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该以什么作为坚实的前提。
O5-1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前来救场：
“你我都非常清楚，这些东西与我们现在所熟知的科学有何区别。”
“我们能用物理学、化学、生物学这些学科解释世界上无数的现象。”
“即使我们掌握的异常数量庞大，与这世界上可以被称为常态的事物相比，它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这一小部分内容，却有不少都能轻松地毁灭世界。”
“我承认这些理论可能具有一些科学的特征，但毫无疑问，它们并不是那么有普适性。”
“放任帷幕之外的人类掌握这种东西没有好处，这些理论所能解释的现象在生活中可以说极其罕见。”
“但如果一小部分人掌握了这种技术——那将对全人类构成永久性的、不可逆的威胁。”勺.
第二百六十六章 撕毁《常态文件》；「收容物-2000」为谁启动？
这里的战场没有硝烟，作为武器的是人类的理性与智慧，却比真刀真枪的战场更为致命。
因为头顶礼帽，以及面部角度等因素的不同，每一位议员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阴影。
他们彼此眼中的对方在此时变得陌生而诡谲，犹如不断呼出硝烟，吞噬人骨的异常。
光线对环境的影响如此之大，O5-7的头脑被热血滋润过后，竟一时也难以分辨又有谁转变了立场，谁又成为了潜在的盟友。
但有眩晕之感的并非他一人，更有无数观看这一场惊世之辩，可能预示着未来银河局势的大争论。
“我有些晕了，有没有课代表总结一下，O5们究竟在吵些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晕了+1，这次的档案全是文字内容，已经败了。”.
“嘛，还是O5-7在质问，究竟什么是「常态」，被视为「异常」的种种理论，又为什么不是正常科学。”
“是的，然后正反双方不断抛出议题，不断交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没人说得过费米教授。”
……
O5-1这几句话并没有错。
人类历史中一次又一次上演的惨痛经历，无不印证着他的说法。
伴随着科技不对等、社会形态不对等出现的，往往是明显的强弱对比。
而这，让最为残酷的自然选择，在人类文明中一次次上演。
即强大的一方，不再将弱小的一方视为同族，甚至将后者视为人形动物，是可以肆意围猎、“三九七”随意捕杀的东西。
——土著居民，此时也变成了某种珍奇，身体的某一部分被收藏家们当做珍惜的藏品，陈列展览。
「现实理论」、「叙事理论」、「奇术理论」在某些领域固然可以作为指导理论，制造出一些具备奇异功能的设备。
但它们更善于的是，制造出伟力归于自身的强者——现实扭曲者、神性、魔法师。
将本就矛盾重重，强者压迫弱者的人类社会进一步撕裂。
若是真的出现这样的局面，倒不如全体人类登神。
可即便人类全体登神，也并非所有的人类都能成为神性。
人与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天赋，被这些「常态」之外的因素，进一步放大。
但显然，O5-7并不这么认为。
或者说。
他考虑的是人类全新的未来。
——当人类掌握了这些被封存于基金会的理论后，人类文明必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那时，人人成神可能并不现实，但至少人类将就此拥有随心改造自然的能力。
人类的脚步，将不再受航天技术的限制。
太阳系不过是人类文明的起点，银河系、超星系团乃至整个宇宙，才应当是人类文明大展宏图的地方。
而基金会，昔日人类文明的守护者，现今阻碍人类进步的绊脚石，需要被移开了。
或者说，O5-1，这个控制基金会的老人，现在需要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了。
“一号。”O5-7轻声开口。
“在我们的历史上，研究「化学」的人被认为是巫师，宣扬「日心说」的人被烧死，发现「进化论」的达尔文被指控为异端。”
“如果你我都成为那个时代的神职人员，我们也许会做出同样的反应，认为这些东西是「异常」。”
“在当时看来，这些东西同样符合你说的特点——这些理论破坏了「常态」。”
在那个年代，它可能有另外的名字，比如「圣典」，比如「神意」。
“研究人类是否与猴子有共同的祖先，或究竟是太阳围绕地球转还是地球围绕太阳转，对当时的普罗大众生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影响。”
“它符合你对「异常技术」的一切描述。”
“你觉得它们「只有威胁而没有应用」，你真的觉得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吗？”
“你甚至不知道帷幕之外能挖掘出「异常技术」的多少潜能。”
“——倒不如说，你只是觉得它们太怪异了，你惧怕这些技术公开所引发的各种不确定的后果，担忧它们最终会「打破常态」。”
“然而，「常态」是什么东西？”
最终，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常态」。
“我们所熟知的一切便是「常态」。”O5-1想了想，给出了答案。
“我每天早晨起来，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不用担心它将世界上的一切熔化。”
“我每天走在路上，不用担心路边的一棵树突然变成一块黄油，或是一块硫酸铜晶体。”
“我不必每天为明天就爆发核战争而提心吊胆，这就是「常态」。”
只是，这位老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自以为完美的回答，却结结实实撞在了「涌现计划」小组给出的报告上。
自他用生活中常见的一切事物举例开始，就注定无法超越荣格集体无意识理论。
而「涌现计划」正是使用这个理论，对「常态」展开攻击。
既然在基础理论上被碾压，O5-1所做的一切挣扎，一切说理就毫无意义。
他越是反抗，O5-7所能攻击的漏洞就越大，「常态」就愈发像是一个笑话。
O5-7叹了口气，看向O5-12所在的方位：
“前任O5-12来自C国，他出生的时候C国的大清家还没被推翻。”
“他告诉我，当初他们第一次见到火车，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是妖术」，会破坏「龙脉」和「风水」。”
“——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是决定国运一般重要的东西，完全比得上你眼里「太阳照常升起」的重要程度。”
“他们觉得「祖宗之法不可变」，为此拒绝接纳现代科学。”
“对于那个年代的人们来说，我们今天认为是常态一部分的事物，同样破坏了他们「所熟知的一切」。”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我们所熟知的一切」之中的「我们」，代指的又是谁？
是现任的O5议员？
是全体基金会成员？
还是某个特定国家的全体国民？
还是所有人类？
或者是曾经生活在某一片大地上的居民？
毫无疑问，对不同的人群而言，能够称为「常态」的东西是截然不同的。
对于「蜥蜴人先驱者」而言，所谓「芬里尔」与「维达尔」不过是平常的造物。
但对于当今的基金会而言，它们无疑不属于「常态」，应当被划归为收容物，给予编号。
对于诸位星神的令使而言，他们早已习惯了拥有超凡力量的日常。
但对于生活在银河之中的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令使不过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难道命途行者、令使、星神也要被划归为「异常」之列？
……
「罗浮」仙舟，太卜司。
青雀并没有见过O5-7口中的大清家，但生活着大量长生种的「罗浮」仙舟，无疑是一个对变化反应迟钝的国度。
在这里，千年之前的生活痕迹处处可见，年轻人与老几辈的观念碰撞时不时发生。
她也听到过，“就该立法禁止干某某”的言论。
彼时的少女，以为那不过是一句戏言，今时才反应过来，说话者大抵是真的有其意。
别的不多说，就说现今正在各处作乱的「药王余孽」。
他们所希望的「常态」中，肯定有永生与魔阴身，这被「罗浮」仙舟严令禁止的存在。
“害我还得加班……”青雀悲叹一声。
……
以C国举例之后，O5-7反问道：
“这是「常态」吗？”
“认清现实吧，各位。”
“我们曾经真的认为我们能够为人类守护「常态」。”
“我们甚至以为自己有能力定义「常态」。”
“我们煞有介事地撰写了一份标准，定义了什么是「常态」而什么不是——”
“事实上呢？”
“基金会，开始为了所谓的保护「常态」吞噬人类自身的未来。”
“我们自己，根本对「常态」没有染指分毫的能力。”
“「常态」根本不是什么我们能控制的东西. . ”
“《常态文件》——”
他拖长了尾音，将一份文件拿起，让众人看清扉页上的文字。
毫无疑问，那是《常态文件》的纸质副本。
在O5们惊愕、诧异、愤怒的目光中，他双手捏住了文件的一边，交错用力。
将它一次又一次撕碎，一次又一次堆叠，最后将一堆曾是《常态文件》的碎片，重重摔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