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你二舅那厮脸厚心黑,只是跑去挖几个月的矿,应当是没什么事情。
而且他都和我商量好了,隔段时间就会托矿头,捎带符钱回来,让我给你送药。你在道馆中安心修炼便是。”
见方束没回话,符师李猿狠狠的拍了拍他,认真道:
“孩子,听老夫一句劝。力不如人时,好好修炼才是正经事。
你若是能早些入道,以你的年纪,你看那程罐子,还敢欺负你二舅不?”
方束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明白对方所说的乃是好话、正理,便吐出一口气:
“李伯伯,我晓得了。”
见方束应下,符师李猿的脸上,顿时就绽开了褶子笑:
“好孩子,可比李猴儿那厮懂事。”
虽然应下,但并不代表方束就放弃了对这件事情的关注。
随即,他又询问对方刚才口中的租房契约是怎么一回事。
符师李猿说道一番后,方束才恍然明白,敢情这牯岭镇,也是有户籍的。
每个来镇子当中的人,若是没有人收留、或是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最快三天,就会被清退出坊市,赶到镇子外过夜。
而以庐山中的环境,即便牯岭镇附近的凶兽妖怪等物,被镇子清理得干净,但难保夜间不会有妖怪摸过来。
此外,镇子外面最为危险的,还不是妖怪,而是人!活人!
方束因为一到镇子,就被二舅接到了纸坊中,有容身之所,所以才不晓得这等情况。
如果没有二舅,他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寄身之地,那就得每隔五日,去卖一次血,拿着卖血的票子,才会五日内不至于被赶出坊市。
而符师李猿口中的名位,则就是二舅余勒名下的户籍位置。
二舅余勒虽然也没能在牯岭镇落下户籍来,但是因为一早就租用了纸屋,而镇子的每间纸屋都是有正儿八经的契书的,这契书就相当于一张临时的户籍。
临时户籍超过了十年,便可以收容一个亲属,并且这等亲属,以后在牯岭镇中落下户籍时,更简单,还会从房主的那一代开始算。
比如说方束。
他眼下是托庇在二舅的屋中,等到他在牯岭镇中拿到户籍,他就不算是归化的坊市一代,而是会算作有根脚的坊市第二代。
符师李猿侃侃而谈:
“这镇子里啊,扎根三代及以上的,才算作土生土长的,中间的第二代,算作是半生不熟的,至于初代的,则是不生不熟。
别看这点区别,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但是涉及到镇子里的一些东西,开店啊、找活啊等等。
特别是拜入道馆、拜入仙宗,就需要看这点了。至于更加详细的,等你以后就会有所了解。”
虽然符师李猿,并没有详细的举例说明这“坊市二代”的好处。
但是方束立马就从脑子里,翻找出了梦里一世对应的一个东西。
程罐子那厮,相当于就是盯上了二舅余勒名下的“学区学位”,想要把其子侄安插进来!
方束自个还不甚清楚这东西,但是二舅余勒肯定是清楚地很,所以这才直接进矿,打算想方设法的把方束将来的“坊市二代”身份,给保下来。
至于程罐子那厮,为何不用自己的,要么是对方的已经被用掉,要么就是欺软怕硬,认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梳理清楚以上。
方束微闭眼帘,心间的杀意,已经旺盛到了极致。
很好!
此獠颇有取死之道,必杀之。
至于杀死对方的些许风险,方束瞬息间,就在心里有了计较。
眼下二舅余勒已经躲避进了矿洞中,他方束自己又身处于独蛊馆中,就算杀了那厮有所隐患,暂时也还能遮掩过去。
反倒是程罐子此獠不除,指不定会更有大害!
“方家小子,别多想,好好修炼。”
符师李猿又拍了拍他,再三交代:“好好修炼,把气血涨上去,比什么都强。”
方束虽然心间的杀意已经旺盛至极,但是他的面色,却是更加的平静。
他不仅没有辜负符师李猿的好言,反而认真的点头:
“是,提升气血,比做什么都强。”
见方束口中的话不似作假,符师李猿也微松一口气。
随即,对方又和方束交代了几句,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独蛊馆。
目送对方彻底离去后,方束这才收回目光。
紧接着,他藏身在角落处,取出了符师李猿给的那瓶养精丸。
他再三的打量,依据二舅传授的,辨认此物的真假。
虽然符师李猿没有道理会骗他,更没有道理会在丹药上做手脚,但是二舅余勒交代过,绝不能轻易服用来路不明的丹药。
好在细细的检查一番,不管是药瓶,还是里面的药丸,每一处都没有异样。
其属于是从坊市中一家老店购买的正品,每颗丹药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蜜蜡,以及独特的防假手法印记。
确定无误后,方束啪的就捏碎一颗蜜蜡,将那养精丸,扔入口中。
随即他面色平淡的走入了炼功大堂中,找个了角落处,开始疯狂的消磨药力,运转自身气血!
正如他回答给符师李猿的话,眼下的他,提升气血,才是最应该要做的。
只不过,这些提升的气血,方束不打算供养自身,而是要皆数供养给自己长舌剑!
口腹秘剑术,乃是正儿八经的一劫法术,其所炼制而成的长舌剑,若是气血供养得妥当,便可晋升成为真正的一劫法器。
方束此刻,便是在大力推动气血,供养舌剑,先养此物入劫。
他眼中寒芒大盛:“程罐子,你也只是服药入道的一劫仙家,且看看,究竟会是你的肉身硬,还是我的舌剑利。”
汩汩!
长舌剑在方束的气血供养下,藏在他的胸腹间,腾腾的散发出灼热,宛若发红的烧火棍,使得方束的面目都略微狰狞。
同在堂中修炼的其余道童,隐隐察觉到了方束有些不对劲,都稍稍挪远了些,免得招惹没趣。
如此修炼,一直持续到了夜间。
短短半日内,方束就服用了三粒养精丸。这已经是他身体服用的极限。
好在三粒养精丸下肚,再加上方束此前的供养,舌剑距离某种瓶颈,已经是越来越近。
停止修炼后,方束幽幽睁开了双目,随即就收拾好衣物,大踏步的朝着堂外走去。
他并没有返回道馆的大通铺,而是离开了道馆,径自的朝着纸坊赶去。
一如要检查丹药一般,虽然符师李猿并没有理由造假,诓骗他。
但这等利害事情,方束必须得自行打探一番,检验消息的真假,免得对方所言有所出入。
不多时。
方束摸着黑,悄悄的来到了纸坊所在。
他先是窥视了一番符师李猿的纸坊,发现对方应该是又去摆夜摊,熬夜赚辛苦钱了。
于是方束悄悄的,先回了二舅的纸屋中,摸黑检查了一番。
并没有发现二舅遗留有书信种种后,他只得遗憾退出,然后便又悄悄的,朝着隔壁邻居窦素芙的纸屋摸去。
奶铺西施一般只在白日做工,不似符师李猿那般辛苦,对方眼下应该正在屋中,方束正好上门请教一番。
结果当方束摸黑,悄悄走过去时,沟渠旁边正有低矮的身影晃动。
方束警醒,担心是有人在附近埋伏,于是他躬着身子,更加悄悄的上前两步。
很快,他的两耳听见了细细潺潺的水流声,溅落入沟渠中。
再上前两步,一片白晃晃的月光,忽然就闯入他的眼帘,让他愕然。
第24章 窦素芙 一切怨憎会
水流声不断,气味发骚。
方束眼中的愕然,很快就变成了古怪。
而那沟渠中的身影,也是察觉到了他,对方带着惊慌,却不敢大作,压低着声音道:
“谁!?”
方束没有躲开,他想了想,也蹲在沟渠旁,压低声音回答:
“不是歹人,窦姐姐,是我,隔壁的。”
“是你……”窦素芙面上一缓,她迟疑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哆嗦,抖了抖。
耳尖的方束,明显听见沟渠中的水流声也随之哗啦抖动。即便他努力克制着杂念,但这场景还是让他心间一悸。
窦素芙听见那他的呼吸声,她的脸腾得就红起来,低声暗骂:
“还说不是歹人,你个悖时砍脑壳的。”
不过她并没有尖叫,只是在沟渠边上哗啦哗啦的掬起水,并窸窣的整理衣袖衣带。
等到再起身的时候,这奶娘西施镇定自若,对着方束道:
“好巧,原来是隔壁的小哥。
奴家正在浆洗衣服,你也要来?”
月光下,方束的目光不由得一瞥,落在了对方那紧匝匝、贴身儿的衣服上。
那是件藕色的软烟罗衫子,不知是故意伪装,还是无意的,正怯生生的滴着水。
他只当对方真的是在浆洗衣物了,回答:
“不来了。”
窦素芙点了点头,随即就按着胯儿,提着裙摆,自顾自的朝着纸屋走去。
结果等到她走回纸屋前,以她的视角,瞧见沟渠边上的方束,就像狗一样,闻着屁股般缀了上来。
这让她粉面含春,又羞又怒,转头狠狠的瞪方束一眼,当即就要开口喝骂。
谁知方束的下一句,就让她将口中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方束声色诚恳:
“深夜叨扰窦姐姐,只是忧惧强人,但又想问问二舅的去向,所以才唐突过来,还望姐姐恕罪。”
“是这样啊。”窦素芙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口中微讶,她掩了掩唇儿。
这奶娘西施倚着门儿,在低头思量一阵后,她面露叹色,吱呀的拉开纸门,招呼方束入内:
“先进来细说。”
方束抬步,但是一想起刚才的事情,他顿时又有几分迟疑,举步不定,思索着要不要就在门外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