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股东 第20节

  不过到了天津,下了火车站之后,谷雨却没有按照惯例,根据中央提供的接头地点和暗号,与河北省委的同志们接头。

  原因很简单,河北省委的情况太复杂了,即便二月份中央派了新的省委班子,结果还是没有解决非委筹备处的非组织活动,鬼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谷雨对现在的河北省委很不信任,所以下了火车之后,他就提出了一个方案,我们先住下来,安顿好,然后再和河北省委的同志接头。

  这样一旦接头不顺利,找不到人,或者遇到了叛徒,我们还可以迅速断尾求生。

  如果一杆子人,上来跑去接头,万一接头的同志出事了,一不小心,我们这八个人就会立刻暴露。

  谷雨的想法非常谨慎,很符合地下工作的特点,自然得到了同志们的认可,但是接下来,住在那里,却有很明显的争议。

  谷雨提出了一个设想,他是合肥人,又下围棋,他准备去拜访隐居在天津租界区的北洋皖系军阀首领段祺瑞,和他下两盘棋,利用对方的社会关系,找到一处安全性比较高的住房,先住下来。

  谷雨不愿意提前接头,大家还能接受,但是跑去和段祺瑞下棋,实在太离谱了,你是北方局书记,北方十几个省最高负责人,你怎么能随便出头露面呢?

  当时党组织有严格的规定,作为党的领导干部,要处于很隐蔽状态,不允许参加公开的活动,以防因突然变故失去统筹全局的人。

  不过谷雨十分坚持,大家争执不下,最后达成了一致,先找一个旅馆住下来,然后再想办法由两位特科红队的同志去接头,一位同志接头,一位同志掩护。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以他们出色的身手和对地下工作的洞察力,应该比较容易逃脱。

  即便如此,谷雨也不得不叮嘱了一番,预定的几个接头地点,先把周边盘查一下,选择一个位置四通八达,比较容易逃脱的地点,这样万一出了意外,就可以比较顺利的逃脱。

  结果还没等接头呢,两位同志装扮成游客,准备租房子,前往几个接头地点附近侦查,没想到刚到第一个接头地点,就立刻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两位同志都是经验丰富的特科成员,特务搞得那些伪装,他们相当清楚。

  一看苗头不对,两人就躲在巷口,观察到底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就发现三对夫妻被人抓着,走出了巷子,到了这一步,两人自然明白麻烦大了。

  回来一汇报,所有人都满头大汗,如果不是谷雨留了一个心眼,大家伙搞不好就交代了;接下来几人自然更加小心,谷雨夫妻俩被留在饭店,不允许出来。

  其他两位同志和四位特科同志,不断重新搭配,前往其他的接头地点,试图找到能够接头的同志,结果连续好几天试探接头,都没有成功,要么是接头信号发出来,没有反应;要么就是附近情况不对劲,负责接头的两位同志不敢冒险。

  到了这一步,谷雨这帮人自然很清楚,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这一次河北省委还有天津市委很可能被破坏了,所以大家不得不又一次召开会议,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前往北平,与北平地下党接头,那里也有几个接头地点,但河北省委被破坏之后,北平的情况大概率也不乐观;另外一种,就是谷雨所说打通大军阀段祺瑞的关系,先在天津立足,然后慢慢接头;但谷雨毕竟是北方局书记,他这么冒险前往大军阀的家里,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至于李润民同志,谷雨交代他到处转一转,看看哪些地方可以做一做生意,搞地下工作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另外也要研究一下,印刷厂办在哪里比较合适。

  搞地下工作,一个是宣传,一个是钱,一样少不得,他的作用比一些嘴上咋咋呼呼的人,想象得要重要得多。

  不过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两个办法都试一试,各人分头去忙。

  所以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谷雨决定由贺国正和康芝宇两位同志前往北平,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快与北平地下党的同志取得联系。

  两人的小团队由康芝宇同志领导,原因老康是情报科同志,地下经验丰富,有他指挥,不容易出事。

  谷雨特别交代,只有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才可以接头,必须首先保护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绝不能冒险接头,一旦被敌人发觉,很可能还会影响到潜伏下来的北平同志!

  对此,其他同志,都沉默得接受了!

  同时谷雨由李多才陪同,前往段祺瑞的府上拜访,想办法通过被赶下台的大军阀的关系网,搞清楚河北省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同时尽快找到一个立足点,利用军阀关系确实是很好的掩护。

  谷雨做出决定后,想了想打气道,“同志们,困难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不要害怕,就做好眼前的事情,不要想的太远,自己把自己吓倒。

  就算河北省委被完全破坏了又如何,我们在全国各地还有无数的同志,他们随时可以增援河北;即便没有这些同志,我们现在八个人也是火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有我们有信心,就可以战胜任何艰难险阻!”

  谷雨说这番话,并不仅仅是打气,他虽然对现在的局面非常担心,但心里甚至有些庆幸,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同样也是一次重新洗牌,他完全可以从零开始。

  更重要的是,河北省委遭受重大破坏后,他完全可以做一些适当的调整。

  按照统计数据,地下党被捕之后,能够挺下来的同志不到5%,还有5%的同志可能脱党,但不会暴露其他同志,这也就意味着90%以上的同志要么脱党,要么干脆变成了特务。

  这种情况下,原河北省委的同志继续留在城市,就变得异常危险,如果再频繁的罢工集会,发表反对国民党政府的言论了,剩下的人,能够十存其一就不错了。

  他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让这些城市中活动的同志到山区或者军阀军队中搞农运、兵运,同时重新调来一批认同他思路的干部,让他们搞白区工作,以潜伏和壮大力量为主,一步步重建北方基层党组织。

  这样一番洗牌下来,非委那帮人自然蹦跶不起来,那些过激的干部也可以在基层得到更多的锻炼,思想也可能有所转变;当然了,这个过程中,一大批不合格的人很可能会脱党甚至会叛变,但大浪淘沙,这些人早一点被淘汰出去,也是好事。

  正如同他和贺国正所说的那样,危机危机,危险中也隐藏着巨大的机遇,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所以此时此刻的谷雨并没有其他同志想象得那么紧张。

  今年是建党十周年,环太党已经发展了十几万党团员,还有十几万红军,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作为后盾,他一点都不担心。

  把这些道理和贺国正说了一番,老贺自然也很认同,两人握了握手,互道了一声珍重之后,第二天贺康两人前往北平,而与此同时谷雨则带着跟班打扮的李多才同志前往段祺瑞府上。

  谷雨和李多才都是第一次来天津,根本不认识段祺瑞,不过谁让老段名气大呢,稍稍打听,就搞清楚了老段的寓所在哪里,日租界寿街。

  谷雨和李多才一早就出发,步行前往段家,两人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注意四周,同时闲聊着,谷雨苦笑着说道,“老李,短时间内你恐怕回不去了!”

  李多才同志点点头,“少爷,不要紧,出来前,东家有交代,您这边安置好了,家具买好了之后,我再回去!”

  “这就好呀!”

  对于身边这位疑似穿越者,谷雨非常在意。

  这位土木出身的工程师,天赋之高,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光凭自学,一年就搞出一台大功率电台,在苏俄留学期间,竟然凭借着通讯领域的成就成为了苏俄和夏国的国家院士;更夸张的是,他不仅仅是通讯专家,还会搞炸药,甚至外贸也做得很好,记忆中43计划,那三十多亿美元竟然是他炒作黄金赚到的,要知道这可是七十年代的三十亿美元,何其珍贵!

  这样多才多艺的干部,绝对是一个宝贝,谷雨认为他的能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所以这一次要到他之后,就没想过要放他回去。

  当然他也不可能回去,如果猜得没错,黎明现在已经叛变了,作为黎明的部下,李多才根本不可能留在上海,所以只要一恢复和中央的联系,李多才就只能留下来。

  谷雨想的是,一旦他的计划顺利执行,就需要一个水平很高的同志负责军工建设,还有比李多才更合适的干部吗?

  两人一路走,一路慢慢聊着,谷雨看起来相当轻松,这也让李多才对他高看了一眼。

  现在这么困难的局面,这位年轻的北方局书记,竟然有如此表现,看来绝非常人呀,怪不得两年间就成为了中央执行委员,一些传言也未必当真,至少这份气度了不得……

  很快就到了段府,谷雨穷得要死,自然也没什么礼物,除了张老爷子那封信以外,就是他那一身棋艺了,虽然水平不高,但是段祺瑞也不过是票友,大家老大不说老二,获得老段的好感,然后照应很快就到了段府,谷雨穷得要死,自然也没什么礼物,除了张老爷子那封信以外,就是他那一身棋艺了,虽然水平不高,但是段祺瑞也不过是票友,大家老大不说老二,获得老段的好感,然后照应同乡一把,还是办得到的。

  段祺瑞生于安徽六安,童年跟随祖父在江苏宿迁读书,稍长便移居合肥。

  晚清到民国初,合肥一带围棋颇为兴旺。

  比段祺瑞稍大的合肥人刘铭传,是清代官僚中屈指可数的围棋高手,他的对局棋谱流传至今;与段氏同时代的围棋名手张乐山,也是合肥人;而合肥李鸿章一族门中更不乏围棋好手,如李子干、李戚如在光绪、宣统年间均有弈名,他们常邀各地名手至合肥交流,并在合肥组织棋社,结纳棋友。

  段祺瑞的少年时代在弈风甚盛的环境中长大,与围棋结上了一生的缘分。

  而谷雨之所以会下棋,不仅仅是前世的记忆,这一生同样也有环境的熏陶。

  他的父兄都是纨绔子弟,也很喜欢下围棋,从而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谷雨虽然只是爱好者,但水平还是有一些的,最起码也有后世业务段位的水平。

  谷雨以后生礼送到名帖,段祺瑞的侄子段宏纲看到之后,有些纳闷,这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呀,不过合肥张家的后人,找到老段,老爷子怎么也要见一面。

  不过现在老爷子在下棋呀,没办法喊他,那就自己见一面吧!

  段宏纲在民国时期,与孙科、张学良、卢小嘉齐名被称为“四大公子”此人是段祺瑞二弟碧清之子,从小就跟随段祺瑞,后曾入保定军官学堂读书。

  老段认为他为人忠实可靠,视之如己出,段府内外不少事务多由他出面办理,有的史家往往误以为是段祺瑞的嫡子。

  他的棋艺比段祺瑞的国手儿子段宏业差,同段祺瑞差不多。

  谷雨见到段宏纲,双手送上张老爷子的亲笔信,说白了就是证明谷雨是合肥张家的子孙,现在来北方讨生活,烦请多加照应,云云。

  段宏纲看到眉清目秀,高大挺拔,穿着黑色中山学生装,戴着学生帽的谷雨,很是热情的夸奖了第一次谋面的学道世侄,人品俊秀云云,然后才问起了他的来意。

  谷雨自然不敢当,然后就说他和妻子在上海做记者,对青红帮看不过眼,写了几篇报道,得罪了青红帮,被青红帮追杀,没办法只好躲到天津。

  刚刚过来,人生地不熟,故而过来拜访一下合肥出来的老前辈,希望可以得到一些照应;同时也是听闻,段家有很多国手进出,他有些手痒,想着下一下棋。

  谷雨这么一说,段宏纲也来了兴趣,立刻让人搬来了棋盘和棋子,和谷雨下了起来。

  此时的世界围棋中心是日本,还没有经过新布局革命,日本的围棋精华都放在局部,所以刚刚十来手,段宏纲就懵逼了,围棋还可以这么下?

  四十多手,完成布局之后,段宏纲头上就开始冒汗了,执黑的谷雨完全不符合日本棋理的布局,怎么,怎么竟然,竟然可以领先这么多,这是一个大高手呀!

  谷雨心中好笑,要不领先这么多,他简直白活了。

  此时的围棋还没有进入到贴目时代,换句话说,谷雨是带着七目半的优势来下的,再加上布局思路上的领先,还没下到中盘,段宏纲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当然了,谷雨的水平也就那么回事,他中盘厮杀的能力很一般,不过他懂得局部、骗招和飞刀不少,几个飞刀一用,刚刚120手,段宏纲的盘面已经不能看了,无奈之下,只好中盘认输。

  段宏纲的水平和段祺瑞差不多,老段听说侄儿被一个老家过来的毛孩子杀得找不到北,也没心思再和段府第一棋手顾水如玩耍了,而是跑过来观战。

  段宏纲搞不定,段祺瑞自然手痒,这位日本人颁发的名誉七段,见段宏纲不行,嘴上嘀咕了两句丢人现眼,然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谷雨连忙站起身深施一礼,段祺瑞急着说道,“先下棋,其他事等会再说!”

  此时的段祺瑞已经到了人生的末年,整日吃素,身体自然比较虚弱,满头白发,不过毕竟是当过北洋总理的一代枭雄,虽然老了,但还是有一股虎气,怪不得被誉为龙虎狗,排名第二的老虎。

  谷雨知道老段的习惯,这老爷子年岁高,官当得大,好胜心强,所以他下棋绝不能输,但老段疑心病很重,你要是输多了,他又会怀疑,疑心是故意让给他的,这无异于给他一种严重的侮辱。

  所以,凡是被段祺瑞邀去对奕的人,便如哑巴吃黄连一般难过,必须预先把全盘计划好,结果只能输给他一两个子,这样才会使段氏觉得愉快。

  但谷雨初来乍到,根本不需要顾忌,虽然看过历史书,知道他的臭毛病,但为了给他一个深刻的印象,自然不客气,一盘棋下到一百多手,老段已经面无人色,看着棋盘呆呆得发傻,沮丧无比,不知道说怎么好……

第25章见段下

  能够载入史册的人物即便有些侥幸,但也多少有一些特长,比如谷雨,从他成为北方局书记之后,就必然会载入史册。

  他能够在中大上千名同学之后脱颖而出,获得米夫和陈绍宇的认可,又能够在夏国党中央游刃有余,一步步成为中央执行委员;虽然有历史机缘的成分,但也必须承认,作为四中全会最年轻的中央执行委员,谷雨本人的素质并不差,最起码这么多年下来,他察言观色的本领,相当了得。

  见到老段如此失魂落魄,谷雨也有点后悔自己用力过猛,就在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老段慢慢缓了过来。

  老段毕竟是一代枭雄,输给一个毛孩子,虽然觉得无比丢人,但是谷雨下棋的种种路数,非常新鲜,从来没有见过。

  谷雨局部非常强,而在中盘的厮杀,更类似于倭国棋手,简单明快,很显然这不属于传统中国座子围棋的路数;但是谷雨的布局和一些边角的下法又跟此时盯着星位和下三路折腾的倭国围棋不同,显得更加大胆。

  老段很明感的意识到谷雨是在倭国围棋的基础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太了不得了,所以老段轻轻咳了咳,干笑着说道,“学,学什么来着?”

  谷雨连忙站了起来,深施一礼,然后正声说道,“晚辈张学道,拜见段老!

  能得段老赏脸一见,倍感荣幸!”

  谷雨文质彬彬,段老长段老短的喊了起来,老段心里那股子郁闷气少了一大截,毕竟是老家的孩子,又是淮军元老的后代,算是自己的嫡系晚辈了。

  再加上谷雨说话之后,一直深弯着腰,显得十分谦卑,老段的气又少了一大截,他慢慢站起身,把谷雨扶起来,打量了一番。

  见谷雨身材高大,长相英俊,显得气度不凡,老段很满意的点点头,对着身边这帮子门客说道,“瞅瞅,咱们合肥人才辈出呀!

  不知不觉间,竟然冒出了一个一流国手!”

  这番话一出,这些门客们自然要拍马屁,说一些好话。

  老段牵着谷雨的手,给他介绍,这是汪云峰,这是顾水如,介绍完之后,老段哈哈大笑,“这两位是我的棋顾问,陪了我二十多年了!”

  谷雨自然态度很客气,--向他们问好,显得十分谦虚,这帮子门客虽然知道,抢饭碗的来了,但谷雨的水平,他们也看得出来。

  中盘也许不怎么样,但是布局和思路绝对有一套,这样的人送上门来,怎么也得交流一番。

  介绍一番之后,老段这才问起谷雨的来意,听完了谷雨的介绍之后,老段大怒,“青帮那帮子人,自从傍上了常凯申,都无法无天了,竟然连我段合肥的人,也敢招惹!”

  好嘛,只用了一盘棋,谷雨就成了段祺瑞的人,不过这也是他的来意,有段祺瑞帮着掩护,他在天津的工作要好开展不少。

  谷雨又一次表示感谢,老段接着问谷雨现在住在哪里,说最好住得近一些,有事没事和他研究一下围棋。

  谷雨自然表示感谢,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他和一位开店的老板是同乡,一起来天津发展,人生地不熟的,请求老段照顾,然后他打算和妻子两人在天津谋一份记者的工作。

  老段哈哈大笑,“别看老夫家徒四壁,但多少有些朋友,别人不照应,老家的子侄辈不照应,以后老夫哪里有脸回乡!”

  想了想,就让段宏纲给谷雨找一套房子,要大一点,待遇好一点,谷雨连忙推辞,自己夫妻俩没什么钱,有个小房间就够了。

  老段瞪着虎眼,“那怎么行?

  你是我段祺瑞的后辈,你要是住得差了,岂不是丢了我的脸!”

  吩咐完段宏纲之后,老段这才开始正事,跟谷雨好好复盘,输得这么惨,老段不服气呀,总要听一听谷雨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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