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窗口剩余时间:6分50秒。”
前沿右翼,“灰岩”山岭脚下。
这里的气氛与裂谷主战场宛如两个世界。
枪炮声稀疏得可怜,只有零星的迫击炮弹偶尔落在远处,激起几团象征性的尘土。
第11旅的士兵们像受惊的鸵鸟,大部分蜷缩在散兵坑、岩石缝隙或者装甲车后面,偶尔有人探出头紧张地张望一下“灰岩”那陡峭的、布满嶙峋怪石的山坡,又立刻缩了回去。
恐惧如同实质的毒雾,弥漫在每一个士兵的呼吸里。
旅临时指挥所设在一辆半埋进土坎的BMP-1步兵战车后面。旅长卡里姆肥胖的身体几乎塞满了小小的车内空间。
他拿着通讯器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全是油腻的汗珠,对着话筒语无伦次地低吼:“…我知道!我知道狼巢的命令!但是上校…灰岩根本冲不上去!卢马尔在那里至少有两个装甲营,还有反坦克小组…我的士兵…他们会死的!我需要更多的炮火覆盖…需要…”
“需要什么?需要躺回你老娘的怀里吃奶吗?卡里姆旅长!”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骤然在卡里姆耳边响起。
不是来自通讯器,而是来自车外!
同时,一个冰冷坚硬的圆形物体,带着死亡的气息,重重地顶在了他太阳穴上!
卡里姆浑身的肥肉猛地一哆嗦,通讯器啪嗒一声掉在车底板上。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扭动脖子,一张如同刀刻斧凿、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出现在车门外,那双眼睛如同南极冻土上的冰窟,深不见底,直刺他的灵魂。
顶在他太阳穴上的,是黑洞洞的AKM突击步枪枪口!
江峰!
车外,两百名杀气腾腾的雇佣兵已经散开,黑洞洞的枪口有意无意地对准了周围每一个试图靠近的政府军军官和警卫。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硝烟味,比卢马尔的炮火更令人窒息。
“前指的命令,十分钟内撕开卢马尔侧翼。”
江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噪音和远处的炮声,钻进卡里姆和周围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军官耳中,“现在,还剩…”
江峰甚至没有看表,只是用枪口更用力地碾了碾卡里姆滚烫的太阳穴。
“不到六分钟。”
卡里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你…你们不能这样…这是…这是…”
“这是战场,旅长。”
江峰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要么,你现在下令冲锋,用卢马尔人的血证明你的忠诚和勇气;要么……”
他顿了顿,冰寒的目光扫过卡里姆那张惨白的胖脸:“我用你的血,还有所有拒绝执行命令的军官的血,来祭旗,然后由我的人,亲自‘监督’着你的士兵往上冲。选一个。”
死亡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死死缠绕住卡里姆的颈椎。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如同机器般的男人,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
他看到了江峰身后那些雇佣兵的眼神——那不是军人的眼神,那是屠夫、是鬣狗在打量待宰羔羊的眼神!
他毫不怀疑,只要江峰一个手势,他的指挥所会在几秒钟内被血洗!
“冲…冲锋!”
卡里姆猛地爆发出破锣般的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他抓起掉落的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狂喊,唾沫星子喷溅在话筒上:“全体注意!我是旅长卡里姆!进攻!进攻!目标灰岩山顶!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冲!冲上去!把卢马尔的杂种撕碎!谁敢后退一步,督战队格杀勿论!冲啊——!”
这声嘶力竭的“冲啊”,如同引爆了炸药桶的导火索。
早已被督战队枪口吓得魂飞魄散的政府军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开始驱赶自己的士兵:“起来!混蛋!冲上去!快!冲啊!”
督战队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士兵们背后晃动。
恐惧瞬间转化成了另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士兵们被枪口和军官的咆哮驱赶着,如同被抽打的羊群,发出混乱的嚎叫,从散兵坑里、岩石后面爬出来,开始乱哄哄地、不顾一切地向陡峭的“灰岩”山坡涌去!
装甲车也咆哮着,履带卷起尘土,笨拙地寻找着相对平缓的路线向上爬行。
混乱的、绝望的冲锋浪潮,终于开始向卢马尔的左后翼狠狠拍去!
“天眼窗口剩余时间:4分18秒。”
亨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屏幕上,代表第11旅的蓝色箭头终于动了起来,像一条受伤但被激怒的蟒蛇,扭曲着、挣扎着,但坚定地扑向标注的冲击点——卢马尔装甲集群侧后那个脆弱的结合部!
第968章 裂谷炼狱
非洲裂谷的午夜,绝非安眠时刻。
白日烤焦大地的毒日头早沉了,换来的是无边无际、能憋死人的黑。
卢马尔躲在那辆旅级指挥车里,浑身臭汗如同在污水坑里刚捞出来一样。
今晚是他和宋和平对阵的关键时刻,即决高下,也分生死!
“报……报告!长官!右翼!右翼灰岩那儿!冒出来一大票政府军的步兵!”
一个参谋摘下耳机,嗓子都吓劈叉了:“正他妈死命冲咱们左后腰那块软肉!人……人他娘至少一个旅!冲得……冲得跟疯狗似的!是夜袭!这帮杂种不要命了!是自杀冲锋!”
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卢马尔像被高压电打了屁股,“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窜到侧面的监控屏前。
屏幕上,SAS那帮鬼佬操控的高空“死神”无人机传回来的红外/微光画面,正用一种看死人的冷静劲儿,直播着地狱实况——
灰岩山坡,在夜视镜头底下泛着鬼气森森的灰绿。
那陡坡,这会儿正被一片蠕动、翻滚的“人肉潮”给糊满了!
密密麻麻的政府军士兵活像从地狱缝里挤出来的恶鬼,顶着从高处泼下来的、在夜视仪里拉出长串亮线的索命子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子弹啃在光秃秃的石头上,溅起一溜溜刺眼的小火星,跟鬼火似的。
不断有人影像是被看不见的大锤抡中,翻滚着栽下山崖,那凄厉的惨嚎刚出口就被更响的爆炸声吞了。
山坡底下,几辆政府军的BMP-1步战车和改装皮卡轮廓贼清楚,它们那73毫米炮管子跟重机枪正玩命地往外喷火舌头,把钢铁和火焰的暴雨往守军阵地上泼,压得人抬不起头。
那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那股子豁出命的狠劲,比之前任何一次试探都他妈吓人!
“操他妈的!这群下贱的蛆虫!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勇猛了?!”
卢马尔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咒骂,眼里除了被冒犯的暴怒,更深的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且不计血本的夜袭整出的巨大恐慌攫住了心。
右翼灰岩。
那是他防线上那块“软肋”,借着黑更他妈要命了!
左后腰那结合部要是被这帮杂碎楔进来,等同将自己的部队拦腰截断,到那时候,他整个旅就得被包饺子、切碎!
卢马尔是上过军事院校的指挥官,他可不蠢,这种战术的意图还是能洞若观火的。
“SAS!SAS小组!立刻给我确认右翼情况!最高优先级!所有能用的家伙什儿,给我往死里砸右翼!照明弹!给老子把灰岩东坡照得跟白天似的!用炮火把爬上来那些杂碎全他妈轰回老家去!”
他对着通话器咆哮,唾沫星子差点喷屏幕上,向自己英国爸爸派来的特种部队求助。
“防空组!所有防空组听着!夜视设备全开!给老子把右翼低空盯死了!防着他们趁乱摸进来那些该死的米格机!一只蚊子都他妈别给老子放进来!”
命令像冰水,瞬间浇醒了后方隐蔽点里一直负责远战场情报支援和防空拦截的SAS引导小组。
这帮雾都来的精英,脸上那点轻松立马换成了职业的冷酷。夜视镜的绿光映着一张张没表情的脸。
“凯撒收到。前出右翼,执行监视与火力引导任务。重复,前出右翼,保持持续监视。”
通讯频道里响起急促而清晰的英语,带着标准伦敦腔的刻板冷静。
“所有‘标枪’(Javelin)射手就位,切换夜视模式。如发现米格23热信号,授权发射。完毕。”
SAS小组长声音冷硬如铁,在夜间通讯中字字清晰。
无形的调动在黑暗中瞬间完成。
部署在指挥车周边和制高点的防空阵地,激光照射器的幽绿光束如同死神的目光,绝大部分被强行扭向右翼那片沸腾的血肉磨盘。
单兵防空导弹射手透过夜视瞄具,警惕地扫描着灰岩方向那片被曳光弹、爆炸闪光和照明弹搅得忽明忽暗的天空。
与此同时。
右翼灰岩高地,此刻已是彻头彻尾的暗夜绞肉场。
塞纳政府军第11旅的士兵们,在照明弹惨白光芒的短暂照耀下,或是在夜视仪幽绿的视野里,顶着卢马尔守军居高临下的疯狂火力,踩着同伴刚凉透、在冰冷夜色里显得更惨白的尸体和断胳膊断腿,玩命地往上拱。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炮弹爆炸的闷雷、伤兵撕心裂肺的干嚎、军官歇斯底里的吼叫,混着石头被炸碎的爆响,搅合成一首让人骨头缝都发凉的死亡交响,在死寂的夜空下格外瘆人。
“冲!冲啊!为了塞纳!上帝保佑!”
一个满脸是血、在照明弹光下活像恶鬼的政府军上尉,抡着手枪,嗓子都喊破了音。
他那点动静在震天响的战场噪音里屁都不是。
回应他的是身边弟兄不断中弹倒地的闷响和戛然而止的惨叫。
一发迫击炮弹带着独有的“咻——”声砸进人堆,惨白的光猛地一闪,照亮了天女散花似的碎肉、肠子和滚烫的泥块石头!
浓得呛人的血腥味和内脏腥臊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直冲脑门。
一个被炸飞了腿的年轻兵,在照明弹熄灭后的漆黑里,徒劳地用手扒拉着冰冷的石头,拖着流出来的肠子,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直到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流活活踩进黑暗里。
卢马尔守军的命根子,是靠着几块大灰岩堆出来的环形机枪窝。
两挺PKM,两挺NSV“岩石”重机枪,交叉织成一张要命的火网。
机枪手戴着夜视镜,或者干脆靠曳光弹拉着线打,脸上木得没一点人样,只剩下麻木的杀人本能。
滚烫的弹壳像暗金色的尿,哗啦啦从抛壳窗往外滋,在脚边堆成小山,在冷飕飕的夜里冒着白气。
枪管子打红了,在夜视仪里亮得刺眼。
子弹像泼水一样扫过黑漆漆的山坡,曳光弹拉出长长的、要命的红线,扫到哪儿,人就成片成片像割麦子似的倒下。
石头表面糊满了粘稠发黑的血,夜里看跟泼了墨似的,汇成小河,顺着沟往下淌。
可政府军这帮不要命的,冲锋就没停过。
也没法停,后面就是江峰那些雇佣兵组成的督战队。
谁后退,保准收到一份由7.62毫米口径弹头打造的“礼物”。
就在这血肉磨盘侧后头,一个稍微能避点风的土洼子里,十几个穿着黑不溜秋作战服的家伙,像长进夜里的石头桩子似的杵着。
他们是“狼群”的督战队。
头儿江峰正端着他那热成像瞄具,冷冰冰地瞅着前头那片炼狱景象。
热成像的世界里,活人是扎眼的黄白色,死人是冰冷的深蓝黑,爆炸是刺瞎眼的白斑。
他眼神里没火气,没可怜,只有种估摸战场形势和“收割”效率的冷算盘,跟玩电子游戏似的。
热成像视野里,右翼最边上,一小撮大概二十来个政府军兵正被一个喷着白光的火力点压制着往死里揍,亮度刷刷往下掉。
这说明政府军方面的伤亡在急速增加。
他们那股冲锋劲儿彻底垮了。
其中十几名士兵忍受不住这种死神在头顶盘旋的压力,连滚带爬猛地掉头,撒丫子就往山下窜——那是吓破胆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