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像是面见了偶像的狂热粉丝。
但这样的疑虑并没有持续太久。
未来将留名整个人类史的学者，很快将对方的各种表现整理到了一起：
另一个基金会所处的时间节点，在未来；
对方事先并不知道自己的资料，却在见面的瞬间，叫出了自己的本名；
并且无比激动。
结果显而易见。
自己日后一定在科研领域做出了相当重要的贡献，甚至是里程碑级别的成就，才能够从这个群星璀璨的时代中脱颖而出，被后人所铭记。
这自然是个好消息。
但O5-7现在还没有做出那些成就，自认为受不起这样狂热的目光，被当做偶像崇拜。
“寒暄话就免了吧，”他摆了摆手。
“我听说你们想向我们透露一些信息，是和「收容物-拉普拉斯」有关吗？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研究过，就是——”
博士抬起手，打断了O5-7。
“如果你们想知道▇48年发生了什么，我可以之后告诉你。”
他表情严肃：“教授，我有更要紧的事情告知。”
“请讲。”
博士抬起右手，随手召出了一块虚拟屏幕。
“实不相瞒……我是我们宇宙中基金会「噎鸣计划」的负责人。”
说话间，这块屏幕飞到了镜头前，出现了一行行文字。
“也许您没听说过这个计划。那么我简单给您看一下这份报告吧。”
O5-7一边感慨未来科技宛如魔法，一边将注意力转移到「噎鸣计划」档案之上。
只是。
在看到文件的瞬间，他怀疑通讯信号受到了某种干扰，又或者自己处理文字和逻辑思维的脑区患了疾病。
“这是？！”
博士听得清楚，那声音中有诧异，有疑惑，还有几分“你TM在逗我？”
唯独没有认真与严肃。
他皱了皱眉，挥手召了一个新的屏幕到眼前，随后面色一僵。
只见，那文档如是记录道：
【收容物：2300】
【项目编号：收容物-C-1000】
【危险等级：N/A】
【项目描述：】
【以下内容需要5/C-1000级权限。】
【任何未经允许的访问将被视作一次收容突破。】
【你将会被就地处决，不论你具有何种基础权限。】
【好吧，你看到这了。】
【那……去他妈的基金会。】
【我不知道这篇文档能保留多久。前面那些权限之类是他妈瞎编的，好让过分谨慎的5级人员和低级职工尽量不要往下看。】
【我把这篇文档放在C分部的数据库中……同样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如果你看到了，那你多半是个AIC或者不要命的好奇宝宝。】
【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发现了什么不该看的……他妈的，我不明白。】
【……】
档案内容一闪而过，其它内容并没有显示出来。
不过。
小小的插曲，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顿时激起了观众们讨论的欲望。
“啊？这是什么？搞笑收容物，还是基金会搞笑文档？”
“不论这位职员下场如何，他都赢得了我的敬意……你是想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打算做一回英雄，哪怕只有几分钟？”
“我觉得你们的关注点都错了，「收容物-C-1000」的真实档案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个工程师又为什么要冒着被基金会处决的风险搞事情？”
“难道说，即使在档案所在时间点的未来，整个文明还有可能倾覆？然后这个工程师看到了一些东西，然后崩溃了？”
……
“咳咳……”博士面色有些尴尬。
他做了几个手势，示意O5-7先稍等一下，接着关闭了话筒。
然后，O5-7就只能看到博士对着什么东西开始咆哮。
过了一会儿，博士重新开启了麦克风：
“抱歉，出了点小问题。”
“一名来自C区的工程师改掉了我们掩藏页的掩藏页，并且在上面发了点牢骚。”
“很显然，他以为C-1000真的就是个空页面。ISD已经在处理这个了。”
“不，放心，只是记忆删除而已。”
看着O5-7一脸狐疑，写在眼神中的不相信，博士也只能尽可能粉饰那个家伙的结局。
基金会究竟会如何处罚犯错的人员，编号为7的O5议员，显然要比他清楚得多。
“抱歉，刚才让您见笑了……您知道的，纵使是我们这个时代，还有许多必须依靠人力才能完成的工作。”
“人力……人总是有自己的思想，当他们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时，总会多想一些，呃，有的还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好了，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我已经将完整的文件传输过去了，包括有很大问题的部分。”
博士清了清嗓子，开始概述C-1000的大致内容。
“在我们已经观察到的至少58%的时间线中，在2300年将会出现一次颠覆性的灾难。”
“简单来说，在2300年前后，异常会大规模地袭击一切有人类生存的地方。”
“不论这个时候人类是生存在地球上、还是太空中，这次灾难都会如期降临。”
“……谢谢你告知我这件事情。”O5-7点了点头。
“但我想知道，你们告诉我这件事情，是希望我做什么吗？”
对方是存在于未来的世界线，不论对于收容物的研究，还是对于基础学科的研究，定然遥遥领先。
O5-7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提及他们的处境。
总不可能从现在开始，就为了2300年可能到来的异常灾难做准备吧？
时间跨度太大。
基金会和「分裂者」，只能优先处理不久后的将来，将会席卷整个文明的大灾变。
但博士刚一开口，就彻底震撼了O5-7。
“希望你们像我们一样做……在我们的世界里，基金会已经失败了。”
“同样失败的还有成百上千条时间线，但我认为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不会放弃。”
O5-7深吸了一口气，从助理手中接过刚刚打印好的C-1000档案。
“我会研究一下这份报告的。”
“另外我还想问一下——因为这件事情对我们而言更加急迫——▇48年在你们的历史上发生了什么？”
“▇48年啊……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
O5-7皱起了眉毛，难以相信。
难道「德▇志」还有「元▇」，以及他们掀起的世界大战，不过是一个巧之又巧的偶然？
“也不能这么说。”博士抿了抿嘴唇，捏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解释。
片刻后，他抬起头：
“那一年，我们的收容物之一被很多个国家独立发现了，然后被公之于众。”
“因为是国家行为，我们难以阻拦，所以……我们换了一种方法，把它写进了常态文件，启用了「忽怠协议」。”
“算是基金会历史上少有的彻底失败之一。”
O5-7：“也就是说，常态被彻底改变了？”
“是的。”博士长叹一声。
“异常技术的破坏力——奇术、叙事方法学……它们的破坏力是如此巨大。”
“以至于哪怕任何一点异常效应的普及，都会让整个世界的面貌变化得天翻地覆，让每个人都生活在随时被异常威胁的恐惧之中。”
“我们没能成功守住常态。”
啥？！
非得太阳氦闪、行星爆炸、小行星撞地球才算得上「发生了什么」吗？
异常彻底改变了人类社会，这还算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O5-7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荒诞离奇的笑话。
但出于最基本的素养与礼仪，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并快速整理好了语言：
“呃，那你为什么又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改变了……”博士摇了摇头，摊开手，无奈地耸耸肩。
“又能怎样呢？我们也做不了什么，107只能默认它成为新的常态。”
光屏之中，跨越时间与空间对话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O5-7低下头，定定地注视着那份拿在他手中的收容物档案。
——他知道，自己心中其实也隐隐有着和对方一样的念头，只是他现在还更愿意相信基金会，相信O5议会的同僚们。
在这沉默而长久的注视中，他仿佛看到「非常态」的火焰开始升腾，舔舐着脆弱的帷幕，将它焚烧殆尽，顿时化作一片浪潮涌动的海，把世界淹没。
“「常态」……「非常态」……「新常态」……”
通话结束了，O5-7却闭着眼睛，长长驻足，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