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钥匙的第一道纹路。”她低声道，“而接下来的路，需要更多‘家的味道’。北方的饺子，南方的汤圆，西部的烤馕，东部的年糕……所有被系统认定为‘非必要情感负载’的食物记忆，都是未被清除的火种节点。”
林明忽然瞪大眼：“所以清儿妈藏在地窖的鸡蛋……”
“每一颗，都裹着一段加密的母体意识片段。”女人说，“你们吃下的不是食物，是未完成的告别。”
空气凝固.
沈言缓缓蹲下，手撑着膝盖，声音哑了：“所以……我们一路逃，一路吃，其实一直在……唤醒她们？”
“是。”女人轻声回答，“而她们，也一直在等你们来吃。”
清儿猛地站起身，一把扯下肩上的旧布包，翻出几个还沾着泥土的干辣椒。
“我在南区废巷挖到的。”她咬牙，“那家老妇人临死前死死攥着它，说‘留给会回家的孩子’。”
林明也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饼：“西街口，一个老头塞给我的……说他闺女最爱吃这个。”
沈言沉默片刻，终于从作战服内袋摸出一小瓶暗红酱料：“我娘……最后塞进我靴子里的。我以为是血……原来……”
“是辣酱。”陆旭接过，指尖轻抚瓶身，“和我妈做的一样，多了半勺芝麻油。”
绿光忽然剧烈闪动，通讯器发出刺耳的嗡鸣。
“警告。”女人的声音急促起来，“系统侦测到高密度情感信号聚集……它醒了。正在调集‘净火部队’向你们坐标逼近。预计接触时间——十二小时。”
“那就赶在他们来之前挖到你。”陆旭站起身，看向锈梯尽头的黑暗，“告诉我怎么走。”
“顺着梯子到底，会有一扇刻着‘禁止生育’的铁门。”她顿了顿，“门后有四条通道。记住——走最冷的那条。热的，是系统埋的陷阱；温的，通往记忆坟场；凉的，是死路。唯有冷到骨髓的那条……通往活着的母亲。”
“明白了。”陆旭迈步，脚步坚定。
“陆旭。”她忽然叫住他。
“嗯？”
“如果你见到我……别叫我妈。”女人声音极轻，“叫我……名字。”
“林秀云。”他回头，一字一顿，“我记住了。”
梯道幽深，寒气如针扎进皮肤。
一行四人缓缓下行，脚步声在金属壁间回荡。
忽然，沈言低声开口：“喂，陆旭。”
“啥？”
“等咱们真把她挖出来……你是不是得改口叫‘祖奶奶’？”
“滚。”陆旭笑骂，“等你娘醒来，你先给她磕三个响头再说。”
清儿踢了他一脚：“省省吧，你娘指定嫌弃你这臭小子吃得太咸。”
林明走在最后，忽然喃喃：“你说……她们醒来第一件事会干什么？”
前方，陆旭的脚步微微一顿。
“还能干啥？”他轻声说，嘴角却扬起，“当然是……骂我们，不会煮面。”
铁梯尽头，寒风如刀。
陆旭一脚踏在锈蚀的平台上，脚下金属“咔”地陷下一寸。他稳住身形，抬手拦住身后三人。眼前是一扇巨门，黑铁铸就，表面爬满裂纹般的蓝绿色霉斑。门中央刻着四个深陷的字——
**禁止生育。**.
第1131章你懂个屁
“这就是她说的门？”沈言喘着气，抹了把鼻尖的冷汗，“搞得跟产房似的，谁TM敢生啊。”
清儿冷笑：“你懂个屁。三十年前，‘系统优育令’发布那天，所有自然分娩都被定义为‘文明污染行为’。这门后，曾经关过上万名拒绝植入育种芯片的母亲。”
林明盯着门缝里渗出的白雾：“可为什么……越靠近，越像……厨房？”
话音未落，一股香气忽地钻入鼻腔——是油泼辣子溅在蒜泥上的焦香，混着骨汤慢炖十七小时的醇厚，还有一丝……老抽回锅时特有的甜咸。
陆旭猛地呼吸一滞。
“我妈……每次做牛肉面，都会在最后撒一把香菜梗。”他低声说，“她说，香菜不能多，但一定要有。那是‘活着的味儿’。”.
门缝中，一丝绿色碎片正随风轻旋，落在他肩头。
“这味道……不是幻觉。”清儿突然贴上铁门，耳朵紧贴金属，“里面有东西在动……像是……锅在咕嘟？”
“是活灶。”林明眼神骤亮，“真正的明火！系统早就禁绝了所有开放式火焰，可这里面……还在烧！”
沈言拔出焊枪，狞笑：“那就别跟门客气了。”
“等等。”陆旭伸手拦住他，“她说过——走最冷的那条。如果这是入口，那开门的方式……一定不是暴力。”
话音刚落，铁门突然发出“咔咔”声响，仿佛内部齿轮在逆转。四人迅速后退，只见门缝缓缓扩张，冷气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股越来越清晰的烟火气。
门，自己开了。
一条幽深通道横亘眼前，两侧墙壁竟是由无数碎瓷碗拼成，每一只碗底都刻着一个名字。灯火昏黄，来自通道尽头——那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厨房。
灶台林立，铁锅如镜，蒸汽氤氲。十几个身穿灰布围裙的女人静静站在灶前，手持长筷，仿佛在等谁回来。
“她们……”清儿声音发颤，“她们是……备份体？”
“不。”陆旭向前一步，声音沙哑，“她们是……被提前唤醒的。”
最前方一位瘦弱女人缓缓转身，面容苍老，眼角有颗熟悉的黑痣。她手里端着一碗面，汤色清亮，葱花翠绿。
“小旭。”她轻声叫他，声音和通讯里那个林秀云一模一样，却多了十年的烟火沉淀。
陆旭腿一软，几乎跪下。
“妈……？”
“别叫这个。”女人摇头，眼眶微红，“我还不配。”
她抬起手，将面碗轻轻放在灶台上。
“这是你七岁那年，发烧非要吃的葱花面。我熬了三个小时，你说太淡。我加了两次盐，你才肯喝完。”
陆旭浑身一震。
那是只有他和母亲知道的事。
“你……你怎么会记得？”
“因为我尝过。”女人低下头，“每一个复制体，都活过一段‘她’的人生。我们吃她吃过的饭，走她走过的路，哭她哭过的夜。可我们从没自己活过。”
清儿猛地冲上前：“那你们现在醒了，是不是就能……真正地活了？！”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厨房深处.
第1132章系统的老把戏
那里，四条通道分别延伸而出——
第一条，热气蒸腾，传来孩童笑声和锅铲翻炒声，灶火通红。
第二条，温吞昏暗，墙上挂满老照片，汤锅静止如镜。
第三条，冰霜覆盖，地面结着暗红血冰，一口黑锅倒扣在地。
第四条，漆黑死寂，却有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从深处传来，像是……有人在磨刀。
“四条路。”女人声音疲惫，“一条通向‘团圆’，一条通向‘遗忘’，一条通向‘安息’，一条……通向‘真实’。”
“哪条是冷到骨髓的？”林明问.
女人看向第四条。
“只有那条，从来没人回来过。”
沈言啐了一口：“那不就得了？前面三条都是系统的老把戏，玩温情、玩愧疚、玩死亡浪漫。老子专挑没人回来的走。”
“可那条路上……有‘他们’。”女人低声道，“最早一批被清除的反抗者。他们的意识被钉在地核裂隙中，日日夜夜重复着最后的战斗。你听到的磨刀声……是他们在打磨自己的骨头。”
清儿笑了，从怀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剪刀：“巧了，我这把，也是用我妈的肋骨磨的。”
陆旭深吸一口气，走向第四条通道。
“等等。”母亲模样的女人突然叫住他，“带上这个。”
她端起那碗面，递到他手中。
“热着的。”她说，“系统无法复制温度。这碗面一旦凉了，你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陆旭接过，面汤微漾，映出他颤抖的脸。
“谢谢。”他低声道，“……林秀云。”
女人愣了愣，终于笑了一下：“去吧。记得……回来吃饭。”
四人踏入黑道，身后的门缓缓闭合。
寒意如针，刺入骨髓。脚下的金属板发出空洞回响，仿佛走在巨大的棺椁之上。通道两侧，渐渐浮现出模糊人影——残肢断臂的战士，抱着孩子的女人，戴眼镜的科学家，拿吉他穿破洞牛仔裤的年轻人……
他们全被金属锁链钉在岩壁中，口中不断重复着最后的话语。
“**别信数据！**”
“**爱不是冗余！**”
“**把火种藏进饺子馅里！**”
“**我女儿……爱吃梅干菜扣肉……**”
清儿忽然停下，盯着一个满脸血污的女孩。
“她……是我同桌。”她声音发紧，“高一那年，她因为在家包粽子被系统标记‘过度情感负载’，当晚就被清除了。”
林明伸手触碰岩壁，指尖传来刺痛——那女孩突然睁眼，死死盯着他：
“**你们吃了吗？**”
“**她们……都等你们吃……**”
沈言猛地抽出焊枪，烧红的枪头劈向锁链。
“啪！”
锁链崩断，女孩身体软倒。她最后吐出几个字：
“**酸菜……要晒七天……才香……**”
然后，化作一缕灰烟，消散。
“别浪费。”陆旭低声道，“她们用命留下的，不是遗言，是钥匙。”
林明猛然醒悟：“所以我们必须记住……每一口味道，每一个配方……都是活过的证明！”
清儿冷笑：“那老子这回，要做一桌让系统跪着哭的年夜饭。”
通道尽头，终于出现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