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闻瑞？
这雨可不是什么好雨，是叛门之雨啊，浇到谁头上，谁就得当人教叛徒。
肯拯救他人自愿牺牲自己，这样的弟子品德绝不会差，却不得不在两难中无奈叛离人教，若是坚持原则不肯叛教，眼睁睁看着师尊或师兄弟死去，将来在门派中又该如何自处？
光是愧疚懊悔之心，就能把一个蓬勃向上之人的清净道心给毁掉了。
这简直是在挖人教的根基啊，还挖到了大动脉上！
闻瑞也注意到了程紫薇表情的变化，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手一挥道：“贾维斯，临时工程紫薇谏言有功，给她记上一笔十万灵石的奖金，下次结算工资的时候一并发放！”
“谁谏言了？我才不要奖金呢！”
少女惊恐地尖叫着夺路而逃。
第75章 背黑锅的小倒霉蛋
程紫薇跑逃回员工宿舍，一整天都凄惶不安，夜里也无法打坐入定，勉强入眠也是噩梦连连。
她先是梦到师尊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面目狰狞的闻老板却以叛教相逼才肯救治，在她纠结踌躇之际，师尊重伤不治撒手人寰。一众师兄弟、姐妹们知晓缘由后对她冷语相向，明里暗里责怪她重名轻人，变相害死师父。
接着，又梦到同样一个场景，这一次她选择了向闻老板屈服，师尊果然得救。然而得知她叛出宗门转投截教，一向为人刚正的师父深深失望，说她忘记了“人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教诲。
师兄弟、姐妹们也颇有微词，说她只是趁机另攀高枝，从此与师门形同陌路，失去了所有至亲好友。梦的最后，浮现出一行血淋淋的字：“亲友没有死亡，但这一切值得吗”
早上起来，程紫薇眼窝浮肿，面色苍白，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修仙者身体状态一向是趋于完美，能如此憔悴可见闻瑞对她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之大。
从员工宿舍出来，程紫薇遇到了守门的李玉师兄，后者惊讶且关切地问道：“师妹，你怎么了师妹？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是练功岔了气，神魂受损了吗？”
“我，我还好……”
纵使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师兄倾诉，到嘴边也只说出三个字，程紫薇实在是不知怎么开口解释。
“真的没事？”
李玉师兄释放神识探查一番，确认了她身体的确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是不是以前因为没做过如此枯燥的杂活，心情不太好啊？”
李玉挠了挠着头道：“其实我们修士也不是每天生活都多姿多彩，经历惊险刺激的冒险。师尊教导我们清净是德，平安是福啊。”
“唉……”程紫薇有气无力地应道。
“再者说来，闻老板人还挺好的咧，你看过今天刚刚贴出来的告示了吗？他真的挺为我们这些员工着想呀。你还得到嘉奖了呢，快去看看吧，看过之后你的心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诶？”
程紫薇一激灵，连忙跑去坊市公告栏。
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新鲜出炉的告示：
“一场天降的意外，一次突发的重疾，都可能摧毁一位修士的成仙梦想。”
“为答谢广大临时雇员的辛勤付出，帮助商会旗下因亲友突发意外陷入困境的修士，商会推出了‘金灵爱心救助计划’。”
“与商会签约的修士，挚爱亲朋突发重疾、遭遇意外等情况导致命悬一线，金灵爱心救助基金将提供无上限灵石支持，寻求一切解决方案进行救助。”
“本福利每名员工一生只提供一次，需慎重决定使用对象。且带有一定附加条件，员工申请时可得到详细条款说明。”
“备注：临时工程紫薇谏言有功，特嘉奖十万灵石。”
李玉也跟了过来，指着告示道：“师妹呀，这回你开心了吧，十万灵石的奖金哟，恭喜你发了笔小财。对啦，这个建议是你提的吧？真是个好建议啊，这样我们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放下牵绊能更专注于修行进境。”
程紫薇一脸惊恐，双手扶着面颊，小嘴微张，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何要在公告最后补上那句给她发嘉奖的话啊，会引人误会以为是一切都她提出来的呀！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女孩连连摇头，都快急哭了：“我可没提什么谏言，也不要什么嘉奖！”
“师妹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善良、太谦虚，不倨傲、不贪功。”
李玉一副很是了解她的样子：“我猜大概你只是给了闻老板一个提示，他根据你的提示想出了这套救助计划，这其实也算是谏言嘛，你就心安理得接受嘉奖吧。”
还别说，这番猜测竟也八九不离十，但程紫薇怎可能心安理得接受嘉奖？
如此一来，她岂不承认自己是协助闻瑞挖人教根基的帮凶了么，将来真把人教挖垮，这可比区区叛出一个青城派罪过大多了，简直成了人教的千古罪人啊！
怕不是太上老君都会气得下凡来抽她这不肖逆徒一个大逼斗。
一时间，少女心情复杂至极，完全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大声吵嚷四处澄清，揭露出这套救助计划幕后阴谋，毁掉这份救助计划，进而将自己撇清？
这么做就对了吗？
若是有人挚爱亲朋濒死需要这份救助，他们也心甘情愿背负叛教骂名牺牲自己，那么提前破坏了这项计划，不就等于变相害死了那些人的挚爱亲朋吗？
就如闻瑞所说的，选择权在每个人自己手里，她程紫薇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决定？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飞升和陨落那一个先来，师尊和师兄弟就不会遇到突发意外，而她想救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吗？
毁掉这项计划，一旦面对那种局面，她连做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推己及人，如果因为某个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从一开始就毁掉了这份计划，导致所有人都无法做选择，只能眼睁睁看着挚爱亲朋惨死，她会不会怨恨那个始作俑者？
澄清也好，不澄清也罢，她都别想落了好，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太奸诈了，太阴险了，太无解了！
无论怎么做，沉重无比的因果都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承受的。
明明只是开开心心出来溜达长见识，结果却被迫卷入了这么一场影响深远，甚至可能颠覆人教的惊天阴谋，程紫薇再也蚌埠住了，悲从心头起，情绪大崩溃。
“哇”的一声，她就哭出了声，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鼻涕泡直冒。
“诶？”李玉吓了一跳，讶然道：“不至于吧，师妹你咋还喜极而泣了呢？不对呀，你哭得好像真的很伤心啊……”
远处，闻瑞一脸费解地遥望着告示牌前泪崩的少女，他和李玉一样，一时间也没搞懂程紫薇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第76章 某种意义上的鸡同鸭讲
与此同时，黎山仙宗，藏书楼。
鹤凌云趴在玉案上，翻动着已经有些磨损的《数学》教科书，她的瞳仁早已涣散，并没有聚焦在书本上。
快两个月了，都没有再见过师兄一面，就连鸾师妹都已经回了宗门，师兄应该没什么其他事可做，是不是去找他聊聊天呢？
不知为何，很想见他，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58天了。
鹤凌云悄悄去参加了金灵宗的编外人员考试，成绩还要等几天才能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入前五名，获得编外人员身份。
这次考试，鹤凌云非常有信心，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藏书阁自习，放弃了一切静功修行和同门切磋，一心扑在书本上。
换做其他宗门，如此懈怠修行，一定会被师们长辈责骂，但黎山仙宗却没这些严厉的规矩，黎山老母一方面借鉴佛门“随缘”的理念，另一方面吸纳人教“道法自然”的精髓，上行下效之下整个门派洋溢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勃勃生机。
根据她的观察，再不会有第二个黎山弟子比她用功。
考试题也都是她学过的内容，答题时如有神助，很多难题都迎刃而解，对考个高分信心十足。
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紫玄洞的弟子，那些连性别都不详的天地奇物化形的修士，思维和一般妖修迥异，专注力和运算力以及对天道规则的领悟力天赋异禀。
再就是那只打算抽闻师兄一巴掌的小乌鸦，最近也总在藏书楼看到她小小的身影伏案苦读。
鹤凌云不由得感慨，乌鸦可真是一种记仇的鸟呀。
但板着手指算算，即便被那几位学神的分数超过，也能排入前五。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能有更多机会见到师兄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身周温度高了几分，一道青色倩影走近前来，跪坐在了她身旁。
都不需要抬头去看，眼角余光和温度变化就知道，是鸾青羽师妹来了。
“师妹，我今天没心情，不想与你切磋……”
鸾师妹晋升返虚境了，鹤凌云有些小失落，她知道那一定是闻师兄的手笔，短短一个多月，能把元婴初阶提升到返虚初阶，化不可能为可能，偌大的黎山山脉，除过黎山圣母娘娘，也就只有闻师兄能办到。
即便鸾师妹达到元婴大圆满，鹤凌云都有信心打败她，大不了祭出剑二零。
可返虚境……
她实在是力有未逮，在勘破返虚境背后蕴含的天道至理之前，是不可能取胜的，这不是因为力量有差距，而是认知不足。
鹤凌云现在才是金丹高阶，看待高她两个大境界的返虚修士，思路却没往力量层次差异上靠，对修士强弱的观念已悄然改变，不再拘泥于力量上的差距，更加注重能否看透对方表象背后隐藏的自然规矩。
“师姐，人家找你不是要切磋的。”
鸾师妹看起来也有些无精打采，尤其是在看到桌上的《数学》书之后，更是像被抽空了力气，将脸蛋搁在玉案上，眼神同样涣散地陷入了遐思。
“想和你聊一个人……”
“诶？”鹤凌云心中一沉，勉强提起嘴角笑道：“是……是闻师兄吗？”
“嗯！”鸾青羽重重点头，鼓着腮帮子道：“怎么办，我被闻师兄欺负了。”
“诶！”鹤凌云一时间不知所措，心中五味杂陈，小心翼翼问道：“他，他怎么你了？”
“他把一条很粗很……的……哎呀，忘了叫什么名字了。”
鸾青羽幽怨无比地诉苦道：“一开始没任何感觉，整个鸟木木的，动都动不了，后来好痛哦，再后来就好像飞起来。他教了我好多知识，我一开始不懂，之后就顿悟了，明白了好多深奥的道理，姐姐以后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
鹤凌云露出某个动漫震惊猫的表情，整个鹤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心情渐渐从震惊变为愤怒，简直出离了愤怒，心道明明是我先的！
“然……然后呢？”鹤凌云强压着涌动的情绪，耐着性子问道。
“然后他就让我穿上衣服，把我给赶走了，离开时不知为何，我觉得好屈辱。”
“没穿衣服？”
“他说必须脱的呀。”
鹤凌云扶额，努力消化着脑中巨大的信息量，心中云海翻涌，如潮起潮落。
对那闻师兄又是恨又是怨，还有些担心。
“你……是打算向圣母娘娘告发他吗？”
“为什么要告发他？”鸾青羽歪着头道：“这种事没什么好告发的吧，我也没吃亏，算下来还占了大便宜呢，就是被他赶走很不开心罢了。”
鹤凌云心道：难道这就是闻师兄所说的，身心都变成他的形状了吗？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呀，炫……咳咳，诉苦吗？”
鸾青羽：“不是哦，我想让闻师兄继续教我知识，可他不肯，让我来找你教我。”
鹤凌云愕然：“我能教你什么呀，我也不懂姿势啊……他又没欺负过我。”
“可师兄明明说你是天才。”鸾青羽斜着眼，有些哀怨地道：“他说黎山仙宗之中，你是最有潜力的师妹之一，我远远不及你，你就能把我教好。”
“他是这么说的？”鹤凌云没来由地心中莫名一喜，却很快压了下来：“那方面的天赋，光用看的就能看出来？我都不知道我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