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艘船，没有一寸帆布，却能逆风而行，速度快得惊人。船身通体漆黑，似乎是用钢铁铸就，两根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像魔鬼的呼吸，在纯净的海面上留下肮脏的印记。
“指挥官，它好像……只有一艘。”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阿尔瓦雷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的困惑很快被贪婪所取代。
管它是什么怪物！在这片大海上，数量就是正义！十一艘全副武装的盖伦战舰，足以碾碎任何胆敢挑衅的敌人。
“它看起来很富有。”阿尔瓦雷斯残忍地笑了起来，“东方的肥羊，自己送上门来了。传我的命令，舰队两翼包抄，把它围起来！我要活捉船上的异教徒，把他们的脑袋做成酒杯！”
“为了吾主！”
“轰！轰！”
十一艘盖伦战舰同时打出旗语，调整航向，如同一张张开的巨网，从左右两个方向，朝着“镇远号”包抄而去。
他们的战术很明确，利用数量优势，将这艘怪船逼停，然后用他们最擅长的接舷战，让英勇的骑士们，用刀剑来解决战斗。
“镇远号”舰桥内，气氛却平静得有些诡异。
“敌舰已进入我方副炮射程，王爷，是否开火？”一名炮术军官请示道。
朱棣看了一眼身旁镇定自若的邓世昌，按捺住心中的战意，沉声问道：“邓舰长，你的意见？”
邓世昌依旧没有看窗外逼近的敌舰，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测距仪上那不断跳动的数字。
“王爷，根据《海战守则》，对付这种皮薄馅大的木头船，副炮攒射虽然能赢，但不够震撼，也浪费弹药。”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酷。
“要打，就一次性把他们打回石器时代。让他们明白，大海，已经不是他们能玩得起的游戏了。”
“报告！敌舰距离，八千米！”
“七千米！”
“六千米！”
测距兵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从舰桥望出去，甚至已经能看清敌舰甲板上那些挥舞着刀剑、状若疯狂的骑士。
“开火吧！再等他们就要贴上来了！”朱棣的拳头已经捏紧。
邓世昌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直到测距兵的声音颤抖着喊出：
“距离……五千米！已进入主炮最佳射程！”
就是现在！
邓世昌猛地拿起指挥铜管，下达了开战以来的第一道命令，声音洪亮如钟！
“前主炮组注意！目标敌军旗舰！装填高爆弹！一轮齐射！”
“开火！”
“嗡——”
“镇远号”船头，那座巨大的双联装主炮塔，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转动声，缓缓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荣耀号”。
下一秒。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仿佛九天之上的神雷，在海面上炸开！
两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焰，从炮口喷涌而出，整艘“镇远号”都随之猛地一震！
两发重达半吨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旋转着飞向天空，化作两个微不可见的黑点。
“荣耀号”上，阿尔瓦雷斯看着那两道划破天际的弧线，发出了轻蔑的大笑。
“哈哈哈哈！东方的蠢猪！这么远就开炮，你们是想把炮弹打到月亮上去吗？！”
他的笑声还未落下，死神，便已降临。
其中一发炮弹，精准地落在了“荣耀号”的前甲板上。
预想中炮弹砸穿甲板的场景没有出现。
那枚炮弹，在接触到船体的一瞬间，轰然爆炸！
“轰隆——！！！”
一股比开炮声还要恐怖百倍的爆炸声，席卷了整片海域！
坚硬的橡木船板，在那瞬间变得比纸还要脆弱。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炮弹落点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阿尔瓦雷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旗舰，从中间开始，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无数的木屑、缆绳、断裂的桅杆，还有被炸成碎片的骑士尸体，被高高地抛向天空，然后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地落入海中。
而另一发炮弹，落在了另一艘盖伦战舰旁的海水里。
剧烈的爆炸，在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那艘倒霉的战舰，像一片树叶般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地砸回海面，船体龙骨当场断裂，缓缓沉入海底。
一轮齐射，两艘沉没！
整个绯红十字舰队，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罚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魔……魔鬼……”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惧。
剩下的九艘盖伦战舰，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和荣耀，疯狂地调转船头，像一群受惊的鸭子，拼命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逃去。
“想跑？”朱棣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邓世昌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锅炉满功率！追上去！”
“两侧副炮，自由射击！”
“一个不留！”
“镇远号”的烟囱喷出更浓的黑烟，庞大的船身猛地加速，以远超帆船的速度，朝着那群溃逃的敌人，追了上去。
接下来，不再是战斗。
而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的屠杀。
第117章 恶魔的低语，新世界的真相
海风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
曾经不可一世的绯红十字巡逻舰队，如今只剩下漂浮在海面上的无数碎木和残尸。
“镇远号”的甲板上，一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骑士被两名大明士兵死死按在地上。他就是阿尔瓦雷斯，这场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被一艘救生艇从海里捞了上来。
他不敢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惊恐地打量着这艘船。
平整的钢铁甲板，巨大到令人绝望的炮管，还有那些眼神冰冷、纪律严明得如同傀儡的士兵……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不是船，这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移动堡垒。
朱棣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姓名，身份，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朱棣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阿尔瓦雷斯抬起头，眼中虽然充满了恐惧，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狂信徒的顽固。
“无知的异教徒！你们……你们竟敢与神之军团为敌！伟大的主，绝不会饶恕你们的罪行！你们终将在地狱的烈火中……”
他的诅咒还没说完，朱棣便失去了耐心。
“拖下去，割了舌头，再把四肢砍下来，做成‘人彘’，挂在船头。”
“是！”
士兵们毫不犹豫地上前，就要将他拖走。
死亡的恐惧，瞬间击溃了阿尔瓦雷斯那可怜的信仰。他状若疯狗，开始疯狂地挣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声。
“等一下。”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名穿着西式长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王爷，对付这种被神棍洗脑的疯子，用死亡来威胁，效果不大。”中年人对朱棣微微躬身，随即蹲在了阿尔瓦雷斯面前，用一口流利的，带着浓重教会口音的拉丁语说道：
“阿尔瓦雷斯指挥官，绯红十字骑士团，第三舰队分舰队长。我说的对吗？”
阿尔瓦雷斯猛地抬起头，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眼前这个人。
“你……你怎么会……说主之语言？”
中年人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质十字架，在他眼前晃了晃。
“因为，我也曾是主的羔羊。只不过，我侍奉的，是更古老，也更强大的神。”
这名中年人，正是陈玄安插在舰队里的情报官，代号“信鸽”，一个早年叛教，被陈玄从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架上救下来的前神父。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信鸽”没有进行任何拷问，他只是用阿尔瓦雷斯最熟悉的方式，与他进行了一场“神学辩论”。
他将大明的出现，描述成上帝对西方世界堕落的“神罚”。
将“镇远号”的恐怖威力，解释为“末日审判”中，执行神之意志的“钢铁利维坦”。
而朱棣，则被他塑造成了手持“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东方君王，是来净化这个被贪婪和罪恶污染的世界的。
一套神学理论下来，阿尔瓦雷斯的精神防线，被彻底摧毁。
他不再认为自己是被凡人击败，而是败给了“神”的力量。他的顽固和骄傲，在更宏大的“神学叙事”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最终，他像一个虔诚的忏悔者，跪在地上，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舰长室内，朱棣听着“信鸽”的汇报，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最后，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一万倍！
绯红十字骑士团，仅仅是开胃菜。
他们的背后，是一个由教皇发起，十几个西方王国共同参与的“东方远征”联盟！
风暴角的要塞，也并非单纯的贸易据点，而是一个巨大的桥头堡，一个为后续主力舰队提供补给和停靠的前进基地！
而他们的最终目的，也正如邓世昌所料，是征服！
他们要用最野蛮的方式，掠夺东方的财富，奴役东方的人民，并将他们的信仰，强加在这片土地之上。
“……根据阿尔瓦雷斯交代，他所知的只是冰山一角。他只知道，一个由教皇发起，十几个西方王国共同参与的‘东方远征’联盟已经组建，而他们的巡逻舰队，仅仅是为后续主力开路的炮灰。”
“信鸽”的声音顿了顿，从怀中拿出另一份文件，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王爷，阿尔瓦雷斯并不知道主力舰队的精确情报，这属于他们的最高机密。但是，他的供述，却完美印证了我们‘天眼’系统和潜伏在西方港口的特工传回的零散信息。经过交叉比对和推算，我们现在可以得出最终结论。”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敌人的第一批主力舰队，将由三十艘‘荣耀级’盖伦战舰和至少五十艘补给船组成，携带的士兵总数，不会低于五万人。根据他们的航速和洋流推算，预计在两个月之内，就会抵达风暴角！”
“信鸽”汇报完毕，躬身退下。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朱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