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别胡思乱想就成。”
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老杨人哪会不懂他在想什么,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笑道。
“不瞒你说,那玩意跟了我二十几年,小时候不懂事,又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它吃掉,发狠之下,拿刀划、用火烧,甚至自己配药。”
“什么样的手段都试过。”
“但这么多年过去,它还是那样。”
听他说起儿时趣事。
杨方最后一点担心也彻底烟消云散。
既然陈掌柜说是宿命,无人能逃,想必此行五人皆是如此。
倒是陈玉楼,听他一脸自嘲的说起种种行径,心里却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设身处地想一想。
要是他。
从出生懂事的那一刻起,就被告知活不过四十五十。
鬼咒伴随终身。
数千年以来,无人能够逃过。
可想而知是何等绝望?
“走吧。”
暗暗叹了口气。
陈玉楼敛起情绪,招呼了几人一声。
“好。”
回应在四周传荡。
很快就被脚步声替代。
一行人继续往下,绕着旋梯来回。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走在最前的陈玉楼忽然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老洋人差点一头撞上去。
还好反应及时。
下意识握紧蛟射弓,目光谨慎地扫了眼四周。
“陈掌柜?”
“到了!”
与他的疑惑不解,小心谨慎不同。
此刻陈玉楼,却是不由长长吐了口气,眉眼间浮起一抹笑意。
走了这么久。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瞥了眼风灯内的油盏,灯芯几乎都要燃尽,一蓬火光如豆,摇曳不停,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身后几人也是一脸疲态。
在一座上千年的古栈道上行走。
无论对谁,都是一种极大地考验,来自心理和身体的双重煎熬。
还好,一路上,除了中途那一次意外,并未遇到什么凶险。
尤其是古城以及地下随处可见的黑蛇。
在此处反而绝迹了一样。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也在预料当中,毕竟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鬼洞。
如今他们都已经进入其中。
自然不会见到。
另外,不知是奔走太久,气血驱散了寒意,还是洞底温度天然就比外面高,下来时那种阴风彻骨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到了?”
听到这话。
接连几道惊呼声响起,激动之意根本掩藏不住。
不过,短暂的兴奋后,紧随而来的则是下意识的不安和谨慎。
他们可没忘了。
鬼洞深处……藏着一头古神。
按照下来之前陈玉楼的解释,世间万物,邪煞怨灵、妖魔鬼怪,不过是后天而生,即便野神同样如此。
但古神却几乎是与天地共生。
在它眼里,世间众生皆是蝼蚁。
如今,他们却要以血肉之躯来斩神明。
说不兴奋肯定是假的。
但却抵不过对未知的恐惧。
仅仅是进入它所居之巢,就费尽了无数功夫。
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古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是实是虚,是人是鬼,亦或者就如藏地所信奉的长生天,无形无状,根本不可描述。
不过。
虽然心绪不安。
但几人都是老江湖。
深知越是深处凶险境地,就越要保持冷静。
不敢迟疑,迅速从栈道上快步走下,结五行阵,手中风灯挑起,目光如刀般朝四周望去。
火光聚拢。
一点点将黑暗驱散。
洞底情形,慢慢揭开迷雾,出现在一行人视线中。
这是一座足有近百米方圆的洞窟。
遍地白骨。
看上去有老有少。
骨骼大都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甚至破碎,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从高处硬生生推下抛落。
“是祭祀古神的奴隶?”
老洋人看的头皮发麻,呼吸声都下意识压住,低声道。
从他们下来时经过的那座古祭坛,其实就不难猜测。
那些信奉古神的人。
为了巩固统治,获取力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祭祀仪式。
祭品便是这些人。
一眼望去,白骨几乎铺满了整个洞底,少说都有成千上万,甚至数万具,浓郁的黑雾和地气,都遮掩不住笼罩其中的死煞之气。
仿佛稍一呼吸,古老的血腥都会充斥进他们的胸腔。
让人窒息。
也难怪当初姑墨王子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山呼响应,短短时间内,就组建起一支庞大无比的联军。
他们都怀疑精绝人一统西域三十六国的真实目的。
其实就是从诸国,源源不断的获取血祭的奴隶。
不然,实在无法想象,究竟要多久,才能找到这么多的血食。
“四下找找。”
“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陈玉楼暗暗吐了口气,压下心中不适。
从十来岁接手陈家,他倒过的斗不计其数,见过的白骨死人自然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但即便如此。
身处白骨山中,他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郁气横流,呼吸不畅。
“好。”
“是掌柜的。”
他这句话,一下将众人从失神中唤醒。
一边回应着一边提着风灯,朝四周走去。
尽量避开那些森森白骨,但就算再小心,也难免会有不慎的时候,稍一触碰,白骨瞬间化作一堆齑粉。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年。
除了人骨,不时还能看到各种动物的骸骨。
等一行人从外延,深入洞窟往中心处靠去。
忽然间。
鹧鸪哨不知发现了什么,整个人竟是一下僵在原地,行走江湖二三十年,见识无数的他,此刻脸上竟是泛着一抹病态的白。
仔细看的话。
就会发现。
裹着长袍的削瘦身躯,此刻都在微微颤抖着。
只不过幅度极小,应该是在拼命压制着,才会如此,但额头上根根暴起的青筋却没法作假。
那是只有在无比恐惧的境地下才会如此。
“师兄?”
老洋人发现不对劲,不由满脸焦急。
刷的摘下蛟射弓,两支长箭扣在蛟龙筋弦上,快步靠近鹧鸪哨那边。
“别过来。”
察觉到师弟的举动。
鹧鸪哨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艰难地转过身,用力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