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嘉是贬?”
“现下朝廷也没个章程”林寒酥上身微微前倾,将沉甸甸的胸脯搁在条案上,低声道:“礼部尚书说南征大败,秦将军却能保全左军,当嘉赏。刑部的大人却说,秦将军率部北归后,在怀丰府纵兵劫掠,当问罪”
“在怀丰劫掠的,是他们?”
丁岁安声音忽地一高,吓了林寒酥一跳,“是呀,你们打过交道?”
丁岁安摇了摇头,又问,“没人说起左军无令自退这件事么?”
以朝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尿性,即便坐实秦寿纵兵劫掠,最后也不过‘罚酒三杯’。
真正能治他的,还是战场上不遵将令、擅离防区这等大罪。
林寒酥因为近来常伴兴国左右的原因,了解到很多内幕,道:“这件事早已不在议程内了。”
“为何?”
“因为随军的国教仙师亲自为秦将军作证,说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夏家四郎口传军令,命左军后撤五里”说罢,林寒酥轻叹一声,低低道:“这下,死无对证,镇国公家眷也要完了。毕竟,国教仙师不可置喙,遑论作证的还是位紫衣掌教.”
“.”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帮神棍啊!
数日后,五月初九。
林寒酥做事效率极高,仅仅半个月时间,第一批急需的家具就搬入了岁绵街丁家新宅。
有了家具,便能待客。
当日傍晚,陈翊等人携礼登门,恭贺乔迁。
丁岁安作为主人,带着兄弟几人参观了一番。
陈翊姑且不论,高干、李美美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但看了丁家的新家具,仍不由赞叹连连。
尤其是卧房里那张格外宽大的拔步床
光打造这张床,就用了三千多斤花梨木。
家具打造不能用新木,须用阴干两年以上的陈木,以防日后因水分蒸发而变形。
但林寒酥是个孝顺的女儿,为了给丁岁安打床凑料子,就把老爹的床给拆了。
李美美上前推晃几下,床架纹丝不动,且没发出一丝‘吱吱嘎嘎’的杂音,这说明不但料好、工也好,“这床.扎实!可由得元夕折腾,嘿嘿。”
老林依依不舍的把那床架雕花摸了又摸,伤感道:“好床,好床,好啊.”
戌时。
由老林家灶房烧好的酒席送入丁家。
乔迁宴开席。
老林坐在座位上,一阵恍惚.这宅子是他买的、家具木料是他家的、打家具的木匠打也是他家的、就连乔迁宴的酒席,都是他家出的!
老林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送货的。
当年巴结隐阳王,也没这么用力啊!
酒过三巡。
席间的话题,自然而然又绕回了南征一事。
谈及前几日进城述职的秦寿,高干恨的牙痒痒,愤懑道:“也不知道朝廷诸公怎想的!秦寿乃南征惨败罪魁祸首,听说朝廷竟要他留京任职!”
旁边的厉百程却道:“留京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暗地里替镇国公鸣不平者,不在少数。”
“照二哥说的,那他为何愿意留京?”李美美不解。
“恐怕~”丁岁安想起前几日林寒酥讲的话,猜到了原因,“恐怕他已找到了新靠山。”
“谁?”几人齐齐看过来。
“国教!据说此次秦寿无碍,便是随军的天中紫衣掌教亲自为他作证,称后撤军令乃夏家四郎亲口所传!”
陈翊闻言,诧异的看了丁岁安一眼。
这件事,他昨日方从姑母那边听说,这六弟的消息好灵通!
“怪不得!”高干恨声道:“怪不得前几日镇国公家眷忽然被收监!”
“镇国公家眷被收监了?”
“嗯!男丁入监,女眷发往了教坊司。”
众人一时沉默。
丁岁安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种种,不由低声感叹道:“咱们和国教,当真八字不合.”
其余几人只当他在说重阴山那事,但他自己知道,还有兰阳府天道宫。
简直和国教天生犯冲,一遇上就是打生打死。
丁岁安甚至有预感,将来的冲突还不会少因为对方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精准的踩在他最厌恶的点上。
一旁,陈翊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件篆刻着繁复符箓的秘银盒子,拨动几下机扩,屋内霎时一静。
极致的静谧,静到能听见彼此呼吸。
外间原本邈邈传来的夜市喧闹、东厢楼上朝颜走动的声音,消失的一干二净。
应该是某种隔绝声音的法器。
陈翊环视一圈,这才道:“国教不除,国家难兴!”
声量不大。
却石破天惊!
毕竟,他是皇孙,这句话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室、乃至整个朝廷的意思?
虽说,几人也隐约察觉到了朝廷和国教之间的异样,但亲口说出‘国教不除,国家难兴’,性质就不一样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陈翊笑着看向丁岁安道:“元夕,还记得当初在重阴山谷内,为兄与你讲,下次再做这种刺激买卖,提前知会一声.国教侵占国家税赋根基,侵蚀朝廷法权”
陈翊用了数十息列举国教罪状,和当初丁岁安对林寒酥说的那番话几乎如出一辙。
“如今,国教又以助武人修行的赤露为饵,腐蚀军将,将手伸向了军伍!秦寿忽得国教相助,必与此有关。”
陈翊一番话讲下来,高干早已激动的面色通红,当即道:“三哥,大吴对国教不满者绝非仅仅你我六人,咱们不如秘密结社,招揽天下英才,共诛国教,匡扶朝廷!”
“算我一个!”
李美美端杯,敬过其余五人,端杯饮尽。
厉百程坐在座位上认真思索一会儿,也端起了酒杯。
重阴山杀修士之后,就没了回头路,再者,对国教不满者,确实不少。
老林却有些麻爪.咱不是就吃个乔迁宴么!
咋说起这种掉脑袋的事儿了犹豫不决,又不敢轻易表态,只得不住偷瞄丁岁安,好像是在等他先做决定。
陈翊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丁岁安,后者捏着杯子,忽地一笑,仰头喝干。
“哈哈哈”陈翊顿时心安,不由道:“元夕,是因为什么原因?”
丁岁安把玩着空杯,目光落向虚空处,缓缓道:“我这个人从不记仇。但几个月前,有个逼掌教,骂我孽畜我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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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更新时间
明天上架啦,更新时间改为中午十二点,是中午,不是凌晨哈。
第78章 都是孝顺孩子
丁岁安表过态,结社这事就算定了。
接下来,便是商量秘社的名字.
李美美最先提议,“我等于重阴山下结义,不如叫阴社吧!”
“不好听!”
丁岁安否决。
咱一帮大老爷们叫阴社,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群诡计多端的0呢。
高干思索一番,忽道:“咱们结社,重在对外隐秘,不如叫内社吧!”
“噗~”
丁岁安一口老酒喷了出来。
还特么不如阴社呢!
出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内社中人
往轻里说,这叫姓骚扰,往重里说,那叫耍流氓!
“不行不行!内什么社,容易出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元夕你起个名字。”
丁岁安闻言,认真想了一下,“不如叫星火社。”
陈翊问道:“星火社?为何?”
“因为星火可以燎原。”
“好!”
“不错,就这个了!”
议定了秘社名字,陈翊和李美美等人眼神交流了一番,随后一个个笑眯眯的看向了丁岁安。
“元夕,咱们星火社初立,明日便有一桩顶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你能不能胜任!”
“.”
擦.咋感觉他们挖了坑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先说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晚,请你去教坊司怎样?”
“啊?”
丁岁安原地惊愕.
这是一群什么品种的义父?
但他笃信天上不会掉馅饼,义正言辞道:“不行!洁身自好是我做人的底线!那等烟花之地,打死我,我也不会去!”
翌日,亥时。
丁岁安穿戴一新,伫立教坊司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