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 第78节

  “这几日学生已串联文院同窗找了陶山长,陶山长亲口应允,会请国教仙师为老师转圜。”

  高、李二人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古怪表情。

  他们搞秦寿义子,一来是为了保护夏铁婴,二来正是因为知晓了秦寿和国教勾连欲除国教,必先剪其党羽。

  这会儿,竟有文院学子让国教出面为他们求情

  好乱。

  赵居寒依旧自说自话道:“私情,老师是学生的老师;公理,老师是我文院供奉,此事,我文院必不会袖手旁观!”

  丁岁安默默想到,试试也好倒不是说他需要国教营救,而是想借此看看国教心中秦寿的价值到底有多大。

  国教上层是会遵从文院的意思?还是会为了秦寿向朝廷施压要求重裁?

  碗口大的窗口,透进一束阳光。

  刚好打在赵居寒身上,丁岁安的目光落到此处,却见前者因为跪姿,里衣从外衫中露出一片,打满了补丁。

  赵居寒无意间抬头,察觉到丁岁安视线聚焦处,顿时脸色一红,连忙揪着外衫遮挡。

  面上也失了淡定,慌忙起身,躬身一礼,“老师,探监时间到了,学生这就走了。”

  说罢,再一礼,后退出数步远,匆匆转身离去。

  等到身影彻底消失,丁岁安缓缓将酒菜泼洒到了一旁。

  他对赵居寒缺乏信任,但心中依旧生出了不小的疑惑。

  那句话怎么说的,自卑容易让人变得无礼。

  赵居寒是真狂生也好,是借狂生掩盖自卑也罢,和他没关系。

  但作为国教培养修士的大本营,赵居寒们和丁岁安见过的所有修士,在气质上有着明显区别。

  还有一个例子,便是姜妧怎也把她和阴冷、威权、吊诡的国教修士联想不到一起。

  两院学子到底要经历什么,才会变成国教修士那种吊样?

  五月十八。

  崇礼坊,律院。

  今日原本是每月一次的小考,用以检验律院学子技艺和修习进度。

  但这一次却比往日隆重了一些。

  律院山长徐九溪不知怎地请了位高人前来旁听.西衙巨擎、玄骑督抚检点总览孙铁吾。

  孙铁吾本身就出自律院,是律院建院三十年来屈指可数的男学子。

  时至午时初,连续听了十几名意气境学子抚筝操琴,孙铁吾懒洋洋歪在交椅内,无聊的打了个呵欠。

  一袭桃红大袖衫的徐九溪瞟了他一眼,问道:“师兄,怎样?”

  “还凑合。”

  孙铁吾敷衍的太过明显,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摆明告诉徐九溪,你这批学生质量一般的很。

  徐九溪见状,吩咐侍从道:“让妧儿过来吧,奏首新曲给孙大人提提神。”

  “哦?有新曲了?师妹作的?”

  孙铁吾来了点精神。

  徐九溪伸出丁香粉舌舔了舔上唇,“我一个学生,偶得机缘”

  说话间,一身鹅黄裙衫的姜妧款步入内。

  “见过老师。”

  “嗯,这是你孙师伯,他难得来一回,妧儿奏你那首新曲,好让你师伯指点一番。”

  徐九溪微抬美眸,给予姜妧一个鼓励眼神。

  姜妧在筝前端然坐下,借调弦之机,最后一次思索了那个大胆计划。

  前几日教坊司那件事,如今传的满城皆知。

  她自然听说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思索用什么法子帮一帮大牢里的丁岁安。

  今日,大概是个机会。

  决定了,便再不做他想。

  深吸一口气,姜妧悬腕,指尖触碰到微凉丝弦之时,心头一片澄明。

  ‘铮!铮!铮!’

  毫无征兆,右腕倏然一沉,指尖弹拨如骤雨急降。

  纤薄臂膀带动云袖挥舞,玉指自低音区疾掠而上,弦浪翻涌奔突。

  开头便是大力扫摇.

  孙铁吾瞬间坐直。

  就连徐九溪也愣在当场上次姜妧带回来那首新曲,不是这个!

  下方,姜妧渐渐沉浸其中。

  右手食、中、名三指交替轮拨,音粒细密清越。

  按音与滑音交织。

  左手游走雁柱不停

  清越直坠,浑厚苍茫。

  仿佛龙吟出九霄,裹挟雷霆之威,整个清角馆跟着嗡嗡作响。

  全情投入的姜妧,脸蛋渐渐由白变粉,再由粉变红,额头上迅速沁出一层细密碎汗。

  孙铁吾最先发现了异常,不由下意识转头看向徐九溪。

  二人异口同声,“要破境!”

  话音刚落,琴弦之上,一股股形似月牙的淡色气波朝正前方的孙铁吾和徐九溪激射而来。

  ‘嗖~嗖~’

  所过之处,帷幕裂口,梁柱留痕。

  眼见气波袭来,孙铁吾不躲不闪,儒雅面庞上尽是错愕,“弦刃!是弦刃!”

  到了这个时候,姜妧早已觉出不对了.她弹这首新曲,原本想的是震惊一下老师,然后等老师问起谱曲者,她便可以顺势说出丁岁安。

  老师见才心喜,想必会设法营救。

  却不料.竟在弹奏曲子时由意气入了启智。

  此时,她能感觉到无数灵力涌入体内,再由指尖释放.她想停下来,却又不敢停。

  体内狂暴乱窜的灵力她完全控制不了,若强行停下,必受反噬。

  前方,徐九溪自是看出了弟子生死攸关的窘迫,丰腴身体妖娆一扭,便化作一道残影,飞至姜妧身后,抬手叩凤池、风门两穴。

  入体灵力截断。

  姜妧身子一软,倒在徐九溪怀中。

  十指指尖已沁出血珠.

  孙铁吾衣袖一震,看似犀利的气波随即在他面前消失于无形,紧接起身大步上前,急迫道:“这是什么曲子?”

  因太过着急,以至于口吻显得很严厉,像是在恐吓。

  徐九溪眉头一蹙,“莫吓到我的学生!”

  孙铁吾却难抑兴奋,道:“世间已有数十年未曾出现过可奏出弦刃的曲谱了吧?”

  徐九溪想了想,“四十八年.”

  启智境,可凭曲意施展惑敌心智的丧心令;也可凭曲意施展振奋人心的催阵令。

  这种只能施加正反状态的神通,终究不能直接伤人。

  但流传下来的古曲中,却不乏可凭借所蕴杀意出弦刃伤人的曲子。

  不过,年代久远,经无数律修采汲,杀意消淡,弦刃效果已微乎其微。

  方才姜妧所奏新曲,可能是四十八年来诞生的唯一一首新曲。

  徐九溪那张极为细巧的瓜子脸上难得浮现出激动神色,“妧儿,此曲何名?”

  “天龙八音.”姜妧靠在老师怀里,惊魂未定,脸色苍白。

  “你谱的?”

  “不是.”

  “谁教你的?”

  “还是上回那位。”

  “你上次不是说,是道人教了他《清心普善咒》么?怎么又来一曲?”

  “后来.他说,道士教了他两曲。”

  “.”

  机缘巧合,得高人传授一曲尚有可能,连授两曲,就有点假了。

  更像是不愿被打扰的推脱之言。

  徐九溪那条灵活小舌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舔上唇,兴奋道:“妧儿觉得,他还有没有别的曲子。”

  虽然这场戏演砸了,差点出大事,但姜妧本就是为了让老师救人,此刻为了增加丁岁安的分量,便以不确定的语气道:“老师,以学生想,应当有.”

  这就得了!

  “他叫什么名字?”

  “丁岁安”

  正在研究梁柱上留下的弦刃划痕的孙铁吾闻言,愕然回首。

  徐九溪仍在继续追问,“他在哪儿?”

  “在”姜妧这次没敢直接说丁岁安在刑部狱,那样会显得设计感太强,便低声道:“好像在朱雀军当差。”

  “走,带我去找他!”

  徐九溪大约觉着学生虚弱,难以行动,俯身抄起姜妧便走。

  姜妧窝在徐九溪怀里.偷偷瞄了老师一眼,让她紧张的心跳如雷。

  身后却响起孙铁吾的声音,“师妹,你找那人在刑部狱”

  徐九溪转身,面色平静,“他犯了何罪?”

  “前几日在教坊司打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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