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陈木问.
“后来？后来那个什么‘审判者’的广播一响，说游戏结束，那帮小兔崽子跑得比谁都快。”司机吐了口唾沫，“说实话，虽然那家伙是个疯子，但他今晚干的事儿，比警察管用。”
李雨欣紧张地看了陈木一眼。陈木却很平静，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师傅，你觉得那个‘审判者’，是好人还是坏人？”
司机师傅沉默了。车厢里只剩下收音机的声音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含糊地说：“哪有什么纯粹的好人坏人。他把城市搞得一团糟，是坏人。但他让那些平时没人敢惹的恶霸吃了瘪，又好像……没那么坏。就像这天，下了一场大暴雨，淹了田，但也冲走了不少垃圾。”
这个比喻很粗糙，却意外地贴切。
车子在清风小区门口停下。陈木付了车费，扶着李雨欣下车。
“谢谢你，陈木。”站在公寓楼下，李雨欣轻声说，“今晚，还有……刚才。”她指了指自己的脚踝。
“先进去吧。”陈木说，“用冰块敷一下。”
李雨欣的家就在陈木楼上。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站在那里，看着陈木。“你不好奇吗？江澈说的，关于林小雅父亲的事。”
陈木当然好奇。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答道，“我们无权窥探。”
李雨-欣点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楼道。
陈木回到自己的公寓，没有开灯。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城市。远处的灯火连成一片，像一条流淌的光之河。他知道，河水之下，依然暗流涌动。
江澈自首了，但他的“游戏”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被他曝光在阳光下的罪恶，那些被他挑动起来的欲望和仇恨，并不会因为一个按钮就凭空消失。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张，是我，陈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睡意惺忪的声音：“陈木？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搞什么鬼？知不知道我明天还要……”
“帮我查个人。”陈木打断了他，“江澈。就是今晚新闻里那个‘审判者’。我需要他所有的资料，特别是他出狱后的社会关系和活动轨迹。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惹上他了？”
“算是吧。”陈木看着窗外的夜色，“我只是觉得，这场雨虽然停了，但天还没有完全晴。”
他需要知道，江澈这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到底会激起多少圈涟漪。而其中，哪一圈会最先打到自己身边。
第二天，阳光明媚，仿佛昨夜的混乱只是一场集体的噩梦.
第四千三百二十四章 分裂成两极
但互联网的记忆不会轻易消散。陈木一早醒来，网络上已经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审判者江澈”的讨论。他的生平、他入狱的冤案、他出狱后的经历，都被各路媒体和自媒体深挖了出来。舆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裂成两极。
有人将他视为恐怖分子，认为他践踏法律，以一己之私绑架了整座城市。有人则将他奉为黑暗骑士，认为他用极端的方式实现了程序无法实现的“正义”，揭露了许多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丑恶。
江澈自首后一直保持沉默，警方也没有透露任何审讯细节。但这反而给了公众更大的想象空间。那些在江澈的“游戏”中被点名的个人和企业，一夜之间成了众矢之的。其中，一家名为“华宇集团”的上市公司，股价在开盘后瞬间跌停.
江澈的监控画面中，有一段清晰地显示了华宇集团的高管，正在指挥手下将大量未经处理的工业废料，通过暗管排入城市下游的水源保护区。
陈木盯着电脑屏幕上华宇集团CEO赵立群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是公众眼中标准的成功企业家和慈善家。
“老张，资料发过来了吗？”陈木拨通了电话。
“发你邮箱了。我说你小子到底想干嘛？江澈现在是烫手山芋，谁沾上谁倒霉。警方成立了专案组，正在排查他所有的社会关系，你别自己往枪口上撞。”电话那头，老张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我心里有数。”陈木挂了电话，点开了邮件。
老张是个私家侦探，以前和陈木有过几次合作。他的资料一向很全。邮件里，江澈出狱后的生活轨迹被清晰地勾勒出来。他做过几份零工，但都因为案底而干不长久。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租住的狭小公寓里，几乎与世隔绝。唯一的例外，就是林小雅的父亲，林国栋，曾经几次找过他。
资料的最后一部分，是关于那套覆盖全城的监控系统的。根据老张的调查，这套系统并非江澈一人所建。它的核心技术来自于一家三年前破产的安防公司，而江澈，恰好是那家公司的核心技术员。公司破产后，他利用职务之便，将这套未完成的系统带了出来，并用几年的时间，将其升级、改造、并悄悄地部署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陈木关掉邮件，陷入了沉思。江澈就像一个孤僻的工匠，用自己的才华和偏执，打造了一把足以掀翻世界的锤子。而现在，锤子虽然被收缴了，但它砸出来的裂缝，却正在扩大。
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打开门，李雨欣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两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脚上穿着平底鞋，头发扎成了马尾，看起来比昨晚精神了不少。
“看你没回消息，猜你肯定又忘了吃早饭。”她把其中一杯咖啡和三明治递给陈木。
“谢谢。”陈木接过，让开身子让她进来。
李雨欣走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电脑屏幕上赵立群的照片。“华宇集团？你也觉得他们有问题？”
“不是‘觉得’。”陈木喝了一口咖啡，“江澈的证据很明确。我只是在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你是说……他们会报复？”李雨欣的表情有些紧张.
第四千三百二十五章 在场的目击者
“对付江澈，他们或许没办法。但对付那些‘知道得太多’的人，办法就多了。”陈木的目光落在李雨欣身上，“比如，当晚在场的目击者。”
李雨欣的心一沉。她昨晚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总觉得是自己吓自己。现在被陈木点破，那种不安的感觉立刻变得真实起来。
“那我们怎么办？报警吗？”
“怎么报警？说我们怀疑一个大集团的CEO可能会对我们不利？警察会受理吗？就算受理了，我们能得到二十四小时的保护吗？”陈木摇了摇头，“对付这种人，常规手段没用。”.
“那我们……”
“什么都不要做。”陈木打断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忘了。过我们自己的生活。这是目前最安全的方法。”
李雨欣沉默了。她知道陈木说得对，但“装作”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危险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城市似乎真的在慢慢恢复正常。新闻热点不断更迭，江澈的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李雨欣也试着让自己回归原来的生活轨道，按时上班，和同事聊天，处理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报表。
然而，平静之下，总有一些不协调的音符在跳动。
周三下午，李雨欣的部门总监突然把她叫到办公室，表情古怪地告诉她，一家猎头公司推荐她去另一家更大的公司面试，职位和薪水都比现在优越得多。
“我没投过简历啊。”李雨欣一头雾水。
“是对方指名道姓要找你。”总监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你什么时候搭上这条线的？对方可是业内顶尖的‘启航资本’。”
李雨欣心里咯噔一下。她礼貌地回绝了总监，回到座位上，立刻给陈木发了条信息。
陈木的回复很快：“公司名叫‘启航’？”
“对。”
“我知道了。别回复他们，也别去面试。下班后老地方见。”
傍晚，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陈木将自己的手机推到李雨欣面前。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复杂的公司股权结构图。图表的顶端，是“华宇集团”，通过层层交叉持股，最终指向了最底端的一家小公司——启航资本。
“这是……胡萝卜。”李雨欣的脸色有些发白。
“是的。”陈木收回手机，“一个包裹着蜜糖的胡萝卜。他们想收买你，或者说，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他们知道你是谁，他们有能力轻易地改变你的生活——无论是变好，还是变坏。”
“这太可怕了。”李雨欣端起咖啡杯的手微微发抖，“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这只是试探。”陈木的表情很凝重，“试探我们的反应。如果我们接受了，就等于默认了交易，拿了好处就得闭嘴。如果我们激烈地反抗，可能会引来更直接的手段。”
“那你说的‘什么都不做’，就是指这样？”
“对。不接受，不拒绝，不回应。让他们摸不透我们的想法。”.
第四千三百二十六章 记录灵感
接下来的威胁，来得更快，也更直接。
周五晚上，陈木回家时，发现自己公寓的门锁有被撬动的痕迹。锁芯虽然没坏，但上面多了一道清晰的划痕。他没有进门，而是直接下楼，在楼下的花坛里，找到了自己藏在那里的备用钥匙。
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屋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化。但他知道，有人进来过。
他没有开灯，而是凭借记忆，走到了书房。他蹲下身，摸索着书桌下的一个隐蔽角落。那里，他用双面胶粘着一个微型录音笔，是他平时用来记录灵感用的。
录音笔不见了.
陈木的心沉了下去。对方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为了偷窃财物，而是为了搜集信息，或者说，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他们想知道，陈木到底掌握了多少关于他们的秘密。偷走录音笔，就是在告诉他：你的任何小动作，我们都一清二楚。
他拿出手机，本想打给李雨欣，提醒她小心。但手指划到一半，他又停住了。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手机是否安全。
他想了想，发了一条信息给老张：“帮我弄两部干净的手机和电话卡，要绝对安全的那种。另外，查一下华宇集团CEO赵立群的司机，我需要他最近一周的行踪。”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万家灯火的城市。夜色温柔，却藏着看不见的獠牙。他原以为江澈的落幕会是一个句号，现在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冒号。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忽然想起江澈在鬼屋里说过的话：“你准备看着城市毁灭？”
现在，火没有烧到整个城市，而是精准地烧到了他的脚下。他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未知号码。
陈木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阵轻微的电流声。过了几秒，一个经过处理的、听不出男女的电子合成音响了起来。
“陈先生，晚上好。”那个声音说，“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东西，不属于你，最好不要去碰。有些事情，不该你记住，最好早点忘记。”
“你是谁？”陈木冷冷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那个声音继续说，“重要的是，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选择。比如，是选择一份平静安稳的生活，还是选择和你的朋友李雨欣小姐一起，面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赤裸裸的威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木的语气毫无波澜。
“你会懂的。”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也像是金属摩擦一样刺耳，“哦，对了，你书房里那支录音笔的音质不太好，下次可以换个好一点的。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
陈木站在黑暗中，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压抑的愤怒。
他们不仅威胁他，还把李雨欣也牵扯了进来。他们跨过了他的底线.
第四千三百二十七章 此刻的夜色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拉开了所有的窗帘。他看着对面楼上，李雨欣家里的窗户还亮着灯。那盏温暖的灯光，在此刻的夜色中，显得如此脆弱。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必须反击。
周末的早晨，陈木约了李雨欣在一家人声鼎沸的早茶店见面。嘈杂的环境是最好的掩护，没人会留意到角落里两个人的谈话。
李雨欣的黑眼圈很重，显然昨晚没有睡好。她搅动着碗里的粥，没什么胃口。
“他给你打电话了？”陈木开门见山。
李雨欣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一个奇怪的声音，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提到了我的新工作机会，还说……让我离你远点。”.
“把你的手机给我。”
李雨欣顺从地递过手机。陈木接过，熟练地操作了几下，然后将手机卡取了出来，用两根手指“啪”地一声掰成两半。
“你干什么？”李雨欣吓了一跳。
陈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未拆封的手机卡，装进她的手机里。“这是干净的卡。你原来的手机和卡，很可能已经被植入了监听程序。”他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全新的、同款的手机，“我的也一样。从现在起，我们只用新手机单线联系。”
看着陈木有条不紊的动作，李雨欣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更大的恐惧随之而来。“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只会更糟。”陈木将掰断的手机卡扔进茶杯里，看着它沉底，“他们已经撕破脸了。昨晚他们进了我的家。”
李雨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陈木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包括那通威胁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