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
「万哥,我已经让阿标去查了。」邱敏低声说道,她下意识地想上前帮他倒杯水,但伸出手又缩了回来,感觉此刻任何安慰的举动都可能引爆这座火山。
「不够。」陈惠万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他走到墙边的香港地图前,拿起一支红笔,对邱敏说:「把阿标叫进来。」
阿标很快进来后,陈惠万没有直接下令,而是用笔尖在旺角道的一片区域画了个圈。
「泼墨的那个赌鬼,是个小角色,不可能直接和幕后主使联系。他这种人,接活一定会通过中间人,最常见的就是『迭码仔』。去这个区域的地下麻将馆,找一个叫『烂牙驹』的,这个人我以前打过交道,手脚不干净,专做这种脏活。」
接着,他的笔尖移到尖东,点了点一家夜总会的名字。
「《星岛》那个记者,我有点印象。他这种靠爆料拿『红包』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喜欢泡夜总会。去找『红磨坊』的妈咪『Lulu』,给她五千块,就说是我陈惠万请她喝茶。她会告诉你,那个记者最近收了谁的钱,见了谁的人。」
邱敏和阿标都听得心头一震,他们没想到万哥对这些三教九流的门道如此清楚,简直像在看一本早已写好答案的书。
陈惠万放下笔,语气变得冰冷:「这些,只是小鱼小虾。最关键的,是曾子威。他这种人,好面子又嗜赌,在香港借大钱怕传出去丢脸,一定会去规矩最『灵活』的澳门。阿标,你亲自去一趟,」
他直视着阿标的眼睛,「去找葡京,就说是我陈惠万的朋友,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一个姓曾的香港艺人,手气不太好。」
他将来自2025年的、对人性与社会黑暗面的洞察,化作了一张精准无比的狩猎地图。
「让阿标动用我们所有的『暗线』,把那个泼墨水的人,那个第一个提问的记者,给我一根线一根线地全部挖出来!我还要知道,曾子威最近在跟谁来往,他的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雄狮。
「我不要开记者会解释,那样只会越描越黑。」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我要让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自己爬出来,当着全香港人的面,把他泼出去的脏水,一滴一滴,自己舔干净!」
这一刻,那个运筹帷幄的电影公司老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来自2025年的、那个曾经让整个港岛娱乐圈闻风丧胆的——狗仔之王!
他太熟悉这种套路了。
舆论战,从来都不是靠解释和澄清来打赢的。
唯一的胜利方式,就是用更猛的料,更黑的料,更致命的料,将你的对手,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邱敏看着他为了蓝洁瑛,不惜动用所有底牌,甚至不惜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样子,心中那根名为嫉妒的刺,被深深地扎了进去。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陈惠万心中的「特殊性」,正在被另一个女人迅速取代。
她低着头,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恭敬地应道:「是,万哥,我马上去办。」
也就在这时,陈家大宅,张婉玲正亲手将炖好的花胶汤装入一个象牙白色的精致保温壶中。
一旁的佣人将几份今天的报纸叠好放在餐边柜上。
张婉玲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随即停住了。她的手顿在半空,脸上温婉的笑容慢慢淡去。
报纸头版那张蓝洁瑛崩溃的照片,像一滴墨,滴进了她原本平静如水的心湖。
她的第一反应并非嫉妒,而是对丈夫事业「树大招风」的深切担忧。紧接着,一种对混乱的恐惧感攫住了她。
她努力经营的安稳家庭,彷佛随时会被这些来自娱乐圈的腥风血雨所侵扰。
最后,当她想到丈夫此刻必定怒火中烧,而这怒火的源头却是另一个女人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才浮上心头。
她盖好保温壶的盖子,对司机说:「去公司。」
她决定亲自去一趟。不仅是为了宣示主权,更是要去丈量,这场风波在丈夫心中,到底占了多重的份量。
就在邱敏转身准备离开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是陈惠万的妻子,张婉玲。
她手里提着那个精致的保温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但当她看到办公室里那凝重的气氛,以及丈夫脸上那从未见过的暴戾之气时,她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
她的目光,在丈夫和邱敏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眼。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她轻声问道。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张婉玲的目光越过丈夫的肩膀,落在了那摊开的报纸头条上,那张蓝洁瑛崩溃的脸,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她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丈夫怒火的来源。但她没有立刻走向丈夫,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正低着头、手足无措的邱敏。
「报纸上写得太过分了,一个女孩子,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诋毁。」张婉玲的声音温柔,却像一把冰冷的尺子,在丈量着邱敏的反应,「希望蓝小姐没事吧,你说对不对,阿敏妹妹?」
这声「阿敏妹妹」,像一根针,扎在邱敏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张婉玲那双看似关切,实则清冷如水的眼睛,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被看了个通透。
「是……」邱敏的声音细若蚊蚋,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陈惠万从那股滔天的怒火中回过神来,他听出了妻子话语中的机锋,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开口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对峙:「阿敏,你先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好的,万哥。」邱敏如蒙大赦,正要转身。
「阿敏妹妹,」张婉玲的声音幽幽地从她身后传来,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希望这一次,我不会又多一个洁瑛妹妹。」
邱敏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她可以接受张婉玲的存在,那是她选择这条路时,就默认的、摆在明面上的「正室」。先来后到,她认。
但「洁瑛妹妹」?这算什么?
自己才刚刚在宝岛,将一切都交给了他,才刚刚在他身边有了一个虽然无名无份、却心照不宣的位置。
现在,就立刻要出现一个新的「姐姐」来分享他吗?
那自己算什么?排第二?还是第三?这亏,她不认!
一股混杂着被背叛的屈辱和强烈危机感的怒火,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眼中的怒火会被看得一清二楚。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压进那几个字里。
「……婉玲姐姐,您慢坐。」
她的声音,不再是颤抖,反而平静得有些可怕。她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宣告着自己绝不退让的立场。
邱敏走出星万影业的大楼,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一个人走在维港的海边。看着对岸璀璨的灯火,她那强撑的坚强终于瓦解。
她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将手中那份关于新电影的策划案,一页一页,用力地撕成了碎片,任由它们被风吹向漆黑的大海。
她原以为自己是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可张婉玲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她打回了原形——一个需要被「正室」敲打的、随时可能被取代的棋子。
这比任何工作的辛劳都更让她感到疲惫与愤怒。
办公室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张婉玲脸上重新挂上温婉的笑容,款步走到办公桌前,将保温壶轻轻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知道你肯定又没吃饭。我给你炖了花胶汤,补补身子。」
她的声音温柔,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伸出手,很自然地帮丈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
然而,她的指尖,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是为了公司的新人,在烦心吧?」张婉玲的语气像是随口一问,目光却直视着丈夫的眼睛。
陈惠万看着妻子那双眼睛,心中知道,这场家庭的审问,比应付外面的敌人更耗心力。
「生意上的事,总有些腌臜手段。」他含糊地应了一句,伸手去拿那碗汤。
张婉玲却按住了他的手,她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地说:「阿万,我知道你是在打仗。但是,你的火气,不要烧到家里来。也别为了外面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这句话,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她是在提醒他,谁才是「家里人」。
陈惠万握住她冰凉的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丽却陌生的脸,心中涌上一股无力的疲惫。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张婉玲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完美的、陈太太的笑容。她盛好汤,推到他面前:「快喝吧,凉了就腥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汤匙碰撞瓷碗的轻微声响。
一碗温热的汤,却喝出了满身的寒意。
……
阿标的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一天之后,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就放在了陈惠万的办公桌上。
报告的内容,印证了陈惠万所有的猜测,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肮脏。
泼墨的烂赌鬼收了五千块。
提问的记者收了一万块「红包」。
而曾子威本人,在澳门葡京赌场,欠下了高达三百万的巨额赌债,
陈惠万看着报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阿标的号码。
当晚,九龙城,一家装修奢华的私人会所内,麻将牌的碰撞声此起彼落。
第151章 看不见的绝杀
曾子威叼着雪茄,一脸不耐地将面前的牌推倒,输了今晚的第十把。
「妈的!真他妈倒楣!」他低声咒骂着,完全没注意到,包厢门口的侍应生,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了人。
突然,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靓坤穿着一件黑色皮衣,一马当先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四个同样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正在打牌的几位富商身后,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那几位富商看到靓坤,像是见了鬼一样,其中一人刚想开口,却被靓坤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把话吞了回去。
「坤哥,这里是私人地方,你过界了。」一位自恃有些江湖背景,脖子上戴着粗金链的胖子强作镇定地站了起来,试图为曾子威出头。
靓坤看都没看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淡淡地说道:「周老板,今晚这里,我们老板包了。你的账,记在星万影业头上。」
他顿了顿,将手帕扔在桌上,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现在,请各位离场。」
那几位富商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到靓坤身后那几个如同铁塔般的男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自保,连筹码都来不及收,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曾子威色厉内荏地站了起来。
「笃。」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阿标拄着那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的腿伤还未痊愈,步履有些缓慢,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曾子威的心跳上。
就在他走到麻将桌前时,或许是用力过猛,他那条伤腿的肌肉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阿标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靓坤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他,却被他用一个眼神硬生生制止了。
阿标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用那把黑伞的伞柄死死地撑在地面上,坚硬的伞柄因为他巨大的力量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抬起头,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却因为这份痛楚的刺激,变得比之前更加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