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不写日记 第255节

  他打算先去找方有六碰头,再看看城门口是否设防。

  顺子由于目标太明显,所以冯绣虎没让他跟着,而是留下来照顾郑阿娟。

  寻了个无人的时机,冯绣虎从院墙翻出来,按低帽檐走上街道。

  大街上的热闹程度与昨天黄昏所见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冯绣虎吃了一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是锦罗大集。

  绸缎庄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精致的布料,从靛蓝天青,到赭红桃粉,布幌子高高挑起,上面写着“童叟无欺,真不二价”。

  杂货摊前堆满了竹篾编的箩筐簸箕,粗陶的碗碟,还有新涂了桐油,气味浓郁的木桶,以及成捆的麻绳。

  药铺门楣上挂出了“悬壶济世”的匾额,黑漆柜台后的药柜里,无数小抽屉正散发着浓烈且复杂的药材气息。

  铁匠铺里炉火正旺,风箱呼哧作响,铁匠挥舞铁锤敲击在通红的铁件上,火星四溅,叮噹声不绝于耳。

  沿街更是小贩云集,卖针头线脑的,卖木梳篾子的,卖竹木玩具的,卖油条豆花的,卖芝麻烧饼的,卖冰糖葫芦的,等等等等,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上行人亦是络绎不绝,冯绣虎更看见了好些一瞧气质就不似本地的贵人。

  他们衣衫精致华贵,头发干净,眼神里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就连随行的稚童,都骑在十五六岁的香鹿少女的脖子上,两只手把香鹿角当握把抓着。

  不用说,这是太京老爷们来穷乡僻壤体察民情了。

第363章好消息和坏消息

  来到城门口,在路沿边的一排黄包车中,冯绣虎发现了方有六的身影。

  此时他也换上了在帆城拉车时那身“标准”的车夫套装,正坐在路沿上和一众车夫闲聊。

  方有六不知从哪儿捡来顶破草帽,完美融入了车夫们的话题:“别看这些太京来的老爷们穿得贵气,也就是在咱们这小地方,若放到太京城,他们也是伺候人的。”

  左边车夫附和道:“可不是么!哪家的贵人会亲自来采买呀?都等着这批人把朱鳞锦运回去,再亲手送到府上哩!”

  右边车夫接过话茬:“说到底他们都是生意人,来浆罗溪进趟货,再回太京高价卖出去,这事不新鲜。”

  方有六转头说道:“那你说点新鲜的。”

  右边车夫把声音压低:“就昨晚,出了件大事,巡捕房被人给一锅端了!我听说马队长好像也出事了,但具体怎么个事我不太清楚,据说是县衙门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左边车夫再次附和:“嘿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早上出车路过巡捕房,看见院门紧闭着——寻常这时候巡捕早出来收城门税了!今天街上竟然一个巡捕都没见着。”

  这时,冯绣虎跳进车斗,对方有六问:“走不走?”

  方有六抬起车杆,笑着回道:“走!老爷去哪儿?”

  冯绣虎说:“出城。”

  方有六摇头:“城外的路不好走,我这车轱辘怕是经不起折腾。”

  右边车夫赶紧起身:“我走!老爷!我这车能走!”

  左边车夫偷偷拽了把方有六,小声劝道:“城外大路虽然比不上城里平整,但也不烂,你有生意怎么不做?”

  方有六笑而不语。

  冯绣虎抛给右边车夫一枚银盘子,指使道:“去,出城跑一圈,我先看看你这车稳不稳。”

  虽不理解,但右边车夫收了钱自不会多问,揣了银盘子作了一揖,拉起车就朝城门跑了。

  冯绣虎目送着他的背影跑进门洞,然后麻溜地出了城门。

  一路畅通无阻,别说盘问了,冯绣虎甚至没在门口看见盯梢的人。

  他不再等车夫回来,在方有六屁股上踹了一脚:“走吧。”

  “得嘞!”

  方有六应了一声,拉着车朝远处跑了。

  留下满头问号的左边车夫站在原地。

  ……

  冯绣虎指挥方向,二人边走边说。

  “城门有人埋伏在暗处?”

  冯绣虎问道。

  方有六摇头:“不清楚,但肯定有问题。”

  “昨晚我取回车后,就伪装成睡车上过夜的车夫,在城门口守了个通宵。期间看到彩衣庙的修士来过,他们在城门口布置了某种咒术,然后就离开了。”

  冯绣虎想了想:“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方有六长叹一口气:“先说坏消息吧。”

  冯绣虎道:“那女人是个大麻烦,彩衣庙和县衙门联手搞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勾当,结果被她给撞破了——直白点说,现在整个浆罗溪都容不下她。”

  方有六深呼吸一次:“……那好消息呢?”

  冯绣虎说:“我们找到住的地方了,还带个院子——并且不用你摊房钱。”

  方有六:“……”

  不一会儿,随着冯绣虎指挥黄包车拐过最后一个街口,那座带院子的民居终于要到了。

  方有六却忽然停了下来。

  冯绣虎问他怎么了,方有六苦笑:“看来唯一的好消息也要没了。”

  他指着不远处一名穿长衫的人:“那人穿的是彩衣庙的司礼服。”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那人瞧着年轻,身上长衫绣着花花绿绿的纹饰,此时正捏着一张符篆徘徊在民居门口,不时左顾右盼,似在确定方位。

  “什么时候暴露的?”

  冯绣虎跳下车:“你先看看周围有没有同伙,我去探探口风。”

  方有六点头应下,拉着车跑开了。

  冯绣虎走过去,从身后拍了拍司礼肩膀。

  司礼退开一步,警惕地盯着冯绣虎。

  冯绣虎问他:“做什么的?”

  司礼眉头微皱,目光有些疑惑——他穿着这身衣服,平日里不说被人绕着走,但也鲜少有人主动凑上来。

  见他不说话,冯绣虎又问了:“问你话呢,在我家门口转悠什么?”

  司礼一愣,指着小院问道:“这你家?”

  “废话。”

  冯绣虎理直气壮:“不信我开门给你看。”

  说罢,他走过去就要推门,手按上门板时,却忽然脸色一变——他给忘了,早上出门时是翻的墙,里面的门闩还插着呢。

  司礼更加怀疑了:“这不是你家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绣虎沉默片刻——他突然暴起!一手揪住司礼头发,再一脚踹开院门,强行将人拖了进来。

  司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院内。

  他赶忙就要掐诀念咒,可刚竖起手指,就被冯绣虎嘎嘣一声掰折。

  剧痛袭来,司礼正欲惨叫,又被冯绣虎死死捂住嘴巴。

  额前传来冰冷触感,司礼定睛一看——一把盒子枪就抵在头上。

  冯绣虎冷眼盯着他:“收声。”

  司礼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点了点头。

  冯绣虎拿开捂嘴的手,问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司礼指着掉在地上的符篆,强作镇定道:“抽丝觅迹符……那女人身上被祭长提前下过咒术,只要还在城里,抽丝觅迹符就能寻着咒术的指引找来。”

  大意了。

  冯绣虎心里暗骂一声。

  这时,听见动静的顺子出来查看,他把木板掀开一条缝,抬眼看见了院内的二人。

  “大哥!”

  顺子赶紧爬了出来。

  司礼看清顺子的身形,瞳孔顿时缩了缩——看来确实是昨晚的歹人没错了。

  冯绣虎对顺子吩咐一句:“方有六就在附近,去把他找回来,咱们要赶紧撤了。”

  回过头来,冯绣虎一枪崩在司礼左手臂上——他正偷偷把手往身下藏。

  “啊——呕!”

  司礼张嘴惨叫,冯绣虎把枪管捅进了他喉咙里:“别耍花招,先给我说清楚,巡捕为什么把尸体往彩衣庙送?”

  PS:冯绣虎不知道外面有多乱,外面的人也不了解冯老爷有多心狠手辣。

第364章夺路狂奔

  “唔唔!”

  司礼不敢动,用眼神示意。

  冯绣虎拔出枪管,换了个位置把枪口抵在他下颚。

  司礼这下彻底老实了,开口便先求饶:“好汉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冯绣虎冷笑道:“什么都不知道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作势就要扣下扳机时,司礼又改口了:“错了错了!我其实知道一些!”

  冯绣虎冷眼把他盯着。

  司礼松了口气:“尸体是用来养血光槐的。”

  冯绣虎皱眉:“血光槐是什么?”

  司礼赶紧回话:“就是一种树,通常长在埋死人的坟头前,但并不常见。它的叶子是红色的,所以人们如果见到这种树长在自家先人的坟上,便觉得家中会遭血光之灾,故此而得名。”

  冯绣虎想了想,又问:“彩衣庙为什么要养血光槐?”

  司礼茫然摇头:“这我确实不知,我只听说血光槐的树芯可用作炼制丹药的材料,这种丹药有益于强健肉身,可我在庙中这么久,从未见过类似丹药。”

  这说不通。

  冯绣虎思绪急转——如果是为了炼丹,彩衣庙就得砍树,可树都砍了,还养什么养?况且司礼还说血光槐不常见,说明这玩意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种出来的。

  加之司礼说从未见过丹药,可见彩衣庙所求的根本就不是树芯。

  这也侧面印证了司礼没撒谎,他确实不知道更多了。

  这时候,顺子领着方有六回来了。

  方有六一进来就瞧见院内逼问一幕,不禁喊道:“你就是这样探口风的?”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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