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看来之前的铺垫全白费了。是谁告诉你的？你是不是看了相关条目？”
“不，实际上，我从未见过这个地方。我只是猜测而已。”
“你现在看上去有些尴尬，”马里昂说。
“是因为你比预计提前了三十分钟猜中了答案，觉得自己在向我炫耀，对吧？莫雷诺，看着我。”
莫雷诺照做了。
马里昂：“继续保持这样的水准，不要因为我或者其他任何人而放慢脚步，这一点至关重要。”
得到上司的表扬，莫雷诺心中的局促消失不见，她上前一步：
“那你能告诉我，我们为何来到这里吗？”
同时，她内心的某个角落悄然启动了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逻辑推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忘念碑
“……你能告诉我，我们为何来到这里吗？”
听着莫雷诺的问题，马里昂沉默了片刻。
她站在这座黑色的墓碑之上，远眺广袤的森林，在阳光下一片绿意盎然的林海，此时却展现出近似普鲁士军装的色彩。
在越发密集的雨声之中，渲染出难以言喻的沉寂，以及一种无形的重压~。
已消亡者未曾言说的绝望与挣扎，在雨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紧密的将二人-包围，默然审视。
急雨之中，马里昂开-口了：.
“问题在于，这世界上每个能可靠接触高级记忆强化医疗的人都在这里，而逆模因部门的人力资源却依旧捉襟见肘。”
“我们共有四十位同仁，包括你我，但这四十双眼睛实难覆盖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世界有太多未曾被人类正确认识的部分，这对于所有逆模因研究来说，无疑是一种沉重的束缚。”
“逆模因生物学、逆模因古生物学、逆模因宇宙学、逆模因考古学……这些学科至今仍处于空白状态。”
“幸运的是，我们发现了这个文明的一两座城市遗迹。”
“这些城市在物理层面上已成为废墟，又被厚重的逆模因效应包裹，令它几乎不可能被研究，就算是我们也不行。”
“那些庞大且简单的存在，比如这块巨石，尽管得以相对完好地保存下来，但我们推测，这可能是他们在走向灭绝之前所创造出的最后一批造物。”
“巨大，简单的东西，像这块石头，保存的更好，但就算如此……我们认为这石头是他们在灭绝前建造的最后一批东西了。”
“他们是曾经的人类，或许掌握着超越我们的先进技术，生活在数万年前，甚至数十万年前，确切的时间我们不得而知。”
“他们曾是人类。他们可能比我们掌握更先进的技术。他们存在于几万年前；也许几十万年前，我们不能确定。”
“要准确判断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变故尤为困难，因为他们的整个文化模因谱遭受了毁灭性的照射。”
“他们的核心文化概念，他们创造的东西，其象征意义，所重视的价值，都永远不能被再次获知或宣讲。”
“我们猜测，某种观念入侵了他们的文明，并且他们无力抵抗——一个复杂的理念复合体，一场模因复合型的世界末日情景。”
马里昂暂停了言语，任由雨水继续敲击大地。
短暂的宁静中仿佛还能听见那远古文明的低语。
“于是，我们就这样遗忘了？”莫雷诺问道。
“我们其余的人，从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进化成了现代的人类，你、我和每一个活在当下的个体……”
“我们就此转移视线，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继续前行」？”
“没错。”
马里昂的回答如刀割般锐利。
这是一场战争，人类与异常之间永不停歇的战争。
在每一场单独的战役中，总会有一些人早早死去，有一些人得以幸存。
但生者绝非怯懦，他们与所有的赴死者一道，共同为了守护自己的文明，守护「常态」。
莫雷诺身形微晃，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反而使她内心稍得舒缓。
等稍微缓过劲来，她也走到了墓碑的边缘，看着下面板着脸的森林。
“所以……我们可以轻易忘却那些死去的人们？这就是你想要展示给我的？你想让我记住这一切？”
马里昂：“没错，全部记住。这是你今天需要学会的第一课——人类可以忘记任何事情。”
“忘记些事没什么，因为我们终有一天会死，人在宇宙面前总是有限的。”
“但有些事必须被铭记。我们的记忆至关重要。你要记录一些事物，以便自己能够记住。”
莫雷诺郑重地点了点头。
暴雨倾盆，迫使她躲到顶棚之下，暂借桌面作为临时的工作台。
尽管如此，仍有几滴雨水跃过屏障，沾湿了她的笔记。
她全神贯注地疾书着，笔迹凌乱且纷繁复杂，不乏大片涂改和删划。她在揣摩，若是初次读到这些文字，自己又会产生怎样的反应。
片刻之后，马里昂也来到了顶棚下避雨。
莫雷诺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笔记，心中似仍未准备好接受答案，向马里昂提出了追问：
“那么，关于第二件事呢？”
马里昂说：
“或许，在他们的文明中存在着与我们基金会类似的组织，甚至可能拥有逆模因部这样的分支。”
“倘若果真如此，他们的基金会和逆模因部都未能成功守护他们的世界。”
“这是个庞大的现实。这是个庞大的基金会。”
“这里有无数亟待解决的Keter级项目，各种Keter级情境频现。因此，末日危机或许对于其他部门来说更为棘手。”
“我们雇佣你来做的大部分工作将是基础研究，包括安全的实验室工作……并且，确实，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几千年，甚至可能更久远。”
“但未来并不一定如此平稳。这场危机或许终将成为我们的挑战。”
“回归到最初的问题，我们已知曾发生过逆模因战争，或许还有更多我们尚未知晓的。”
“而现在，毋庸置疑，一场新的逆模因战争正在酝酿之中。”
面对马里昂的话语，莫雷诺一时间无言以对，她的脸上流露出震惊与崩溃的神色。
对此，马里昂并未感到意外，因为每一位逆模因部的新成员在得知真相时都会有类似的情感冲击。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初来乍到者往往难以承受，但也理应如此。
“欢迎加入逆模因部。”马里昂平静地说，“这是你在这里的第一天。”
……
莫雷诺埋头书写良久，马里昂在一旁沉默守候，雨势很大，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
莫雷诺终于打破寂静问道：“但那是什么？那个理念是什么？”
“9429-A,”马里昂说道。
“早在七十年代，我们就隔绝了这个模因复合体，把它安置在维加斯一处地下二层房间内的石板上。”
“如今它基本已变得无害，因其在当代人类文化中的异质性过于强烈，几乎无法产生显著影响。你可以想象一下古埃及象形文字。”
“改天我会让你见识一下。”
莫雷诺皱眉：“你是说，它不可能再恢复原有的影响力了？”
“以那种原始形态，可能性微乎其微。”
忽然，莫雷诺似乎看到了什么。
她抬手指向远方天际的某处，马里昂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里只是一片阴郁的天空和连绵不断的雨丝。
“你看到了什么？据说在高记忆强化剂量作用下，有人声称看见了幽灵。”
“但我个人对这些陈述的真实性持保留态度……”
莫雷诺语气紧张：
“不，那不是幽灵的样子。”
“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瘦削的大怪兽，一个怪物，或者说是由蜘蛛构成的巨大支柱，高度至少是这块石头的两倍。”
“它正朝着我们这里过来，这种情况正常吗？”
“不。”马里昂迅速翻开检查清单。
“那是什么东西？”
“目前还不清楚。”
“这只是用来吓唬新员工的一种手段吗？”
“不，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对你撒谎。”
当一个逆模因遮蔽实体有着莫雷诺所描述的狰狞外貌时，其对人类怀有善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们需要支援！
然而，马里昂发现她的手机失去了信号，唯一的通讯方式似乎只能通过书面信息传递。
难道要折个纸飞机，从这里抛出去？
莫雷诺昂着头，满脸惊惧：
“它正在弯下身来，我觉得它正在注视着我。”。
“它在弯下来。我觉得它在看我，”莫雷诺说着，看向头顶的空气。
马里昂竭力搜索雨幕中可能存在的异常，却未见任何痕迹。
“它的头很大，有十米宽。”
“它身上长满了手和节肢，还有数十只眼睛，其中一些被遮挡，它头上居然骑了个人。”
马里昂：“什么？描述一下骑手。”
“大概二十来岁，瘦骨嶙峋，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一头脏兮兮的棕色头发，急需修剪。”
“他的身上多处中枪，流血不止，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伤口分别在腰部、喉咙以及锁骨上方。”
“而且他在笑。”
“他……他说：「有趣，这情况是头一次见」。”
……
在观众所见的画面中，只有一片静默在雨中的森林，没有巨大怪兽，也没有那身中数枪的年轻人。
但即使「红」没有出场，观众们的心也纷纷提了起来。
“我去，「红」！”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尼玛，他这是杀了多少人，才会被射了这么多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