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这个石窝子里的淘出的金子,至少就有六克。
看到这喜人的收获,武阳看着金斗子的金子:“周哥,我觉得你跟在队伍里干,实在是太吃亏了。”
周景明忙着将这些精砂装入罐头瓶,他看了眼武阳,笑问:“怎么这么说?”
“你看啊,你就这么随便出来一趟,自己一选了个地儿,淘了十多分钟,就出了那么些金子,这要是一天干下来,少说也要顶跟着队伍干上四五天。”
武阳接过那罐头瓶,举起来看看底部的金砂,又晃了晃:“我要是有你这能耐,绝对选择一个人单干,打游击!”
这个想法,周景明不是没有想过。
还在老家的时候,他就有盘算,自己一人一铲一十字镐外加一个金斗子,自己一个人就能淘。
可他也很清楚,一两个人干这种事儿,风险还是太大,不合适。
“你只是一时间看到这石窝子里出了这么些金子才这么想……事情被你想简单了。”
周景明放下金斗子,将湿漉漉的手就在自己手臂上擦擦,从怀里摸出烟,递了一支给武阳。
武阳看看自己滴水的双手:“帮我点吧,省得擦手!”
周景明当即取了两根烟叼着,擦着火柴,一并点着,递了一支给武阳叼着,才接着说:“一个人抗风险的能力太弱,远不如人多的队伍。
不说别人的算计,单是荒野里的哈熊、豺狼,就不是一个人能轻易对付的,白天好说,要是到了晚上,什么时候被野物攻击都不知道。
还有,一个人的话,可就没办法带多少东西进山了,吃的,住的,都成问题,热乎饭吃不上,风餐露宿的,要是生病什么的,不小心就凉在山里面。
而且,这样的地方可不是随处都有,你在一个地方干上几天,就得另外找一个,更多时候,不是在找金子,就是在找金子的路上。
真正一个月干下来,有经验的,会比跟着队伍干要强一些,没经验的,又干不了,主要是非常不稳定。
两相比较,还是跟着队伍一起淘金,更靠谱。咱们打几天游击,亲身体验后你就知道了。”
武阳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也就没有再多想。
两人分工配合,武阳专门负责将石头缝隙和那些石槽里的泥沙淘弄出来装盆,周景明则负责摇金斗子淘洗。
不知不觉,干了一下午。
这些泥沙,也不是所有的出金都好,有时还会出现一斗里边,只有微量金沫儿的情况,估摸着在深层一些的地方。
可那些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有的很小,不少石头又像是生根了一样,用十字镐别撬,都纹丝不动,也就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掏泥沙。
但这一下午的时间,收获属实不错,估摸着弄到了二十多克的样子,而且,剩下的那一片,还够明天干半天。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停下手头的活计,选择上岸休息,准备过夜的事情。
水裤能防水,也就注定这橡胶做的玩意儿,透气性不好,穿上几个小时,汗水之类的,全都集中在鞋底,把脚吸得死死的。
两人只能在河岸边,以一种的姿势,相互帮忙,将脚从水鞋里拔出来。
两人的脚都被捂得发白,起了褶皱,鞋子倒过来,汇集的汗水滴滴答答地往外流。
两人往河岸上面走了没多远,就看中了一处背风的土槽子,阿尔泰干旱少雨,晚上睡觉,就在地上裹着被子躺下,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他们捡拾了些木柴,拢了一堆火,烤热火烧馍,又用带来的盆子,装了些水架在火上烧开,等澄清后用来喝。
就这样的条件,只能是简单对付。
糊弄好肚子,周景明给金旺喂了两个火烧馍,天刚刚昏暗,就和武阳裹着被子躺下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对面的营地里,能看到地窝子通道中透出的马灯光亮,隔着河也能听到里边的吵闹声,惊得趴在旁边睡着的金旺,时不时就抬起脑袋朝着那边张望,有时候还会发出呜呜的凶声。
淘金客中,秦地、甘州、湘地、蜀地、豫州、骆越的人比较多,往往汉民、回民混杂。
老乡之间喜欢抱团,相互介绍事情,也爱在休息的时候聚集聊天、打牌,甚至唱唱地方的戏曲、山歌。
秦地的人最爱秦腔,蜀地人喜欢打麻将,回民则会定时做礼拜,骆越人喜欢在一起用方言聊天,年轻后生们唱唱老家的山歌。
听那喧闹声,应该就是打牌耍钱。
淘金来钱快,赌起来也很疯狂,金子输光了,还能再赚,很多老实本分的人来到淘金河谷,过上一段时间后,大都会有赌瘾,脾气也会变得很暴躁。
周景明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对面完全看不到光亮了,才真正睡着。
一夜安然。
第二天早上,周景明是被武阳拢火掰断木柴时发出的脆响惊醒的。
此时东方刚露晨曦,放眼四顾,周围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斜对面阶地上的营地,还没有任何动静。
武阳将火点燃后,就到一旁开始了他的日常训练。
周景明也赶忙翻身起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面,跟着到一旁打上三遍套路,做完八十个俯卧撑后,又尝试着倒立数次,直到定下的训练任务完成,他才先一步回到火边,从帆布背包里拿了六个火烧馍在火边烤着,又拿了锑盆,到河里打了水烧着,煮盐茶。
等到火烧馍烤软和,武阳也完成了训练,回到火堆边。
两人就着盐茶吃火烧馍的时候,天光又亮了不少,对面河岸的那些营地,也开始有了亮光,地窝子的烟囱冒出炊烟,开始做早饭,渐渐有人外出活动。
周景明和武阳吃饱喝足后,天光也已经大亮,抽了支烟后,两人换上水裤,进入河滩隔着水裤都能感受到冰冷的浅水中,开始重复昨天的同样的劳作。
兴许是昨天在石缝中掏挖泥沙,比较好的含金泥沙被挑选得差不多了,今天早上的出金,少了不少,干了两个多小时,就显得有些不如意了。
周景明也不耽搁,涮洗了金斗子,拿了装精砂的罐头瓶上岸:“武阳,收拾行李,咱们换地方!”
对面两三个营地的人,他细细观察过,没有看到熟人,既然出金不如意,那就立马换地方。
武阳也立马涮洗了镐头和铲子,跟着上岸。
脱下水裤,行李打包,两人继续往上游走。
接下来,大半天时间,两人换了几个淘金点。
在一处河滩上,有一块拖拉机车斗子大小的石头躺在河滩上,应该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根脚的泥沙,两人淘洗了十多斗。
在另一处河滩上,有一棵倒伏的苦杨树,粗大树干上半部已经腐烂,泡在水里的那一部分倒还在硬实,迎水的一侧,淤积了不少砾石泥沙,那些泥沙,两人淘洗了一个多小时。
再有一处,是平缓的河滩上,见到一片青石河床,有数个积水的坑洼,那些坑洼里满是砂砾淤泥,又让两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一路经过数个淘金队伍的矿点,每到一处,周景明总会在矿点对面寻个地方淘一阵金子。
出金比较多的,是那棵被苦柳树干所挡淤积的那些泥沙,估摸着淘出七八克的金子。
那块巨石下,淘出五克左右的金子,而在那青石河床的坑洼中,却只是淘出两克不到的金子,周景明判断,应该被人淘过。
连上早上在乱石河滩上淘到的那些,这大半天下来,也弄到了差不多二十克的金子,收获依然喜人。
在傍晚路过的一处河滩,他又相中了一处淘金点,那里是处小河湾,流水的冲洗,露出斜坡上的一片裂纹纵横的板岩。
也是在哪里,周景明和武阳,看到了下方营地上演的一出好戏,看到了进山踩点,返回时在半道上遇到的“熟人”,蝎子张德宝。
第85章 枪打出头鸟
周景明选好矿点,见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也就没有继续挖金淘选的打算,准备早点休息。
两人就在那片岩板坡上面,找了个三面挡风的土窝子,放好行李,拢火烤馍,锑盆打了水架在火上烧着,从茶砖上敲下一块茶扔里面,又撒了些盐。
正在两人啃着火烧馍喝着盐茶的时候,忽然对面河岸传来呼喊声:“哎……别干了,都别干了,杨老大分金子了……”
两人本就在稍高的地方,河岸边除了沿着河岸生长着一些并不高大的毛柳,并没有什么遮挡,一眼就能看清对岸营地的情况。
随着这一声呼喊,对面河滩上忙碌的四五十人,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朝着上一台阶地跑去,那里有七八个地窝子连成片。
地窝子边上一块空地上,立了四根木柱,上面扯了块篷布,弄成一个凉棚。
凉棚里放着张木板桌子和一把椅子。
所有人都跑到凉棚边等着。
看那边热闹,周景明和武阳也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就见四人用块毯子,抬着一个中年从一个地窝子里钻出来,还有一人在前面开道,手中提着把猎枪。
武阳不由问了一句:“是个残废?残废当金老板?”
周景明摇摇头:“之前上来的时候,我没看见这人,不确定,但想来应该不是,只是单纯的摆谱。
有些金老板,就喜欢端架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威慑下边的人,也喜欢作威作福,不把淘金客当人!”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那是因为在淘金河谷,行动不便的人,最是容易被收拾,哪怕他是个金老板也不例外。
“闪开闪开,都特么别挡道……”
开道的人态度嚣张地吼骂着,有人让得不及时,立马就是一脚踹过去,在众人将路道让开后,那四人将那金老板抬进凉棚,放坐在椅子上,五人也随即分站在两侧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阶地上的矿洞里,又钻出几人,朝着凉棚跑来,凑在人群外围,掂着脚尖,朝着里面张望。
周景明眼睛盯得紧,就在跑来的这几人中,看到了张德宝,不由嘀咕一声:“奇怪!”
之前细细打量着河滩上的淘金客,没有见到张德宝,原来是在金洞里挖掘,一直没出来。
武阳有些莫名:“周哥,怎么了?”
“我跟彭援朝进山踩点的时候,路上遇到过一个淘金队伍,刚才从矿洞里出来的几个,就是那队伍里边的。
按理说那么早进河谷淘金,他们应该占着有自己的矿点才对,现在看上去,好像是合并到这金老板手底下去了。”
这是周景明觉得疑惑的地方,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估摸着张德宝进淘金河谷时所在的淘金队伍,应该是出了状况。
河谷里的淘金队伍,因为矿点的争夺或是一些其他的状况,也经常出现兼并的情况。
一大帮子人围在凉棚边,人头攒动,周景明和武阳,也看不清里边的具体情况,只听到有人在里边高声吆喝着人名。
被叫到的人,立马从人群中挤进凉棚。应该是分到金子的人。
但那么多人等着分金,却只叫了七八个人的名字,两人隔着河岸都能听到分金的人吆喝:“金子分完了,都散了吧!”
人群也就在这时候躁动起来,纷纷吵嚷起来。
“我们的金子呢?”
“我们还没分到金子!”
“怎么就分完了?”
……
吵嚷声此起彼伏。
然后,周景明看到张德宝挤进人群,听到他吼叫:“我们大家的金子呢,我们还那么多人没分到,不分金子就想这么了事儿,门都没有,赶紧给我们分金子。”
凉棚里金老板的声音更大:“我特么说没有金子,就是没有金子,嫌我这里不好,到别处去。”
张德宝的声音再次响起:“杨老大,上一次分金子,你就没给我,我借你一袋白面,你扣我五克金子,你这也太狠了吧?”
金老板声音中的怒气更重:“我特么说了没金子!”
张德宝依旧呶呶不休:“我不信!”
“不信,不信你特么又能怎么样?你们一帮子人的矿点被人占了,老子好心收留你,让你有口饭吃,还敢在老子面前耍横,你特么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老子这里不缺你一个!”
周景明听到这话,不由心里暗道一声:原来是矿洞被占,物资被抢,才选择投奔他人。
“杨老大,你也不能太欺负人了,我们也不容易啊,我们几个,天天在矿洞里,干的是最苦最累,也最危险的活计,看在我们那么卖力的份上,你好歹多少分我们一些,要吃要喝的,没有金子,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又怎么干活……你也不能太黑啊!”
见金老板语气越来越硬,张德宝的口气不由软了一些。
但他口气越软,金老板态度越强硬:“张德宝,我就黑了,我就欺负你了,欺负你又能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张德宝顿时变得气急败坏:“你凭什么欺负我,我给你干了那么长时间不容易,大家伙都不容易,你不能昧着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