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这独特的阵法特征被潜伏在暗处的愚地府眼线,或者其他有心人记下,顺藤摸瓜,将怀疑的目光引向了与欧阳府关系匪浅的自己身上,进而推断出令狐香和宋振荣可能藏身于此?
但愚地府这反应和行动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从他们交手结束,到自己赶回欧阳府,中间才隔了多久?
这简直像是早就布好了网,只等一个合适的、能勉强站住脚的借口,便要立刻收网发难!
心思电转间,方羽已然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窍。
他沉默了下,脸上浮现出一丝清晰的愧疚与自责,目光扫过丁慧、令狐香和宋振荣,语气低沉而诚恳:“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行事不够缜密,留下了首尾,连累你们受惊了。还好……欧阳大师及时出手,你们都没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丁慧身上,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后怕与庆幸,清晰可辨。
丁慧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容狡黠而灵动,仿佛刚才经历的并非一场危机,而是一场有趣的闹剧:“安啦安啦,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有欧阳大师这座超级大靠山在,谁敢在欧阳府内真个动刀动枪?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理所当然的信心。
一旁的令狐香此时也上前一步,她身姿挺拔,如同雪中青松,对方羽正色道,声音清晰而坚定:“刁德一,此事并非你一人之责,不必过于自责。而且护卫丁神医的安危,亦是我分内之事。只要我在,定会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她的承诺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诺千金的沉重。
这话让旁边的宋振荣颇为意外,忍不住侧过头,带着几分探究的神色,仔细看了令狐香一眼。
方羽看向令狐香,目光中带着真诚的感激,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客套话,只是简单道:“有劳了,多谢。”
这份情谊,他记在了心里。
说完,他不再耽搁,此地也非细谈之所。
他伸手,轻轻拉住丁慧的手腕,低声道:“我们进去再说。”
便带着她,转身朝着两人居住的那处更为僻静的院落方向走去。
宋振荣和令狐香停在了原地,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目送着方羽和丁慧的背影并肩而行,穿过月洞门,踏着青石板小路,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庭院深深的尽头。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宋振荣才慢慢转过头,看向身旁依旧站得笔直的令狐香,然后突然开口:“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令狐香脸色骤然一沉,如同覆盖了一层北地寒冬的冰霜,她冷冷地瞥了宋振荣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语气冰寒刺骨:“管好你自己,别多管闲事。”
说完,根本不给宋振荣再开口的机会,直接甩头,迈着利落而决绝的步伐,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很快消失在另一条回廊的拐角处。
宋振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
还好,妹妹宋溪之前受伤不轻,一直在最里面那间特意安排的厢房里静养,方才愚地府的人进不去。
否则以他对妹妹的疼爱,看到妹妹受惊,他恐怕当时就要不管不顾地爆发,跟愚地府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了,那局面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他叹了口气,将这些纷乱的杂念抛开,眼下,照顾好妹妹,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他转身,也迈步离开了这片残留着紧张气氛的庭院。
……
另一边,方羽和丁慧回到了他们那处位于欧阳府深处的小院。
关上厚重的木门。
方羽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两杯微凉的清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丁慧面前,自己则拿起另一杯,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稍稍缓解了他喉间的干渴与内心的焦灼。
放下茶杯,他才看向丁慧,开口道:“组织那边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丁慧正用手指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闻言动作一顿,抬起眼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么快?你这才出去多久?效率可以啊。”
她确实没想到方羽的动作如此雷厉风行,远超她的预期。
方羽点了点头:“骨虎的尸体,我已经顺利带回组织,交给了秘兔。”
丁慧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热气,示意他继续。
“按照之前的约定,只要我点头,组织随时可以为我进行继承仪式,获取骨虎身上全部的至臻金瓣花成分力量。”
方羽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的激动。
丁慧正要点头表示赞同,却听方羽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格外凝重:“不过,我暂缓了这件事。”
“哦?”
丁慧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真正的好奇之色,“为什么?这不是你加入组织的主要目的之一吗?至臻金瓣花的力量,对你目前的实力提升应该大有裨益才对。”
“我告诉他们,需要等你一起来。”
方羽的目光直视着丁慧的眼睛,没有任何回避,语气认真得近乎郑重,“继承仪式非同小可,并非简单的力量灌注,而是复杂过程,其中凶险,难以预料。我希望……你能先帮我仔细把控一下,确保没有隐患。”
有丁慧,自己才能真正安心,避免落入陷阱。
果然,丁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开心地拍手道:“当然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如此多的至臻金瓣花……还有继承手段……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痒难耐!”
她对这种事,本就抱有近乎痴迷的兴趣。
随即,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闪:“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动身一起去组织那边看看?”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方羽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先去完成。一件……拖延了太久,也准备了太久的事情。”
丁慧先是一愣,看着方羽那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神情,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她的脑海,她瞬间明白了方羽所指。
是绝门的承诺!
是复活刁茹茹所需的那些材料!
她的脸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不再是之前的轻松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凝重,期待与一丝隐约不安的复杂情绪。
她点了点头,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低声重复道:“等绝门……兑现完承诺……”
“……是时候了。”
方羽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之力,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
丁慧沉默了下来。
第1036章 浪费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
当初,是她,亲手用‘杀’死了掉茹茹。
是她,做出了那个艰难的选择。
如今,要直面“复活”这件事,她的心情其实无比复杂。
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压入心底最深处。
抬起头,她迎上方羽那深邃而带着询问目光的眼眸。
缓缓点的,用力的,丁惠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复活刁茹茹!”
终于吗……
方羽的心跳如同战场上的擂鼓,一声声撞击着他的胸腔。
那是一种混杂着期待,焦虑与决然的复杂情绪。
漫长的等待,无数的筹谋,生死边缘的徘徊,甚至双手沾染的鲜血与污秽,不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这一刻吗?
复活二姐的希望,那黑暗中的光亮,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触手可及。
他甚至能想象到茹茹重新睁开双眼,带着懵懂看向他的样子。
这想象让他心头一热,又猛地一酸。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转向身旁一直默默支持他的女子。
丁惠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而坚定,仿佛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站在他身后。
“事不宜迟,”方羽的声音因压抑着情感而略显低沉沙哑,目光灼灼,“我这就去绝门找璐璐。”
丁惠的理解一如既往,她轻轻点头,没有多余的疑问,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好,我等你消息。”
她深知那些材料的分量,也完全明白方羽此刻那近乎焚烧般的急迫。
她看着方羽,补充道:“一切小心。”
绝门那种,方羽绝不会带着丁惠去涉险。
点了点头,方羽抬头望向欧阳府内院的方向。
只见前方廊下,黑傲和左绿正如同困于笼中的猛兽,焦躁地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担忧。
之前欧阳大师启动府内大阵应对愚地府探查时,内院也启动了阵法,强大的屏障将他们二人隔绝在了内院偏厅。
两人空有一身不俗的武力,在那玄奥的阵法面前却如同孩童般无力,只能困守一隅,对外面惊天动地的动静一无所知,这种强烈的无力感和对同伴的担忧让他们备受煎熬。
黑傲几次试图以蛮力冲击阵法光壁,都被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弹回,如一拳砸在棉花上,毫无反应。
左绿则相对冷静,但紧抿的嘴唇和不断扫视阵法外模糊景象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直到欧阳大师返回,挥手间解除阵法,两人才重获自由。
欧阳大师简单说明了情况,安抚两句,便吩咐他们回房等候。
但他们哪里坐得住?不亲眼看到丁惠和方羽安然归来,他们根本无法向自己交代,更无法想象万一出事,该如何面对。
此刻见到方羽与丁惠并肩安然归来,两人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猛地落回实处,快步迎了上来。
“刁德一。”黑傲声音依旧沉稳,但眼神里透出的关切与探寻显而易见。
“外面出什么事了?闹出那么大动静。”
左绿更直接,秀眉微蹙,目光在方羽和丁惠身上迅速扫过,确认没有明显伤势后,才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方羽摆了摆手,语气刻意显得轻松,试图淡化之前的紧张气氛:“一点小风波,愚地府的人不知怎么摸过来了,不过已经被欧阳大师出手打发走了,虚惊一场。”
听闻此言,黑傲和左绿紧绷的神色才真正缓和下来,内心那种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那就好。”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都长长舒了口气。
方羽看向他们,神色转为郑重,嘱托道:“帮我护送丁惠回房,她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受任何打扰。”
“好!”两人应声。
方羽看了丁惠一眼,只见丁惠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心。
方羽不再耽搁,对黑傲左绿点头示意,便转身迈开步伐。
其身影很快消失在欧阳府曲折的回廊尽头,朝着绝门据点的方向疾行而去。
……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隐秘的染坊院内,气氛却与欧阳府的暂时安宁截然不同,显得凝重而压抑。
院子宽敞,晾晒着各色布匹,在夕阳余晖下如同飘荡的旌旗,本该充满生机,此刻却因院中几人的存在而显得莫名肃杀。
璐璐脸上挂着带着几分谦逊的恭敬笑容,亲自为坐在上首石凳上的两位老者斟上刚沏好的热茶。
茶叶是上品的云雾尖,茶香袅袅,却似乎驱不散那无形的寒意。
“戒律长老,影鼎长老,二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晚辈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我以茶代酒,恭迎两位驾临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