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麋威目光微微一凝。
“愿意出城冒险的人,多半早已心向孙权,与其留作隐患,不如统统送走。”
“而选择留下的反而多有牵绊,易于拿捏,有利于我们后续守城。”
“此乃一举两得之计!”
关兴闻言一怔,然后心悦诚道:
“我现在可以确定,运筹帷幄之中,我不如麋君远矣!”
不是……这算哪门子运筹帷幄啊!
麋威一整个无语了。
这不就是,喜欢留下的继续留下,喜欢孙权的去找孙权,各自双向奔赴吗。
老实人留下,刺头好走不送。
这叫什么?
这叫优化人力资源配置。
任何一个曾经被输出到社会上的人才都熟悉这种操作吧?
感觉大腿对自己感觉误会更深了!
……
一日后,天蒙蒙亮。
麋威穿越过来后才知道,原来汉时人对十二时辰的通俗叫法跟后世还不太一样。
比如现在这种日夜交替的黎鸣时分,叫做“平旦”。
大概凌晨三点钟到五点钟之间。
平旦这个词,说的就是太阳停在地平线上的意思,形象生动。
而下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彻底升上了空中,所以叫“日出”。
这比子丑寅卯好记多了。
古人强调“日出而作”,所以城门大多在平旦之时开启。
此时麋威正与一群精选出来的本地士族子弟,从江陵南城门摸黑而出。
因为城门守卫不论实际归属于哪一方,都是麋威的“自己人”,所以一行人无惊无险,顺利出城。
而后在领头的“门下督”号令下,众人迅速整队,抓紧朝着江边渡口进发。
第20章 威逼
江陵城周边,湖泊连片,水道纵横。
期间小城大堡,星罗棋布。
比如城西有一条叫“灵溪”的小河。
其上游是各处水流交汇而成,说不清源头在哪里。
但往南的流向却是确凿无疑的:直通大江。
在出江口的附近,建有一座名为“灵溪戍”的堡垒。
而距离灵溪戍不远,则是另一座防御据点“马牧城”。
这里不但修有供车马通行的马道,还有一处现成的渡口。
从这处渡口往南,穿过一段并不急浚的江流,就能登上江津洲,也即第三座据点“江津戍”所在。
在枯水期,这里甚至可以骑马淌水走过去。
先前麋威跟关兴兄妹就是这么走的。
所以不考虑大量运货的话,人从这里渡江最便捷。
这也是为何在这片方圆不过十公里的区域,会奢侈地建造三座防御性质的堡垒。
至少在这个时节,在这一段水道,长江真算不上什么天堑。
而回到眼下。
麋威身边这群人既然是要去投奔孙权的,那肯定不能从堡垒密集的西南方向渡河。
虽然麋威知道就算真往这个方向走,最终也只会遇到一群临时化身“小聋瞎”的戍卒。
但这不就容易穿帮了嘛。
所以在门下督带领下,一行人靠夜色掩护,先往东绕行一段路,远远避开灵溪戍和马牧城的监视范围。
然后重新折回南向,朝着另一处渡口进发。
那渡口名为“江津口”,与江津洲隔江南北相对。
后者的名字根本就是根据前者来起的。
从这个位置开始,长江暂时转向南行。
目的地公安城就在这里的南边下游。
所以公安城既可以说是在长江南岸,也可以说是在西岸。
这取决于站在哪个位置观察。
也是从这个位置开始,长江水面骤然变得宽大。
这给渡船提供了足够绕行、回避的空间
从这里渡江,只需要小心提防“江津戍”这一处据点就足够了。
更别说,此时晨雾尚未完全消散,依然能有效遮蔽江面视野。
不管对于偷渡的这群人,还是化身“小聋瞎”的戍卒们来说,各自都能轻松不少。
不多时,一行人顺利来到江津口。
渡船早已等候在此,乃是各家临时拼凑出来的轻舟。
也即短桨小船。
据说这个渡口附近,有小河连通江陵城东那片广袤的湖群。
最适合隐藏这种小型船只。
麋威粗略数了一下,至少三十条。
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我就说嘛,江陵作为堂堂江上重镇,怎会沦落到一条船都不剩?
原来是老登们害怕暴露藏私的秘密,担心将来被关羽秋后算账,全都捂着不放手呢!
顺便还把我坑在江陵的乱局里了!
这么一想,麋威顿时对算计老登们再无丝毫负罪感。
只想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关兴抓住老登们狠狠爆金币!
思忖间,门下督开始指挥登船。
但就在此时,后方江陵城突然传来击鼓声。
那鼓声十分急切,远超平旦时刻开启城门的节奏。
不多时,城头上陡然冒出大量火把和旗帜。
隐隐间似还能看到有郡兵在紧急集结。
“不好了,追兵要来了!”
不知谁惊恐地喊了一声,原本尚能维持的秩序,瞬间崩溃。
或是争抢上船,或是直接跳水,不管门下督怎么喝止都无用。
这些倒也不影响大局,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加快了进度。
关键是有人因此迟疑了起来。
非但不争不抢,反而试图从混乱的人群中抽身,似乎打起了退堂鼓。
这当中赫然就有潘濬家人的身影。
麋威当即提剑上前,拿出监军的架势:
“你等以为今日是出门踏青,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知临阵逃脱,要斩首示众?”
当即便有人吓得又转回渡口。
但也有人依然保持了一定冷静和慎密:
“诸君不要听这竖子胡扯!”
“其实仔细想想,关羽数万大军,围城数月不克,正是兵疲意沮之时,哪是顷刻间能轻易退回江陵的?”
“就算他退兵,难道曹军不会追击吗?这可是反败为胜的好机会啊!”
此言一出,不但混乱的人群稍稍消停,就连已经登船的也下意识放慢划船的动作。
麋威二话不说,上前一拳锤在说话之人的腹部,然后趁着对方痛得捂腹之际,一脚将其踢翻到河堤下。
随后回头凛然一喝:
“此人临阵蛊惑军心,该杀。有谁想跟他一起?”
众人被他气势所慑,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
麋威语气一缓。
“我也知道你们还有人心存侥幸。”
“实话告诉你们好了,此番关羽退兵,曹军非但不追,说不定还要礼送出境的!”
此言立即引起人群骚动。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
“就在前不久,魏王相国的西曹掾魏讽谋反,意图诛杀曹操!”
“虽说谋反最终失败,但因此牵连了数千人。当中就包括曹操的相国钟繇!”
“请用你们聪明的脑袋好好想一想。”
“相国,相国的西曹掾,这是何等重要的佐臣佐吏?”
“曹操此刻正被这些破事弄得焦头烂额,哪还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心思?”
“只怕恨不得关羽立即回师江陵,最好再与孙车骑打个天昏地暗,以便他从容处置身后的叛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