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态度本身就很矛盾,既显示了事情的严重性可能超乎想象,又暗示着局面或许还未彻底恶化到全城失控、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们还在努力“隐瞒”,就意味着他们认为自己还能“控制”住。
但这所谓的“控制”,背后是多少代价,就不得而知了。
贸然闯入,不仅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官方力量当作不稳定因素来处理,或者……直接卷入更深的、未知的危险之中。
“必须调查清楚再行动。”方羽再次对自己强调。
情报,是生存和制胜的第一要素,尤其是在面对完全未知的敌人或现象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信息海洋中。
他坐回电脑前,幽蓝的光芒照亮了他专注的侧脸。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调取着两个主要的信息源。
一是《求魔》游戏的官方论坛以及几个活跃的玩家社区。
他设置了复杂的关键词筛选程序,从海量的灌水帖、攻略帖、交易帖和恩怨八卦中,捕捉任何可能与现实异常相关的蛛丝马迹。
比如,是否有玩家发帖提及在游戏里获得了某种“预感”,或者角色能力什么的。
又或者是否有ID位于隔壁市或其周边的玩家,最近发言变得异常、或者突然失联?
他甚至留意那些被认为是“胡言乱语”的帖子,关于看到奇怪幻象、听到诡异低语的描述,这些在以往会被一笑置之的现象,如今在他眼中都拥有了被重新审视的价值。
二是旗胜伯父动用手头资源,在现实世界中收集整理的、所有标榜为“超凡”或“灵异”的事件报告。
这些资料更加庞杂和真伪难辨,需要极高的辨别力。
方羽逐条仔细阅读,眉头越皱越紧。
第1007章 回
报告里提到,近期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似乎都出现了一些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个案:
某偏远山村数名村民在雨夜神秘失踪,搜寻队只找到了一些被撕裂的衣物和零星的、不属于任何已知动物的诡异毛发。
某个都市白领在加班深夜回家途中,声称在公寓楼道里看到了“长着无数眼睛的漂浮阴影”,之后便精神恍惚,被诊断为急性应激障碍,但其主治医生私下记录中提到,该患者的某些生理指标异常得不符合常规病理。
还有多起青少年或年轻人在长时间游玩《求魔》或其他沉浸式虚拟现实游戏后,出现强烈的既视感,坚称自己能在现实中使用游戏里的技巧,甚至有人因此受伤,但最终大多被归咎于“游戏成瘾导致的精神失常”或“过度兴奋产生的幻觉”。
这些事件分散在广袤的地域,彼此间似乎毫无关联,像随机散落的拼图碎片。
他的目光锁定在一条数小时前刚刚更新的报告上,发生在本市西区的一个老旧工业园附近。
有夜间巡逻的保安报告看到废弃厂房内有“非自然的绿光闪烁”并伴有“低沉的、非人般的呓语”。
报警后,警方初步勘查认定为野生动物的可能性较大,但报告末尾备注了一句“现场残留有难以解释的微弱异味,类似……腐烂植物的味道”。
这个地点,离他的基地并不算太远。
“既然离得近,那就亲自去确认一下。”方羽思绪电转,瞬间做出了决定。
无论是巧合还是真正的线索,他都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他需要知道,现实被侵蚀到了何种程度。
身影一闪,方羽已如鬼魅般离开了基地,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他的速度远超常人,在高楼大厦间潜行飞跃,动作流畅而无声。
夜风刮过他的脸颊,带着都市特有的浑浊气息,但他敏锐的感官却试图从中分辨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现象。
西区,废弃工业园。
荒草蔓生,锈迹斑斑的厂房像巨大的钢铁墓碑,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铁锈的味道,但方羽凝神细察,确实能隐约捕捉到一丝极淡的、令人不适的异味,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他隐匿气息,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最谨慎的猎手,仔细搜索了报告中提及的每一个角落。
厂房内部空旷而破败,只有风吹过破损窗框发出的呜咽声。
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除了少量野生动物的足迹和警方勘查时留下的脚印外,并无其他异常痕迹。
他没有感应到任何明显的能量残留,也没有发现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存在。
一个小时过去了,搜索一无所获。
那缕奇怪的异味也仿佛彻底消散在夜风中,再也捕捉不到。
方羽站在厂房屋顶,环顾四周沉寂的夜景,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
“是信息有误?还是……我来晚了,对方已经离开?或者,根本就是我的错觉,将普通的都市怪谈过度解读了?”
这种扑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神经紧绷、急于找到突破口的时刻。
但他也清楚,调查超自然事件本就是如此,十次线索中可能有九次都是误导或虚无。
略感失望,但并未完全放弃警惕,方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工业园,返回基地。
至少,确认了目前这片区域表面上是“干净”的。
基地内部依旧安静。
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心念一动,身体分解,准备登陆游戏。
几秒钟后,静室内已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微弱能量涟漪,证明着方羽的存在曾在此地短暂停留。
他的意识,已然跨越了某种难以理解的维度,重新连接到了那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求魔》世界。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旗胜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灯火通明的私人办公室里,旗胜并没有休息。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并列着数块巨大的高清显示屏。
屏幕上显示的并非股市K线图或商业报表,而是各种复杂的数据流,PPT图做的角色属性面板。
他正在仔细翻阅手下团队提交的每日简报,核心内容是关于那批被他“圈养”起来、进行准军事化管理的职业玩家们的实力进展报告。
这些人是旗胜倾注大量资源,精心筛选和培养的“王牌预备队”。
报告数据详实,列出了每个人的当下处境,武技熟练度、所在区域探索进度,以及最重要的——境界提升情况。
不得不说,高强度的训练、最优化的资源配给以及残酷的淘汰机制,确实催生出了一批进步神速的玩家。
报告中几名特别突出的人,已经初步触摸到了“树境”的边角,对力量的运用有了新的感悟。
更有一名运气极佳的玩家,在完成某个隐藏任务链时获得了奇遇,报告预估其再有几天积累,便有极大可能正式突破至“树境”,成为这支队伍中第一个迈入树境门槛的人。
看到这些,旗胜刚毅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喜色,反而眼神更加深邃。
进步是显著的,但……
“终究是起步太晚了。”
他低声叹息。相比于游戏最早的那批开拓者,尤其是相比于方羽那种无法以常理度之的妖孽,他这支倾力打造的队伍,整体实力依然有着巨大的差距。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他们能快速成长,成为可用之战力,但又比任何人都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在那个诡异莫测的《求魔》世界里,冒进往往意味着死亡,而死亡,则意味着之前所有的投入瞬间归零。
角色删除,一切从头开始,这个惩罚机制太过严厉。
因此,他再心急,也只能反复对训练团队强调“稳扎稳打”,宁可慢一点,也绝不能承受无谓的折损。
然而,这种“稳扎稳打”的背后,是他设置的一套极其苛刻且诱惑力极高的奖励与惩罚机制。
高额的资金奖励,现实中的地位晋升机会、以及表现不佳者面临的严厉处罚甚至淘汰,这套军事化管理的内在逻辑,本质上依然是在最大限度地挤压这些玩家的潜力,逼迫着他们以一种超越常规的速度成长。
他要的,是在可控制的风险范围内,最快地打造出一批能打硬仗的“牌”。
他已经见识过超凡力量的真实不虚,方羽的存在就是活生生的证明。
这让他既感到震撼,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世界的规则似乎在悄然改变,他不能再满足于做一个普通的商业巨擘。
他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变局,保护他所拥有的一切。
尤其是这次,隔壁市传来的风声鹤唳,更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那模糊不清的危机感,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如果……如果类似的事件,不是发生在隔壁市,而是发生在他所在的这座城市,发生在他的身边?他靠什么去应对?靠雇佣兵?靠现有的安保系统?在可能存在的、超越常识的力量面前,这些恐怕都不堪一击。
想到此处,旗胜感到一阵心悸。
他手中的底牌,还是太少了。
真正能倚为干城、处理超常规事件的,目前看来,依然只有方羽一人。
这种将身家性命乃至城市安危系于一人之身的脆弱感,让他极其不安。
他需要更多的“方羽”,或者至少是接近方羽层次的战力。
这也是他不惜血本投入《求魔》游戏的根源动力。
报告中还提到了雷家那边的动向。
雷家小子在其父亲的全力支持下,在游戏里的发展势头相当不错,已经网罗了一批好手,隐隐有自成一方势力的气象。
“雷家那边,嗅觉倒是敏锐。”旗胜评价道,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忌惮。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求魔》游戏可能隐藏着巨大秘密乃至机遇的小道消息,已经开始在他们这个顶级的富豪圈子里悄然流传。
已经有不少和他同级别、或者稍逊一筹的富豪,开始或明或暗地携带重金,投入到这个游戏中,或是扶持子弟,或是雇佣团队,想要分一杯羹,抢占先机。
但对于这些后来者,旗胜并没有太过担心。
他们的起步,无论是时间、资源投入的精准度,还是管理的科学性,都远远无法与自己相比。
更重要的是,和最早进入游戏、凭借个人天赋和机遇成长起来的那批顶尖玩家相比,差距更是云泥之别。
《求魔》这个游戏,在很多关键之处,空有财富,往往是行不通的。
机遇、悟性、乃至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法”,似乎比单纯的资源堆砌更重要。
处理完手头的报告,旗胜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站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向与办公室相连的私人休息区。
那里,经过改造,安置着一张高级医疗床。
床上,静静地躺着他的大女儿,旗梦。
她面容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但连接在她身上的各种精密医疗仪器,以及屏幕上稳定却缺乏活跃起伏的脑电波图,无声地诉说着现实的残酷。
她已经成为植物人状态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旗胜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握住女儿微凉的手。
商场上的杀伐果断、对力量的急切追求,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深沉的父爱和难以言说的痛楚。
他注视着屏幕上那代表着她微弱生命活动的曲线,眼神坚定,低声地,却又无比执着地喃喃自语,既像是说给昏迷的女儿听,也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梦儿,爸爸不会放弃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求魔》……那里一定存在着希望。你会醒过来的……一定!”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回应着他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