚咚’，磕得那叫一个响亮！”
周围几桌的客人都被他的大嗓门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砂只是笑着喝酒，也不阻止他。
男人嘛，打了胜仗，吹吹牛逼，天经地义。
王建国兄弟和徐炳文依旧沉默寡言，自顾自地吃菜喝酒，仿佛短路口中的故事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小林则听得双眼放光，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包厢，看着短路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就在短路吹得兴起，手舞足蹈之时，一个穿着店家制服，身材窈窕的女服务员端着一盘炒螺蛳走了过来。
“先生，你们的菜。”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将盘子放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一旁，低着头，似乎在等待他们还有什么吩咐。
但她的余光，却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声音最大的短路身上。
短路正吹到兴头上，哪里会注意到她，他抓起一个螺蛳，用牙签挑出肉，一边吃一边继续嚷嚷：“我跟你们说，那四海帮，在宝岛牛逼吧？见了我砂哥，还不是得乖乖跪下！什么狗屁太子爷，在我砂哥面前，连条狗都不如！”
女服务员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那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激动、一丝挣扎，最后，化为一抹决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看看时间不早了，李砂站起身，准备结账走人。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众人纷纷起身。
就在李砂掏出钱包，准备喊老板结账的时候。
“噗通！”
一声闷响。
刚才那个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女服务员，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跪在了李砂的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嘈杂的热炒店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角落。
短路酒醒了一半，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你……你干什么？我们可没钱给你啊！不对，我们没欺负你吧？”
李砂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脚下，将头深深埋下的女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气和死志。
“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李砂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而又憔悴的脸。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却布满了血丝，里面燃烧着两团火焰，一团是仇恨，另一团，是孤注一掷的希望。
“先生！”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我叫丁瑶！我刚才……听到了你们说的话。”
她看了一眼短路，又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李砂身上。
“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连四海帮的龙家兄弟，在你们面前都要低头！所以，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报仇！”
“只要你能帮我杀了我的仇人，我丁瑶……这条命，就是你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说完，她将额头重重地磕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砰！”
这一下，磕得又狠又实。
李砂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说话。
他见过太多想卖命的人，但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眼神如此决绝，姿态如此卑微的，却不多见。
“报仇？”一直没说话的法官，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饶有兴致地开口了，“小妹妹，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知道让我们出手，代价是什么吗？”
丁瑶抬起头，额头上已经一片红肿，她看着法官，又看了看李砂，眼神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条烂命！只要能报仇，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说说看，你的仇人是谁？”李砂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对丁瑶来说，无异于天籁。
丁瑶的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用一种带着刻骨恨意的声音说道：
“我的大哥，是毒蛇帮的龙头！半个月前，他被竹联帮雷堂的堂主，孙庸，设计害死了！”
竹联帮！
这三个字一出口，连喝得醉醺醺的短路都瞬间清醒了。
如果说四海帮是宝岛社团里的一头猛虎，那竹联帮，就是一条盘踞在此地多年的巨龙！势力遍布全岛，成员数以万计，其实力和影响力，远在四海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