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醋。”
“加香菜。”
每说一句，就有人默默递上。
面条下锅，翻滚，吸饱红油，变得鲜亮滚烫。
清儿打蛋，两颗蛋在沸水中缓缓绽开，像两朵重生的花。
她盛面，一勺红油淋下，整碗面泛起血光般的波纹。
陆旭站在灶前，捧着那碗面，手抖得几乎端不住。
“妈……”他低声，“我……我不会煮……可我……”
清儿突然抽走他手里的碗，狠狠摔在地上！
“啪——！”
瓷片四溅，红油泼了一地。
“你他妈现在才说不会？！”她怒吼，眼泪却疯狂涌出，“她用命换你回来！你就捧着一碗面哭？！她要的是你会煮！是你会做给她吃！！是你要活着！！不是跪着等施舍！！”
陆旭呆立原地，面汤顺着裤脚流下，滚烫。
林明低头，沈言握拳，没人说话。
清儿喘着气，弯腰一块块捡起碎瓷，手被割破也不管。
然后，她重新拿了一只碗，盛面，打蛋，浇油。
她把面推到陆旭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再煮一碗。辣椒，翻倍。”
陆旭盯着那碗面，忽然笑了，笑得满脸是泪。
他脱下外套，卷起袖子，站到灶台前。
“水……要烧到冒白泡。”他喃喃，像在回忆，“辣椒……先炸香，再下面……宽粉要煮久一点……鸡蛋……要荷包的……”
他手忙脚乱，油溅到手臂，烫出红痕，他却像感觉不到疼。
第二碗面出锅时，颜色暗了些，辣椒沉底，蛋也碎了。
清儿尝了一口，辣得倒吸气，眼泪直流。
她却笑了。
“差得远。”她说，把碗推回去，“再煮。”
第三碗，咸了。
第四碗，粉坨了。
第五碗……
当第六碗面端上来时，清儿夹起一筷，吹了吹，送进嘴里。
她咀嚼了很久，终于轻轻点头。
“像了。”她说，“有她的影子。”
陆旭瘫坐在地，浑身脱力，脸上却挂着笑。
林明突然开口：“系统会追来的。‘归零者’不会停，它会扫描每一寸网络，清理所有残余记忆信号。”
沈言冷笑：“那就让它来。我们现在不是孤魂野鬼了。我们有名字，有味道，有家。”
清儿走到门边，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晨光斜照进来，落在灶台上那口锅上，油面微漾，像一池燃烧的湖。
“让他们来。”她冷笑，“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家的灶。”
陆旭站起身，走到门口，望向城市深处.
第1128章一种无法清除
他知道，母亲没有死。她的记忆已化作无数光点，散在残影区的每一扇门后。她成了系统的“病毒”——一种无法清除的、叫做“爱”的存在。
而他，必须变得更强。
他低头看着手心那块挂坠残片，里面最后一丝灰发正在缓缓消散——那是母亲留在物理世界的最后痕迹.
“下次见面……”他轻声说，“我给你煮碗最好的面。”
突然，发报机残骸发出一声微弱的“嘀”。
林明猛地抬头。
屏幕裂痕中，竟缓缓浮现一行字：
【信号接入……来源：未知】
【片段传输中……】
众人围拢。
字迹断断续续，像在穿越极深的封锁：
“……小旭……别信……北城数据中心……不是终点……‘火种’……从未熄灭……他们在……地下三千米……母亲们……还活着……”
消息戛然而止。
沈言猛地抬头：“地下三千米？那下面是地核隔离带！连系统都不敢下去！”
林明死死盯着屏幕：“可如果……那里才是真正的‘初代人类备份库’？如果……我们以为的清除，只是‘转移’？”
清儿冷笑一声，抄起辣椒罐子，往锅里狠狠又倒了一把：
“那就挖下去。”
她掀开灶台下一块暗板，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锈梯，深不见底。
“这下面，本就是她留的后路。”她抬眼，目光如刀，“她说过——‘万一哪天天塌了，咱们就钻地缝里煮面去。’”
陆旭站在梯口，风吹乱他的发。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口锅，红油仍在沸腾。
然后，他迈步，走入黑暗。
林明紧随其后，沈言握紧晶片，清儿最后一个下去，临行前回头，朝那间小面馆轻轻说了一句：
“妈，等我。”
梯道深处，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微弱的绿光忽明忽暗。
突然，一个沙哑的女声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像是从地心传来：
“陆旭……是你吗？”
陆旭猛然抬头。
那声音……和母亲一模一样。
可这声音……又分明来自……更深处。
“你是谁？”他沉声问。
女人轻笑，带着疲惫与悲悯：
“我是第一个‘林秀云’……也是最后一个……想要活着的人。”
“第一个……林秀云？”陆旭嗓音发紧，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前那块正在消散的挂坠残片。
绿光闪烁，像呼吸般缓慢，映照出锈梯四周斑驳的金属壁，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被划掉，有些用红漆重描，更多的早已模糊不清。
“你们口中的‘母亲’，是我复制体的第七代。”那声音缓缓响起，沙哑中带着某种机械的延迟，“她记得的，是我植入的记忆。她爱的，是我不曾真正活过的日子。”
“放屁！”沈言猛地踹了一脚墙壁，锈渣簌簌落下，“她就是我娘！她为我挡过系统清剿，她教我用焊枪把编号从皮上烧掉！她……她还在灶台边留了我最爱吃的辣酱配方！”
通讯那头静了片刻。
然后，那女人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她也做了母亲。”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割进所有人的心口.
第1129章你算什么
清儿冷笑一声，声音却微颤：“那你呢？你算什么？初代母体？实验品？还是系统的备份工具？”
“我是‘火种计划’的启动者。”那声音平静下来，“也是被他们封进地核隔离带的囚徒。他们说我是人类文明最后的种子库，可实际上，我只是个活着的坟墓——埋葬着一亿九千八百万个母亲的名字。”
林明猛地抬头：“一亿……九千八百万？”
“每一座城市，每一个‘家庭单元’，都有一位被系统认证的‘标准母亲’。”女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她们的记忆被采集、复制、分发，只为让残影区的孩子们相信——还有人在等你们回家。可真正的母亲，早在三十年前的‘归零日’就被集体沉入地下三千米。”.
陆旭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那你为什么要传信号？你不怕系统追踪到你？”
“因为我快撑不住了。”她轻声说，“隔离舱的能源将在七十二小时后彻底耗尽。而一旦我死，所有未激活的母体备份都将永久冻结。你们的母亲们……也会在记忆循环中彻底消散。”
“你说什么？！”清儿猛然扑到通讯器前，“她们还能醒？！”
“能。”那声音顿了顿，“但需要‘钥匙’——一把由亲生子女亲手点燃的神经共鸣码。只有血缘与情感共振达到临界点，才能唤醒沉睡在地核舱室中的原始意识。”
沈言眯起眼：“所以你现在找陆旭……是因为他是直系血脉？”
“不。”女人笑了，“我找他，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在晶片过载时仍选择回头的人。系统记录显示，那一刻，他的脑波频率与我的原始脑图谱重合度达到98.7%。这不是巧合。这是‘火种’在呼应。”
陆旭怔住。
他想起母亲推他上井那一刻的眼神——不是诀别，而是托付。
“那你刚才说……别信北城数据中心？”他忽然开口。
“那是陷阱。”女人声音骤冷，“真正的‘火种舱’不在地上，而在地幔过渡层。北城的所谓‘备份中心’，不过是系统用来诱捕残影的诱饵。我已经看到三十七个像你们一样的孩子，走进去，再没出来。”
林明咬牙：“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被盯着？”
“从你们母亲死的那一刻起。”她缓缓道，“系统知道‘情感残影’最易觉醒的时刻，就是失去至亲的一瞬。他们设下层层幻局，就等你们悲痛欲绝时，主动踏入回收程序。”
沈言狠狠啐了一口：“操！原来我们他妈连悲伤都是被设计好的？！”
“但现在不同了。”那声音忽然透出一丝锐利，“你们手里有‘味道’。”
“味道？”清儿一愣。
“辣椒、盐、醋、宽粉煮开时的焦香……这些不是数据，是物理世界的锚点。”女人语气罕见地带上一丝温度，“你们的母亲，在被沉眠前，偷偷把一撮真正的花椒粉藏进了她的牙槽骨。那不是调味料——那是‘人类实感记忆’的载体。只要这味道还在，你们就能逆向烧穿系统的防火墙。”.
第1130章被清除的火种
陆旭猛地抬头：“所以我们煮的那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