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核心失控!
这五个字,像五道催命符,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快!所有人撤离!快撤离船坞!”船坞总管事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工匠和学生们脸上写满了恐惧,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向着出口逃去。刚刚还充满希望和荣耀的船坞,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朱棣脸色铁青,一拳砸在观察室的钢化玻璃上,眼中满是痛苦和不甘。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之中,只有一个人,依旧平静。
陈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逃窜的人群,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头即将暴走的钢铁巨兽。
他缓缓拿起指挥台上的对讲铜管,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警报和嘶吼。
“邓世昌。”
正准备组织同学进行紧急预案的邓世昌身体一僵,立刻拿起另一头的铜管。
“到!”
“不要慌乱。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你的诊断是什么?”陈玄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一个严厉的教官,正在进行一场突击考试。
邓世昌愣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诊断?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盯着眼前一片赤红的仪表盘,大脑飞速运转。
“报告院长!二号冷却液循环泵过载停机!但……但这不合理!备用泵应该自动介入,可数据显示,备用管路也被一股不明压力堵死了!这……这像是有人故意……”
“很好。”陈玄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你的毕业考试,现在开始。我模拟了一个‘战损’状态,敌人的炮火击毁了你的主冷却泵,同时震坏了备用管路的自动阀门。现在,作为舰长,你有三分钟时间,手动重启系统,挽救你的船。告诉我,你的步骤。”
这一刻,邓世昌全明白了!这不是事故!这是一场……他从未想象过的,最真实的毕业考试!
恐惧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信任和考验的巨大责任感!
他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剧痛让他彻底清醒!
他对着铜管,用最清晰、最洪亮的声音,嘶吼着下达一连串指令:
“动力小组!立刻手动关闭主蒸汽阀!切断核心能源!”
“损管小组!立刻启动紧急泄压程序!打开顶部泄压口!”
“机械组!放弃备用管路,立刻给我接通消防备用水源,对核心进行外部物理降温!”
他的指令清晰、准确、果断!
在他的指挥下,那些刚刚还陷入慌乱的同学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各就各位,疯狂而又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步骤。
“轰——”
一声巨响,一道粗大的白色蒸汽柱,从战舰顶部的紧急泄压口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动力舱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为之一空。剧烈的轰鸣渐渐平息,疯狂闪烁的警报红灯,也变成了代表安全的绿色。
那头暴走的钢铁巨兽,被他们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当一切平息,陈玄的身影出现在动力舱门口。他看着里面那群浑身湿透、满脸黑灰,却站得笔直的年轻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同样目瞪口呆的朱棣和朱元璋面前,平静地说道:“问题解决了。”
随即,他转身,面对着那一百名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学生。
“我宣布,大明皇家理工学院,船舶动力与武器系统专业,第一届毕业生……全员,准予毕业!”
“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学生!你们,是‘镇远号’的军官!”
沉默了片刻之后,邓世昌第一个直起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长官!”
“是!长官!!”
身后的同学们,也齐声怒吼,声震云霄!他们在烈火与死亡的洗礼中,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第二天,万里无云。
“镇远号”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驶出船坞,第一次,拥抱住了属于它的那片深蓝大海。
“呜——!”
一声嘹亮而雄浑的汽笛声,响彻整个应天府港口。这是属于一个新时代的,龙之初啼!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自豪中时,一匹快马,如同旋风般冲到港口,信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举军报道:“报——!”
“天眼急报!风暴角要塞已于昨日完工!敌主力舰队,已在要塞港口集结,兵锋直指我大明东南沿海!”
港口上的欢呼声,戛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艘刚刚完成海试的铁甲舰上。
朱棣站在舰桥之上,迎着海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露出了一抹充满了野性和杀戮欲望的笑容。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陈玄。
“大伯,他们倒是很贴心,把我们的第一个练兵靶子,给我们准备好了。”
陈玄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南方天际。
他没有对朱棣说话,而是对着舰桥内,那个身姿笔挺的年轻舰长,下达了命令。
“邓世昌。”
“到!”
“升龙旗,锅炉满功率,主炮解除保险。”
陈玄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志。
“命令:镇远号,即刻启程。”
“目标,风暴角!”
第115章 钢铁的航迹,思想的碰撞
“镇远号”的汽笛声如龙吟,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启航,也撕裂了应天府港口数百年来的宁静。
没有帆,巨大的船体却自行破开江水,涌动的白色浪花向两侧翻滚。两根高耸的烟囱喷吐着浓密的黑烟,如同两支指向天空的巨笔,书写着工业时代的第一行诗篇。
船上的老水手们,一辈子与风帆和缆绳为伍,此刻却只能呆滞地抓着冰冷的钢铁栏杆,看着脚下这头巨兽以一种完全违背自然常理的速度,逆着江风,奔向大海。
他们的世界观,正在被脚下钢铁甲板的每一次震动,无情地碾碎。
舰桥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左舵五度,航速提升至十二节,我们要在入夜前通过舟山群岛。”邓世昌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他的眼睛没有去看海面,而是紧盯着面前黄铜罗盘和一张铺开的精密海图。
朱棣站在他身旁,双手负后,眼中燃烧着兴奋的火焰。他能感受到脚下锅炉传来的澎湃动力,那种将风浪踩在脚下的绝对掌控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邓舰长,”朱棣凭着多年的经验,看了一眼天边的云层,“今夜子时,风向转东南,我们若走外海航线,可借风力,航速至少能再快三节。”
这是老一辈航海家的智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邓世昌闻言,并未抬头,只是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海图上轻轻一点。
“王爷,根据气象部门通过电报传来的最新数据,东南方向三百里外有一个低压气旋正在形成,子时风力虽大,但浪高将超过五米。‘镇远号’虽不惧风浪,但会影响航速的稳定性,并额外消耗百分之十五的燃煤。”
他又指向另一条用红线标注的航线。
“走这条内海航道,虽然航程远了五十里,但全程风平浪静。我们的蒸汽机可以保持在最优功率输出,最终抵达时间,只会比您的方案晚半个时辰,但燃煤消耗,能节省三分之一。”
邓世昌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朱棣:“大伯的作战手册第一条:战争,首先是一场成本核算。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赛船。”
朱棣愣住了。
他看着邓世昌,看着他手中那份写满了数字和符号的航行计划书,再看看那些一丝不苟地记录着锅炉压力、蒸汽温度的年轻军官们。
他忽然明白,他熟悉的那个依靠经验和勇气的战争,真的已经过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数据、公式和精密计算构成的,冰冷而高效的战争机器。
而他,就是这台机器的最高指挥官。
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荡。
“好!就按你的计划来!”朱棣大笑,重重地拍了拍邓世昌的肩膀,“本王今天,也学到了一课!”
就在此时,一名通讯兵快步走进舰桥,递上一份刚刚通过旗舰搭载的短途电报机接收的加密文件。
“报告王爷!天眼系统传来最新情报!”
朱棣接过文件,展开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杀意。
情报上,详细描绘了他们的敌人。
一个名为“绯红十字骑士团”的武装组织,是这次远征的先锋。他们的旗帜是白底红十字,成员多是狂热的信徒,作战悍不畏死。
情报附上了他们主力战舰的详细图纸——一种名为“盖伦”的三桅木质帆船,船身两侧密密麻麻布满了数十门火炮。虽然口径不大,但胜在数量众多,擅长在靠近后形成交叉火力,而后进行接舷战。
“狂信徒?接舷战?”朱棣冷哼一声,将情报递给邓世昌,“一群还活在梦里的海盗。”
邓世昌看完,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王爷,不可轻敌。情报最后指出,这个骑士团的背后,是数个西方强国组成的联盟。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贸易,而是……征服。”
征服!
这两个字,像两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入朱棣的心脏。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利益之争,一场为了黄金航路的商业战争。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一场文明与文明的对撞!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之前那份将敌人视为“练兵靶子”的轻松心态,消失得无影无踪。
“传令下去!”朱棣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冷冽,“全舰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炮手二十四小时轮值,主炮炮弹上膛!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海盗,是一群想要敲碎我们家门的疯狗!”
“是!”
肃杀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整艘战舰。
也就在这时,桅杆最高处的瞭望手,猛地敲响了警钟,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正前方!发现烟柱!十一艘!是十一艘不明船只!”
全舰猛地一震!
朱棣和邓世昌同时举起了陈玄特制的“千里镜”,望向海天尽头的那个方向。
只见十一艘悬挂着绯红十字旗的盖伦帆船,正组成一个散乱的队形,朝着他们缓缓而来。
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头冒着黑烟的钢铁巨兽,但并没有逃跑,反而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调整阵型,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他们想干什么?”一名年轻军官困惑地问。
邓世昌放下千里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想抢了我们。”
第116章 铁兽的初啼,木屑的哀鸣
“上帝啊!那是什么怪物?”
绯红十字骑士团巡逻舰队的旗舰“荣耀号”上,指挥官阿尔瓦雷斯举着单筒望远镜,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