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也就是会和昆仑、拐子两个聊上几句。
但周明岳她还是知道的。
掌柜的请来给昆仑和袁洪蒙学授课的那位先生嘛。
之前在庄子里见过几次,四十来岁,长得儒雅随和,谈吐有方,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倒像是落魄的读书人。
说他满腹诗书,她信,但说他指点拐子练武,这事怎么听怎么玄乎。
偏偏。
花玛拐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
“是他。”
“周先生……”
这下,连昆仑都有些无法相信。
“好了,有什么事进庄再说,跑了一天,先回去好好休息。”
陈玉楼打断几人对话。
其实在拐子开口前,他脑海里倒是浮现过几道身影。
如鱼叔、六伯、风伯,还有十三叔。
都是陈家上一代的老人。
尤其是后三位,当年老爹故去,整个陈家庄和常胜山交到他手里,是三位叔伯拿命下斗,挡住江湖上的流言风语。
可以说是为他争取了几年时间。
亲自看着他挑起重担。
三人都是真正的老江湖,只不过年轻时受伤太多,如今都在庄里养老。
至于鱼叔,则是最为深不可测的一个。
用陈玉楼的说法,鱼叔名字里虽然占了一个鱼字,但绝对有虎豹之气。
谁要是小觑了那个整日打盹的老头。
绝对会为自己招来大祸。
但就算是他都没想到,指点拐子的竟然会是周明岳。
不过,想想其实也算正常。
身为周家后人。
观天象、辨阴阳、驱神役鬼都是等闲,何况指点花玛拐练练武?
只是,以周明岳的本事,当日在观云楼内酒后失言一幕,事后绝对已经知晓,加上他让鱼叔找人盯着他的事,更是瞒不过他。
本以为自爆身份的他。
会趁着这几个月时间悄然离去。
周家人几百年不曾出现在江湖上。
阴阳端公和卸岭力士之间虽无仇怨,但同为倒斗江湖中人,往日不知情形还好,但身份败露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面上终究过意不去。
不成想。
周明岳倒是有意思。
非但没有离去,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真就在陈家庄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户生活。
如今更是指点花玛拐。
所以……
他借此肯定是要言明什么。
“是,掌柜的。”
见掌柜的发话,再加上鹧鸪哨师兄妹三人,还有卸岭众伙计都在。
昆仑和红姑娘纵是满腹狐疑,也不好继续追问。
只好暂时将此事吞回肚子里去。
反而是花玛拐,并无太多惊疑。
当日掌柜离开前。
曾吩咐了他两件事。
一是盯着湘阴地界上那几个军阀,另外一个就是周明岳。
掌柜的离开数月。
罗老歪三人再不曾动手,风平浪静。
至于周明岳同样如此。
指点他的当夜。
拐子就去找了鱼叔。
他老人家都只是摇摇头说没事,让他安心练武。
不然。
真当他拐子一百个心眼是白长的?
但凡周明岳有半点异心。
他绝对活不到今天。
想到此处,花玛拐收起心中冷意,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掌柜的,拐子出来时,已经让厨房那边准备饭菜,进庄就能吃上了。”
“另外……还专程为掌柜的您准备了几坛二十年的绿竹。”
听到最后两个字。
陈玉楼那双幽潭深井般的眸子里,终于浮现起一丝波动。
在外数月,饮酒无数。
但喝来喝去,他最惦念的还是湘阴城里一盏绿竹。
“还是拐子懂我。”
“走,先回庄,掌柜的我馋这一口好久了。”
第192章 乱象将起 落子布局
东家掌柜安然返回。
顿时间。
陈家庄一改往日平静。
加上又恰好是寒衣节。
鱼叔特地让人请来了戏班子,在庄外搭起了高台,周围村庄寨子已经有不少人闻讯赶来,拖儿带女,满心期待。
从秋收后,田地里已经没多少活。
再往后,还能如此热闹,就只有过年了。
本身这年头就没什么娱乐活动,听戏观曲,那是大户人家老爷夫人的待遇。
难得这么好的机会,众人哪里舍得错过?
以至于还没登台,陈家庄外就已经挤满了人影,里三层外三层,依附陈家的那些庄户,则是早早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来得晚的,只能垫着脚尖,踩着椅子,甚至爬到树上。
乌泱泱一大片,少说上千人。
外城的热闹,一直蔓延到了内城,只不过比起那样简单的喧闹,内城就要显得宁静不少。
夕阳洒在大湖上。
铺满一池子的碎金,浮光掠影,景色惊人。
观云楼。
顶楼。
四面窗户向外推开,清风拂过,将如烟般的轻纱吹起,居中檀木大桌上,一行九人围绕而坐。
准确的说是八人一猴。
虽然而今,已经没人将袁洪视为山间野猴。
洗浴过后的它,一身长衫,头戴方巾,除了那张尖长的毛脸以及褐色琥珀眸子外,几乎和人没有任何两样。
另外,鱼叔也专程赶了过来。
短短几个月时间不见。
他身上已经的暮气已经越发沉重。
毕竟古稀之岁,在这个年头已经算是高龄,加上平日操劳过多,劳心伤神,只是坐在那,便给人一种迟暮老矣的感觉。
不过,听着几人说起一路上所见所闻,尤其是掌柜的诸多手段。
鱼叔就会笑眯眯的饮着酒。
浑浊的眼神通透有神,丝毫不像七八十岁的老人。
陈玉楼是他看着长大。
他一辈子又无儿无女,心里早已经将他视为儿孙辈。
能见到少东家愈发成熟,手段过人,对他而言比什么都值得开心,就算真老了去了,也能安然闭上眼睛。
最重要的是。
到时候去地下见了老掌柜。
他也能自豪的拍拍胸口,临走前的交代他都做到了。
听着几人兴奋的说着。
陈玉楼并未理会,只是不时和鱼叔或者鹧鸪哨碰上一杯,慢悠悠的品尝着绿竹酒的滋味。
和鱼叔欣慰不同。
花玛拐则是一脸掩饰不住的羡慕和懊恼。
早知道滇南此行如此精彩。
当初说什么,他都不能留在庄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