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枪响,那树枝明眼可见地被打得崩飞起来。
这惊人的表现,让周景明和武阳都为之惊叹。
两人都懂用枪,枪法也不错,知道刘老头这完全是凭着感觉打的,只有非常有经验的人,才能做到。
用一句话形容:人枪合一。
周景明说话算话,专门领着他回地窝子一趟,给他满满地装了一葫芦酒,得有三斤左右。
他和张把头也简单聊过,得知刘老头是他们隔壁村的,求着找上门来了,本来嫌弃他年龄大,干活不利索,不想要,之所以还是领着来,就是看中了他的枪法,想着在河谷里有这么一号人,能多吃上几顿野味儿,遇到情况必须玩枪,也能派上用场。
但其实,刘老头也不算特别老,只是奔六十的年纪。
大概是长期嗜酒的缘故,一双眼睛总是醉眼朦胧的样子,眼仁显得浑浊。
周景明单纯的对打猎感兴趣而已,存了请教的心思,所以,有意结缘。
队伍里的人大都负伤,估计还得养上七八天,淘金的事情暂时运作不起来,周景明在跟着闲了这两三天,就有些不得劲了。
吃过晚饭,他想了一阵,觉得还是不能耽搁,淘金要紧,另外,他也觉得该趁这个空档,出去走动走动,看看情况。
他心里下了决定,当即钻出帐篷,四下看看,见饱暖思淫欲的彭援朝,跟孙成贵等人凑在一起看金莲,他冲着他吆喝了一声:“彭哥,过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彭援朝抬头看了眼周景明,将小人书递给徐有良,朝着周景明走了过来,还不忘回头冲着徐有良交代:“给我拿好了,我待会回来还要看。”
他跟着周景明钻进帐篷后才问:“什么事儿啊?”
“我打算出去一趟,往主河道上走一遭,估计要花上几天时间才回来!”
“去主河道干什么?”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淘金队伍应该都进山了,我去了解下大概情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动走动,没什么坏处。
顺便,也想趁这机会,看能不能寻些人过来。
就咱们这几个人,运的料子都供不上溜槽冲洗,也得增加人手不是。”
彭援朝略微想了下,有些担心:“你不会一走就不回来了吧?”
“哎哎哎……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弄得像是被抛弃一样怨妇一样。
放心,你撵我走我都不会走,这小半岛,怎么说也是个小富矿,现在又有了抽水机和那些器械,淘金的速度,不是一般淘金队能比的,这种赚钱的机会,你觉得我会错过。”
周景明认真地看着彭援朝:“我打算叫上武阳跟我一起,会带走两把猎枪,我只是担心,我们走了以后,你们能不能守得住小半岛。”
“我们手头还有三把枪,这河沟又偏,人不是特别多,情况没有外面复杂,应该能守住!”
“能守住就好……都警觉点!”
“好!”
说事儿的时候,武阳就在旁边听着,等到彭援朝回去以后,他晃了晃脖子,站起身:“早想出去见识见识了,整天窝在这里也是无聊……走吧,该去训练了。”
训练回来后,周景明和武阳睡得很早,隔天早上起得也早,武阳忙着拢火,周景明则是去打来水,从面袋子里舀了不少面粉,用水调了,揉成一个大面团,然后又揪成一个个小面团压成薄薄的面饼,找来几个梅林罐头,取出里面的午餐肉,切成小块,包在面饼里,再压扁。
连日来在同一个地方拢火煮东西,燃烧的柴火下面,已经有不少草木灰,武阳用棍子扒拉出一个灰坑,将那些面饼放在灰坑里,又用草木灰盖上。
火烧馍是顶好的干粮,两人要出行数日,也就多做了一些。
等着火烧馍烤熟的时候,他们忙着将自己带走的被褥打包。
等到把行囊打理好,两人回到火堆边烤火,拿棍子刨开木灰,金黄色的面团露出来,已成了坚硬的馍,散发着麦香。
周景明一向不认为草木灰是什么脏东西,也没那么多讲究,拍拍灰,胡乱吹几下,就吃了起来。
接连三个馍下肚,再喝上一些烧开的后放冷的温开水,能感觉到馍在肚里膨胀,立马有了饱腹感。
他将昨天剩下的下水全都喂狗,那些馍则是全都装包里背着,取了猎枪,带足子弹,又去找踩点时带着进山的短柄十字镐和铲子,还拿了一个金斗子和两套全新的水裤出来。
见周景明拿淘金工具,武阳有些不解地问:“我们不是去主河道走一趟嘛,带淘金工具干什么?”
周景明冲他笑笑:“这你就不懂吧,淘金除了选好矿点,安营扎寨的淘采,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打游击。
没有固定的矿点,沿河寻找一些可能有金子淤积的小地方进行淘采,一两个人都能干,更省时省力。
不少有经验的淘金客,他们就喜欢这么做,免去大量挖掘、运送泥沙的麻烦。
可别小看了打游击这种做法,真正干下来,淘到的金子,不比一帮人找个固定矿点淘金的收入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咱们是要出去走一趟,但不妨碍我们沿途淘金赚钱啊!”
这么一说,武阳立时明白了,充满兴趣地催促:“那赶紧走!”
两人随即领着金旺,顺着河道往下游走。
在这条岔沟里,周景明没有怎么停留,只是在经过一些营地的时候,会注意打量一下那些淘金队伍的情况。
都在河滩上忙着干活,人员几乎都在,能一目了然,他也没有细看,只是看人多不多,威胁大不大。
一早上的时间,两人几乎都花在赶路上,抵达主河道的时候,才在河岸边选了地方歇脚,吃两个馍,抽支烟。
此时的主河道,放眼看去,上下游,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营地,沿着河岸分布,随眼一扫,就能看到十多个,热闹程度,比周景明他们所在的岔沟翻了数倍,到处是忙碌的身影,还时不时能看到一些人提着被褥行李进入河谷。
武阳看了一阵,有些奇怪地问:“周哥,怎么这些淘金营地,大都在河谷南边?北边的几乎没有?”
周景明扫视了一眼:“淘金行当里,有这么一个说法:金出阴坡。
阿尔泰山区属于寒冻地带,根据民间经验,这种冲击砂金矿,特别是阶地矿,金沙富集的地方,大都是在河谷阴坡一侧。
也就是东西走向的河谷,在河谷南侧谷坡的阶地上,砂金矿多,而在北侧的很少。
南北走向的河谷,砂金矿多分布在西侧谷坡阶地上,东侧成矿很少。”
武阳对此很迷糊:“这是为什么?”
“民间的经验,大多是通过实践总结的,但其实,在地理上也非常有道理。
阳坡、阴坡,这个我不用多说你也知道,就是向阳、背阴的意思。
在地理上,阳坡与阴坡对地表覆盖、植物分布、水土流失等都有重要作用,特别是地形斜坡结构不完整的,以阳坡阴坡为边界,各种地表覆盖物分布存在较大差异。
之所以金出阴坡,那是因为阴坡容易土壤沉降、水流积淤,有利于植被返青固定。
换句话说,河流中的金子容易在阴坡淤积、沉降,并被固定下来。现在这段河谷,就是东西走向的,所以淘金队伍大都选在南边河岸。”
武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什么是阶地?”
周景明耐心解释:“山谷里的地形地貌,不是一成不变的,千万年来,随着地壳抬升,河流侵蚀,河床加深,使早期形成的河漫滩砂床高出河床,在河谷两旁就会形成一台台像是台阶一样的地形,就是阶地。
你自己看看南边河床的地形,是不是一台一台的,看大范围,不要集中在一小片。”
武阳站起身来,放眼观察着对岸,果然如周景明所说的那样,能看出一台台阶地的轮廓,不由点点头:“还真是这样……咱们打游击淘金,也得去南边阴坡,这河面几十米宽,得找地方过河。”
周景明摇摇头:“咱们不去对岸,就在这边!”
武阳有些迷糊了:“为什么啊?不是说金出阴坡嘛!”
“南边那些出金的地方,大都被各个淘金队伍给占了,都是来淘金的,他们会放过那些可能富含金子的地方?
因为淤积沉降的作用,金沙比重大,大都埋在深处,咱们只是出来几天,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挖掘表层泥沙。
再说了,我们要是过去了,进入别人的地盘,也犯忌讳不是,找不到好的金砂矿床不说,稍不注意就麻烦上身。
我只是说阴坡的金子会比较多一些,并没有说阳坡就没有金子。
在阳坡这边,还是有些小地形,是金砂淤积的地方,就适合小打小闹的游击,找到合适的地方,金斗子装了泥沙,直接就能淘!
咱们是来看河谷人员情况的,在对岸,也更容易观察不是!”
武阳点点头:“这倒也是!”
“休息的差不多了,走吧!”
周景明将行囊摔背上背着,那把装了鹿弹的鹰兔牌猎枪挎肩膀上,领头往上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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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收获喜人
周景明干过数年地质勘探,又有过数十年淘金经验,对于岩金和砂金矿脉,有自己独到且深入的了解。
他领着武阳顺着河流北岸往上游走了几百米,沿途见对岸一辆辆满砂砾的架子车,一路从高处阶地上顺着土坡路冲下来,卷起一溜飞尘。
那些河滩上,砾石堆成的车道,延伸进入河流,上面架设的溜槽边,人们提着水桶不断地往溜槽里提水冲砂。
还有不少人,直接穿着水裤,站在没腰的河水中,摇晃着金斗子,一个个如同踩水的鸭子,弄得河水啪啪响。
吆喝声,说话声,此起彼伏,一片忙碌的景象。
隔着三四十米宽的河流,没有进入别人所占的矿点,尽管如此,在两人从对岸经过的时候,他们还是大都会停下手头的活计,朝着两人打量,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周景明对此并不理会,他也在打量着对面那些人,想要从中寻找到熟悉的面孔。
重活一辈子,再次来到淘金河谷,那些熟悉的面孔,于周景明而言,更像是将他从重生的虚幻感觉中剥离出来,让他一点点确定这是现实的锚点。
至于找到了有什么用,自然是有恩还恩,有仇报仇,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尤其是那些上辈子出现在他淘金路上,这辈子也可能会出现的阻碍,得想方设法早早铲除,让以后的路更顺利些。
在经过一片乱石河岸的时候,周景明停了下来,放下背着的东西,空身踩着乱石,在河滩上跳动,他看看这个河岸的地形,又看看斜上方几十米处有人采挖的矿点。
根据水流的特点,这里并非河里泥沙淤积的地方,但越是如此,周景明反而越看重这里。
别无其他原因,因为这些乱石不是河滩上那些被水冲得翻滚,不断打磨中变得圆滑的石头,而是河水冲刷,河床下切露出来的表面有不少间隙、凹坑的原生石头。
河水携带着泥沙冲撞进入这片乱石,乱石中有间隙,又有阻挡水流流速的作用,也就具备了一定的沉降作用。
尽管涨水的时候,水流速度增快,会将那些淤积的少量泥沙再次带走不少,但总会留下一些。
这在周景明看来,就是一处天然的溜槽。
事实也是如此,他挽起袖子,在一块石头上蹲下,伸手杵在前面另一块石头上,伸手顺着所杵的那块石头缝隙中探进去,摸索着从浅水中抓出一把泥沙。
这把泥沙,成乌黑色,里面的杂质已经跟用溜槽冲洗后留在毛毡里的乌砂差不了多少了。
他将那些乌砂在手心摊开,细细看了下,在里面直接就看到了两小片麸金和丁点金沫儿。
他踩着石头跳上河岸:“兄弟,咱们就在这里淘,把浅水中这些石头缝隙中的泥沙都细细清理出来,应该能有不错的收获。”
在淘金这方面,武阳因为刚接触淘金,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一开始进入淘金河谷,曾怀疑那些河滩砂砾中能不能淘出黄金。
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他对周景明的判断,没有任何质疑。
武阳当即将短柄的十字镐、铲子和水裤都找了出来,两人脱了外衣,穿上水裤,下到乱石间的浅水里。
周景明四下看看,见一块大石头临水的位置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石窝子,里边淤满了泥沙,还长了几根水草在里面,他当即用金斗子接着,将石窝子里的泥沙掏出来,装了浅浅的一金斗子,就蹲在水里,摇晃淘洗。
武阳则是拿着铲子,将石头缝隙里的泥沙掏出来装锑盆里,发现无论是铲子还是镐头,在这些石头缝隙中很难施展,干脆放弃,直接挽起袖子,将双手探入石缝间,小心地摸索着,将那些石缝间的泥沙轻缓地捧出来,放入盆里。
生怕动作大了,金子随着水溜走。
很快,周景明第一斗淘洗出来,麦粒大小的金豆子,在金斗子底部就有两颗,另外还有几片麸金和一些金沫儿。
将这些金子连同少量的乌砂装入带来的罐头瓶,周景明继续将石窝子里的泥沙装入金斗子淘洗。
第二次出的金子更多。
直到第三斗,石窝子里的泥沙才被装完,这一斗泥沙是那石窝最底部,淘出来的金子也最多,最显眼的就是一个比玉米粒小不了多少的金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