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水可能意想不到的深，把握不住。
虽然她可以说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可以和下层区最年迈的老者谈笑风生，但是在超自然领域还是太过于年轻。
就比如说。
刚才那强烈的震感……
究竟来源于何处？
……
与此同时，雅利洛-VI，Bright博士驾驶的穿梭机上。
身为驾驶员的Bright博士又喝了一瓶白兰地。
三月七、“星”紧紧攥着白玄的衣角，做好了随时跳空间通道逃生的准备。
丹恒此时也身体前倾，预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迫降。
如果喝酒的人不是Bright博士，那么以健康为出发点的劝诫还会有点用处。
但对于Bright博士，这位经历过无数次死亡，更换过无数次躯体的特殊存在。
他显然并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
在「事件239-B-Clef-Kondraki」之中，这位博士便被同事Clef枪杀，死前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难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但就目前而言，已经喝够致死量的Bright博士只是微醺，脸颊甚至没有泛红。
何等惊人的酒量。
何等恐怖的肝脏！
“您似乎很喜欢饮酒？”
三月七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Bright博士的思维是否还清晰。
在白玄给她讲述的故事中，有一群特殊的驾驶员。
他们的血管中流淌的似乎不是血液，而是高浓度的酒精。
不论驾驶战机，乘坐火箭，亦或者驾驶星舰，都得喝酒。
甚至有几位醉酒的驾驶员，在半睡半醒之间，让出了故障的飞行器安稳着陆。
即使那几率只有不到万分之一。
“不，我可不喜欢这玩意，狠辣，很难喝……”
Bright博士摇了摇头，笑容有些凄凉，就像是入秋了的寒蝉。
“我喜欢的是喝醉之后的感觉……嘛，不过你们不要学我就是了——我是彻底没救的家伙，一个想死却怎么都得活下去的悲剧角色。”
说着，他敲了敲背后的墙壁，下一秒，便有垃圾桶缓缓从座椅旁升起。
白玄等人看着Bright博士将酒瓶丢掉，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打算去劝慰。
他们都是临时的观光客，年轻的肩膀上承不住数十万年的生命之厚重。
当然，除了白玄。
Bright博士又开了一瓶红酒。
摇晃的红酒杯，嘴唇里染着鲜血。
就连他的眼眸，也被红酒的颜色晕染，如同赤血。
“刚才说到哪里了，对，喝醉的感觉——”
“我其实得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而且，我可能是世界上独一档的抑郁症病人。”
丹恒听出了这位博士的苦闷与沮丧。
苦苦挣扎，而不得解脱。
于是，他平静地建议道：
“「罗浮」仙舟上有着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您不妨前去一试。”
在仙舟的医者眼中，所谓的抑郁、焦虑、狂躁不过情志病的一种。
其病根在于五脏六腑，因阴阳气血失调而出现病症。
“只是……入港的流程略有麻烦，不过，您身为天启四博士之一，手续上应该会有所简化。”
但稍显遗憾的是，Bright博士摇了摇头。
“感谢你的好意，但一般的疗法对我是无用的——不，根本不会对我有效果，我太特殊了。”
他将红酒一饮而尽，脸上的神色略微好了一点。
“我的病根在于「不朽」，在于永生，在于我灵魂与记忆的最深之处，而非随时可以更换的肉体。”
几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被Bright博士提醒，他们才意识到，这位博士最大的特殊之处。
他可以完全不在乎健康，可以肆意地糟践身体，却不会有什么代价。
对世间生命而言，无比宝贵的身体，对于他，只不过是热插拔的零部件。
不好用，换。
用腻了，换。
坏了，换。
也正因为如此，一切针对躯体的疗法，对于Bright博士都是无效的。
或许能在短时间内，让他好受一点，但也到此为止了。
见三月七、“星”以及丹恒的表情有所变化，Bright博士撩起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腕。
“哗啦~”
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一枚华丽的饰品从袖口中垂下，悬在半空中。
「收容物-963」，不朽。
他盯着那辉光熠熠的宝石，嗤笑一声。
“这是一座永恒的囚笼，即使是至高神性「缺失之物」也没能将它打破，让我解脱。”
“当我的躯体被白沙毁灭，被「缺失」吞噬时，我真的以为自己能解脱了。”
嘴角略带戏谑。
仿佛在说：
不行啊，细狗。
“那就像是一种无情的黑暗，一个看似永无止境的深渊，将你吞噬得无法呼吸。”
“我常常觉得自己仿佛是一艘沉没的船，在汹涌的海浪中挣扎，但却找不到逃脱的出路。”
Bright博士站了起来，脚步略有虚浮，但旋即稳住下盘，如履平地，走到舷窗旁。
穿梭机正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飞行。
不久前还一片湛蓝的天空，此时已经带了些许的红晕。
而在穿梭机之下，是旧日的城市。
他看到那城市的废墟上遍布伤痕，其周围爬满的绿色植物和原野融为一体，紧接着是繁茂的森林。
人类的痕迹便这样被抹去。
他过往的经历、所有的记忆，却全都被完整记下，随时会从脑海中浮现，折磨着他。
这便是他不顾一切投身研究，或者沉溺于酒精的原因之一。
“很久很久以前，当基金会还仅仅局限于一颗星球时，我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文明、一个社会的病症。”
“为此，我之后开始在宇宙中遨游，更换身体，深入其它文明。”
“而到最后，我发现，这样的病到处都是，不论是「耶佩拉」、「电子圣狱因奴庇斯」、「环形世界戈尔康达」，亦或者「孤绝世界·裴加纳」。”
“到处都有内心空洞的人，心里空旷得可以填下整个宇宙，却唯独没有自己的位置。”
“即使是跟他们有着同样病症的我，也无法与他们建立联系，仿佛身处一个孤独的牢狱，没有一扇门通向外界。”
Bright博士继续低头看着下方。
刚才的遗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曾经被冰雪封锁的山脉。
穿梭机穿行其中，缓缓调整角度，擦着060树梢掠过。
惊走了躲在树梢的松鼠，吓跑了潜伏着的雪豹。
“每一天都是一场战斗，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甚至简单的事情：起床、洗漱、更衣、用餐，都成了巨大的挑战。”
“当我从史莱姆切换回人类的身体后，我就一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无法动弹。”
“然后我又一次开始尝试自毁——在太空中可以玩得花样可太多了，不过最疯狂的还是投身于黑洞。”
“那一次，我被管理员大人骂狠了，因为我失踪了整整一百年，Gears、Clef，还有讨厌的Kondraki准备了庆典和告别仪式。”
“于是，我提前躺入了他们准备的空棺材里，等到仪式进行到一半后，我从中蹦了出来，然后被Clef和Kondraki联手摁了进去。”
“就连Kain教授——那条狗，都驾驶着那该死的机甲，前来驱魔，命令占据了Bright博士躯体的恶魔速速离开。”
“……”
与此同时，「黑塔」空间站。
正当黑塔以为「太空鲸」没什么特别之处时。
现实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教训：
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
“大小……艾丝妲站长，黑塔女士。”
阿兰神色匆匆，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两人面前。
“什么事情，阿兰，难得见你这么慌张。”
“不久前，空间站从太空中接收到了一段有规律的电磁波。”
这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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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文明的密度并不算低，电磁波又是以光速传播。
接收到别的文明千百年前的广播信号并不算稀奇时。
黑塔思绪未落，就听阿兰正色道：
“经过反复确认，最终结论是……这段神秘的讯息很可能是「收容物-2146」发出的。”
说着，阿兰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黑塔，请两位上级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