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对老哥们厚道这一块,确实没得说。
便问道:“何为‘奉朝请’?”
麋竺:“古时诸侯觐见天子,春曰朝,秋曰请。”
“今时所谓‘奉朝请’,便是指臣子可在每月朔日入朝天子,请见君王。”
“须知外郡臣将欲要上达天听,只能上表奏事,表文却不一定能呈递御前。即便呈递,也不一定有回复。”
“而你这奉车都尉却可入殿面圣,御前奏事,比之外郡,自然更优。”
麋威恍然点头。
这不就是常言道的“朝官”嘛。
而且看这奉车都尉的职责,很可能还是跟“侍中”“常侍”一类的内朝官。
也即能直接进入禁中奉事,无须经过尚书台和外朝的公卿。
而按照“离皇帝越近实权越大”的普遍逻辑,这个比两千石说不定比一些两千石的闲职更显赫。
其后麋威又向父亲请教一些蜀中人事,免得日后不小心犯了忌讳。
麋竺知无不言。
期间还谈及刘备对孟达和于禁两人的处置。
前者大概会转为议郎,一个六百石的谏官。
通常用来安置闲退下来的官员。
后者则已经被拜为光禄大夫,也是一个清闲的官职。
但比孟达的议郎高级多了,为比两千石。
显然仍旧被视为一个高级人质,双方心知肚明。
却不知这一世还能不能回去见曹丕了。
倒是于禁麾下一个叫浩周的部将,被刘备一番亲厚笼络之下,有了归附之心。
不过当此之际,已经无人关心这些罪将和降人的话题了。
随着越来越多“祥瑞”传入成都。
劝进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已经有公卿邀约群臣共同上表劝进,就连麋竺麋威父子也被拉进了“群”。
实际上,刘备早在称王汉中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铺垫。
比如说设置了九卿的职位。
比如说设置了尚书台这个枢要机构。
又比如说,眼下麋威这个明显对应天子规制来设置的“奉车都尉”。
有些事情,当下就只剩走过流程了。
唯独是古人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别看只是差一个流程。
这一步之差,就是无数人期盼了大半辈子的理想。
不过在那个理想之日到来之前。
麋威先迎来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
首先自然是行冠礼,正式迈入“成人”的行列。
按官秩,麋威可以戴二梁进贤冠。
也即帽顶可以挂上两道梁柱,以彰显中级官员的身份。
同时因为奉车都尉偏向武职,他还可以选择戴武弁大冠。
至于具体要戴哪种冠,一是看场合需要,二是看个人喜好。
是的,汉官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严格区分文武服饰。
除了皇宫里的郎官为了彰显皇家的威仪,会在服饰上有所规定之外。
其他外朝官员的着装都相对随意。
区辨官职主要还是靠“印绶”。
你乐意的话,羽扇纶巾也不是不行。
只要名望够高,说不定还能引领时尚。
……
加冠之后,婚事也紧随进入了日程。
关季姬喜提了正式的名字,叫“令惠”。
令者,善也;
惠者,仁而爱人。
与麋威的“师善”二字珠联璧合。
问名是汉士婚礼的第二步,排在纳采之后。
接下来还有纳吉、纳徵、请期等等繁琐流程。
却都有父母媒人张罗,不需要麋威操心。
到了最后一步迎亲,麋威发现自家院子里搭起了一座用青色布幔遮盖的棚屋。
说是新人用来举行仪式用的。
正是“新妇入青庐”当中的青庐。
这跟后世以大红色调为主的婚礼迥然不同。
春暖花开,婚礼如期而至。
迎亲当天,高朋满座。
留在成都的官员,左将军马超,太傅许靖,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柱,少府王谋,蜀郡太守王连,阳泉侯刘豹,翊军将军赵云,护军讨逆将军吴懿,侍中廖立等等两千石大员,纷纷到场恭贺。
两千石以下,护军偏将军黄权,两个尚书郎蒋琬和马齐,成都令李福,州别驾李恢,州治中杨洪、军议中郎将射援,博士许慈、议郎孟光。
还有小一辈的才俊,董允,霍弋,郭攸之等等等等麋威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人物。
悉数到场。
就连那些在外地来不了的官员,也都派亲属作代表。
比如张飞次子张绍,马良幼弟马谡等等。
麋威第一次真切意识到自己便宜老爸的面子和人脉有多么强大。
这阵仗,除了场所不对,差不多可以当场组织一次大朝会了。
唯一遗憾,诸葛亮和刘巴没有到场。
倒不是避嫌。
诸葛亮正奉王命去行郡督促春耕,只能让继子诸葛乔代为恭贺。
而尚书令刘巴则性情孤僻,素来不爱凑热闹。
不过都提前送来了丰厚的贺礼。
宾客们在欢聚畅饮。
麋威则与关令惠在青庐里行礼。
一套流程之后,关令惠转去房中稍作歇息。
而麋威则到大厅与宾客们欢宴,接受恭贺。
这一点跟后世区别不大,也是丰俭由人
麋竺在这方面当然不会节省。
正好借这个机会,将刚刚加冠成人的儿子介绍给蜀中的一众名士英杰。
而麋威也趁此机会,将各种能抱的大腿一一抱上
暂时抱不上的也争取混个脸熟。
如此欢饮到日入时分。
麋威发现张嶷正孤零零地坐到末席,百无聊赖。
估计是衣着太寒酸,没人搭理。
于是端着酒壶主动迎了上去。
张嶷自是大喜,却先恭恭敬敬地补上一张名刺。
麋威郑重接过,问道:
“伯歧如今可有实职了?”
张嶷点头道:
“在南中择一郡为从事,只是我尚有顾虑。”
哦,大腿遇到难题?
麋威心中暗喜,认真问道:
“不知伯歧有何顾虑,要不你我换个僻静之处详谈?”
张嶷看了看麋威红润的面色,失笑道:
“师善今日大喜,确定要跟我这俗人谈论俗务吗?”
那必须谈啊!
麋威心道。
而且刚刚敬酒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马谡那厮的目光有意无意往自己这边飘。
脸上分明写着“我要搞个大新闻”。
正愁没地方躲呢!
“伯歧初任一方,乃人生大事,岂能不谈?”
于是借口不胜酒力,请张嶷扶他去更衣。
其后两人转到庭院深处。
天色正清朗,月上树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