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炮哥脑中飞速盘算如何应对时,陈惠万松开了挟持着小刀的手,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那个承载着情谊的信封,随手向前一扔。
信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在了炮哥脚下的水泥地上。
「我本想客客气气地拜会,」陈惠万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看来,得先让你们明白,我是谁。」
一个资浅的小弟见状,怒吼一声「你找死」,就想冲上前,却被炮哥用一个凌厉的眼神硬生生喝止。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炮哥缓缓地、一言不发地弯下腰,亲自捡起了地上的那个信封。
这个弯腰的动作,让在场所有竹联帮的人,心都沉了下去。他们知道,炮哥认栽了。
炮哥拍了拍信封上的灰尘,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封口那枚完好无损的朱红色火漆印,看到上面那个龙飞凤舞的「葛」字时,他拿着信封的手,微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迅速撕开封口,抽出信纸,一目十行地扫过。
越看,他脸上的血色就褪得越快,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刀这个蠢货,差点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这件事要是让正在养病的大哥知道,自己这个堂口的负责人,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混账!」
炮哥快步上前,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还在发愣的小刀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楼道里回荡。
「瞎了你的狗眼!」炮哥的声音因为后怕而变得尖利,「看清楚了!这是香港葛先生的亲笔信!信上写的,是他最为倚重的兄弟,陈惠万先生!」
当这个名字从炮哥嘴里吼出来时,整个楼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雷劈中一样,呆立当场。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被他们当成冒牌货、当成杀手的人,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在香港搅动风云的陈惠万!
小刀捂着火辣辣的脸,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想起自己刚才那句极尽嘲讽的话,一股夹杂着极致恐惧和无边羞辱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炮哥不再理会他,而是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陈惠万面前,郑重地、近乎九十度地深深鞠了一躬。
「陈先生,对不起!是我炮某人管教无方,手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这位贵客。我代表我们堂口上下所有兄弟,给您赔罪!」
他这姿态放得极低,也极有诚意。
陈惠万看着他,脸上的冰冷终于消散了一些。他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
「炮哥是吧?」他平静地说,「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炮哥直起身,脸上已经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说道:「陈先生大人有大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您务必赏光,今晚醉月楼,我摆一桌谢罪宴,任凭您处置!」
陈惠万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姿态做足的炮哥,顺势收起了所有的气势。
「处置就不必了。」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这次来,除了拜会,确实有笔大生意要谈。」
他看着炮哥,重新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一笔能让你们忘掉今天所有不愉快的生意。既然炮哥这么有诚意,那今晚,我们就好好聊聊。」
第126章 蠢蠢欲动
陈惠万这句话,让炮哥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立刻明白了,对方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定!一定!」他连连点头,态度愈发恭敬,「陈先生的生意,就是我们的生意!今晚,我们洗耳恭听!」
陈惠万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将那把蝴蝶刀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
然后,他在众人复杂而敬畏的目光中,转身便走,干净利落,仿佛只是办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直到陈惠万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炮哥才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着还跪在地上一脸死灰的小刀,以及那群虽然站着,却依旧噤若寒蝉的手下,脸上的恭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狰狞。
「看什么看!都他妈是死人吗?」他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小弟的屁股上,吼道,「还不快把这里收拾干净!把受伤的兄弟都扶起来!」
他走到小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你他妈的,今天差点把我们整个堂口都给卖了!你知道吗?」
「炮哥……我……我错了……」小刀声音颤抖,连头都不敢抬。
炮哥看着周围手下那一张张既恐惧又茫然的脸,心中的火气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他知道这帮脑子里只长肌肉的蠢货,根本不明白自己刚才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
他捡起那封被他撕开的信,走到众人中间,用信纸狠狠地敲着一个小弟的脑袋。
「看你们一个个蠢样,知道自己刚才得罪的是谁的祖宗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用一种极为凝重的语气解释道:「信上写的葛先生,是现在香港数字帮的龙头!他的父亲,就是我们的开山祖师,葛将军!」
这话一出,有几个年纪稍长、听过些江湖掌故的帮众,脸色瞬间变得和炮哥一样惨白。
炮哥看着那些依旧懵懂的年轻人,继续吼道:「我们帮是怎么来的?就是当年跟着将军们过来的外省子弟,为了不被本省角头欺负,抱团取暖搞起来的!」
他环视全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今天我们打了葛先生最看重的兄弟,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帮在整个江湖上还怎么抬头?是告诉其他人我们不认祖宗,还是告诉那些本省角头我们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件事要是没处理好,」炮哥的声音降到了冰点,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不是赔钱道歉那么简单,是会死人的!懂不懂!」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楼道里,再也没有人敢出声,所有人都被这段血脉渊源和其中利害关系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终于明白,刚才的行为,无异于指着自家祖师爷的牌位骂娘。
「哼!」炮哥冷哼一声,心中的怒火总算顺了一些。
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今晚的饭局。
他点上一支雪茄,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去,」他对着一个心腹手下吩咐道,「把阿杰、坤仔那几个能说话的堂主都叫上。就说我说的,今晚醉月楼有贵客,让他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准时到场。」
「是,炮哥。」
那心腹走后,小刀才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炮哥,那……那姓陈的说的生意……一个亿……他不是在吹牛吧?」
炮哥瞥了他一眼,眼神深邃。
「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他的胆识,是敢一个人、一双手,就这么走进我们堂口的大门,明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叫过江猛龙的气魄。」
「他的身手,是你们十几个人拿着家伙围着他打,结果呢?不到一分钟,全躺下了。这不叫打架,这叫碾压,一拳一个小朋友!」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炮哥的声音沉了下去,眼神里流露出真正的忌惮:
「最可怕的,是他的城府。他从一开始怀里就揣着葛先生的信,那是能保他命的王牌。但他用了吗?没有。他非要等到把我们所有人的脸都打肿了,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才把信扔到我脚下,让我自己捡起来看。」
「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能靠拳头摆平的事,根本懒得提背景。他先用实力赢了面子,再用背景压垮里子。这种人,每走一步,都算好了后面三步。能让葛先生如此看重,亲自写信托付的人,你觉得他会是个只会吹牛的傻子吗?」
他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算计与野心。
「今晚,让他把话说清楚。要是真的有这么大的富贵,我们自然要接着。」
炮哥的语气一转,变得阴冷而充满算计。
「但要是他敢拿着葛先生的名头,把我们当傻子耍,想空手套白狼……」
他没有做任何威胁的动作,只是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对小刀说:「那我就亲自买张机票飞一趟香港,当面请教一下葛先生,问问他老人家,他最看重的兄弟,是不是都这么喜欢开玩笑。」
「到时候,你觉得,是我们倒霉,还是他陈惠万没法交代?」
这句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小刀打了个冷颤,彻底明白了,今晚的饭局,既是谢罪宴,也是一场真正的鸿门宴——
一场赌上信誉和前途,没有刀光剑影,却更加凶险的博弈。
……
一个多小时后,陈惠万回到了希尔顿饭店。
他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在大堂的沙发上静坐了片刻,将刚才那场冲突带来的戾气,以及与竹联帮初步交锋后的种种思绪,沉淀下来。
直到感觉心绪完全平复,他才起身走向电梯。
来到自己房间门口,他刚准备插卡,隔壁的房门却「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邱敏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她显然已经梳洗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家居便服,头发还有些湿润,散发着洗发水的淡淡清香。
看到陈惠万,她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但随即,那双清澈的眸子就落在了他略显凌乱的衣领和肩膀上。
「万哥,你……」她快步上前,死死地盯住了他西装外套的肩线位置。
陈惠万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昂贵的布料上,有一道约莫一寸长的裂口,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薄刃瞬间划过,断裂的羊毛纤维微微翘起。
他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刚才在路边不小心被招牌勾了一下。谈得很顺利,正准备叫你,一起去吃晚饭。」
「勾一下会是这种口子吗?」
邱敏却摇了摇头,她鼓起勇气,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几乎是触碰般地指着那道裂口。
「这是……刀片划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陈惠万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担忧和倔强的眼睛,知道瞒不过去,只能轻描淡写地说道:「小场面而已,一点误会,已经解决了。」
「不行!」邱敏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她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陈惠万推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脱衣服!」
第127章 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把外套脱下来,让我看看。」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
陈惠万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些无奈,也有些莞尔。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然而,当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时,邱敏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白色的衬衫肩头位置,有一道比外套上更长、更明显的口子,显然是那利刃在破开厚实的外套后,余势未消,再次划破了单薄的衬衫。
虽然没有血迹,但周围的布料上,却渗出了一点点组织液干涸后留下的淡黄色痕迹。
「你受伤了!」邱敏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她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冲上前就想去碰那处伤口。
「都说了是小事。」陈惠万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侧身避开。
「你转过来!」
邱敏绕到陈惠万面前,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声音里满是心疼和责备:
「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她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埋怨的语气,低声却无比清晰地说道:「如果你带我一起去,我在旁边,至少能帮你解释一下,或许……或许就不会有这些误会了!」
陈惠万看着她,心中那份属于李诚的、玩世不恭的念头再次浮现,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把衬衫也脱了。」邱敏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晕,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我要看看伤口到底怎么样。」
在她的坚持下,陈惠万只好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当那件带着男人体温的衬衫被缓缓褪下,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而充满力量感的上半身时,邱敏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是邱敏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到一个成熟男性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