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家父文宣帝 第236节

  “太保出身行伍,就算老了,体力也很好。不像朕,走几步就累了。”

  转了几圈,高殷腻了,将他交给禁卫们,继续下令着:“打断他的腿,让他不能再跟人作乱。”

  禁卫们忠实地执行高殷的命令。

  “割下他的耳朵,让他不要乱听妖言。”

  娥永乐弹了弹刀刃,割下了贺拔仁的耳朵。

  “挖出他的眼珠,不要让他再瞪着朕。”

  贺拔仁以为自己已经喊累了,没想到只是没到绝境,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还能发出更凄凉的呐喊。

  他心中生出无限的后悔;汉种又怎么了?不也是皇帝嘛?就算天保针对我们,不也是活到现在了?不跟着娄后,自己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贺拔仁终于想求饶了,但他刚张嘴,舌头就被攥住,因为高殷又发话了:“拔去舌头,朕不想听他的辱骂。”

  凄厉的尖啸,贺拔仁像是一条巨大的虫子,一边渗血,一边在殿中蠕动着,诸多臣子不忍心,纷纷转过头去,此刻高殷甚至还转过头去,询问娄昭君:“太皇太后,您觉得还缺点什么?割掉他的头皮,还是将他阉割?”

  娄昭君只感觉窒息,旁边的人不像是她认识的汉种,像是什么东西披了他的皮,装成了汉种。

  看着贺拔仁空洞的眼神,娄昭君心中发颤,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她微微低头,见到高演的绝望眼神,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四五年前,耳畔响起了那个男人的张狂大笑。

  “太皇太后?”

  高殷忽然伸手去抚摸高演的发髻,高演浑身一颤,这把娄昭君吓了一跳,只得被迫说:“全听至尊决意!”

  “那正好,孙儿又有了个想法。”

  高殷又坐回位上,侍女们为他捏腰捶腿,他随意的将一条腿搁在某个侍女的背上,侍女只得保持那个姿势。

  “朕还听先帝说过,太保的骑术很好,可惜朕还没见过呢!”

  禁卫了解至尊的意思,贺拔仁的腿已经被打断了,肯定骑不了马,因此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他们牵来一匹马,在马上栓绳,再将另一端环成圈,套在贺拔仁的脖颈上,接着其中一名禁卫翻身上马,呼喝着纵马疾驰,贺拔仁就飞快地从地上弹射起步。

  他一路被拖拽着,在道路上留下充足的印记,歪歪扭扭的血痕就是他今日的运动步数。

  骑士绕着昭阳殿四角而跑,途中遇上其他骑士,他们忙不迭地让开,甚至纵马跳起躲避贺拔仁的纠缠。

  贺拔仁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替他发声的是马的嘶吼和人的惊呼,骑士已经骑到远处,隐约能通过周围的响动来辨认方位,高殷站在昭阳殿前,感慨着:“还真快啊!能与骏马齐速,太保的骑术也不可小觑!”

  那是骑术吗?!那是……

  众臣看着温润如玉的高殷,欲言又止,心想乾明,真不愧是天保之子。

第419章 去逼

  “真可谓是神行太保。”

  高殷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到尔等了。”

  剩下的叛臣也不乏地位高贵的二代勋贵,例如刘洪徽就是刘贵之子,妻子是高欢第三女,厍狄显安则是厍狄干之子,母亲是高欢的妹妹。

  但他们都比不上高归彦、斛律金、贺拔仁三老将,别说赦免了,甚至没有单独论罪的资格,此刻一并发落。

  皇亲国戚怎么了?杨愔同样尚公主呢,不一样被打死在这里。如今风水轮流转,已到清算的时刻。

  感受到至尊的怒火,众叛臣浑身发颤,他们甚至不敢反抗,那样死的就不只是他们自己,还会连累到家族,因此皆看向高演,希望他能说些什么,让至尊……

  “演无异志,但欲去逼而已。”

  娄昭君忍不住,还是说出这句话,高演叩头不止。

  他的力道没有斛律光重,而且就算砸得浑身冒血,高殷也没可能饶恕他。

  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展现强大的威权,哪怕代价是残暴。

  经过天保时代的洗礼,齐国众臣的心态已经被玩坏了。表面上对洋子畏惧顺从,可心里却是掩不住的仇恨敌视。高殷新继位,这种憎恨无疑会移情一部分到高殷身上,只因他是天保的继承人。

  因此高殷必须要在一定程度上效仿高洋的残酷手段,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也能使用强大的暴力,就会镇压异心、延续那段恐惧,让高殷平稳过渡皇权。

  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正好,朕也欲去逼耳,六叔倒是和朕想到一块去。”

  高殷笑着问:“不知六叔何以召集这些人?难道他们真的就可信吗?”

  高演嘴唇蠕动,似是在整理语言,好一会才回应:

  “臣与陛下骨肉至亲,郑颐等欲独擅朝权,威福自己,自王公已下皆重足屏气;共相脣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

  “臣为国家事重,贺拔仁、斛律金惜高祖之业,以力援之,忠勤体国,可昭日月。至于彼等,图富贵计,自跟而上,如蚁附膻。臣虽察其私心,然时势所迫,不好峻拒。岂料此辈蠹蚀其间,各怀异志,致使大业中沮,功败垂成。今事已至此,臣复何言?然耿耿此心,可表天日,初衷所为,唯在国家耳。”

  高殷面带微笑,缓缓点头。

  “好好好,皇叔说得真是好。好像什么话都被你说去了,说起来都是朕的不对,任用奸邪小人——这就连太祖的不是都出来了。”

  高演稽首再拜,声音哽咽:“臣岂敢妄议太祖知人之失?然至尊明鉴万里,当知臣所劾者,皆城狐社鼠,臣每念及此,五内如焚,不忍国家事败,故有此念。若陛下以臣言为僭越,请赐斧钺之诛,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狐在何处?鼠在哪里?皇叔说他们威福自己,可他们执行的政策都是朕的旨意,也日月与汝等宗王共议,皇叔是最清楚的,若真独擅朝权,那可朱浑领军与燕侍中又如何为汝等所擒?王公百官皆重足屏气,可今日所见的,却是你派遣的士兵在尚书省看守着,令他们大气不敢喘吧?”

  高殷顿了顿,给高演解释的机会,但高演根本解释不了。

  比如施政,最近的政策的确都是高殷的本意,高演无论想怎么把专权的帽子扣在几个辅政大臣头上,都绕不开天子高殷被他们忽悠的假设,可这偏偏不能当众说,否则就是面责君过、亵渎君威,失了臣子的体统,且从程序上更说不通了——既然你知道,怎么不直接告诉皇帝呢?可见你有自己的小心思。

  皇权帝国下,君主对臣下的道义碾压就是如此强大,只要君主有着足够的权力与智慧,牢牢抓住最终解释权,臣下也只能退步,因为只要臣子还想活,他们就不可能和皇帝抬杠。

  凡是被臣子杠上开花的皇帝,要么是死谏,不再维护皇权的颜面,而且的确说到了皇帝的痛脚,这一点高演根本不成立,高殷新登基的许多政策都是他想要实行的,哪一条他都难以辩驳;

  要么是威胁,权臣掌握权力,逼得皇帝不敢反驳,可现在高演的性命操于高殷手中,也同样无能为力。

  而且高演自己还有更深一层说不过去的理由,就是他这段时间被高殷带在身边,政策也过了他的手,今日更是升拜新尚书令,要说城狐社鼠,他自己也算一个。

  因此高演只能沉默,在脑中盘旋着如何解释,但越想解释就越陷入陷阱,因为他必不可能指责高殷的过错,而高殷在话语中保护了辅政,最终就是攻击辅政就是攻击高殷,攻击高殷就等于高演自己不想活了。

  而沉默越久,就显得高演越发心虚,更像是被新君问得哑口无言。

  那么他这场政变的法理性已经荡然无存了。

  高演只剩下一个话头。

  他咬咬牙,艰难挤出四个字:“欲救母耳!”

  他的声音不大,传不到昭阳殿外阶下文武百官的耳中,但让高殷心中一惊,立刻又是一怒。

  “太皇太后安坐于此,有何可救?是说宫禁保护不力,还是朕……”

  高演不敢回话,连连磕头。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娄昭君适时露出哀容,怆然涕下:“彼等心怀叛逆,已害我的湛儿,如今又要坑害演儿,把我幽闭北宫,不久更要将我们杀死了。”

  “太皇太后误会了!”

  高殷立刻解释:“北宫之议,只是一说,宣训宫年久失修,去年又出瘟死人,燕侍中恐恶疾鬼疫缠身,故向我进言,请太后暂居别馆,待宣训宫修缮完毕,再请太皇太后回迁。”

  “不过今日来看,宣训宫的问题远不止如此,既有蠕蠕作乱,又被烧毁大半,正好趁这个机会,为太皇太后新建一座大殿,再加以佛宝浮屠装饰,让比丘尼日夜为太皇太后祈福延寿!”

  这话落在娄昭君耳中,就是威胁,她立刻抽泣起来:

  “阿演尚何能为,留其驱使,岂不佳邪!”

  见高殷无动于衷,更是站起身来,大声高喊:

  “至尊,天可怜见!汝已做了皇帝,就请活我们母子吧!!!”

  让娄昭君低头,只怕比杀了她还要痛苦,如今请求高殷饶命,能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但高殷不能软弱,他也不想软弱,这种情况都能被逼宫,他也就不用当皇帝了:“今日事繁,想必太皇太后累了,请下去休息,前朝之事,自有孙儿与百官操办,不劳太后费心。”

  他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汉女请娄昭君起身,将她团团围住,而后一队禁卫护卫着她们离去,娄昭君的声音支支吾吾,从后殿离开了此处,众臣装作听不清楚。

  高殷松了口气,带娄昭君来,是要当面折煞她的威望,让所有人都看见她护不住任何一个晋阳人。

  不过当着她的面处决高演,还是太难了,毕竟是自己的皇叔加祖母,两人既是长辈、又为母子,有孝道组合技,稍有不慎就会在口角上被她们翻盘,只能先请她离场。

  可惜,只能绕点弯路,再来收拾高演了。

第420章 入笼

  娄昭君离开,昭阳殿的帝权就更加凝重了。就像元宵那日郁蓝插话、将事情搅扰成后宫女人的世界一样,如今太皇太后与太后俱不在,皇后不说话,温顺地跟在高殷身边,朝堂变成了男人的权力世界,只有君臣,无有叔侄。

  “国有国法。万般理由难释皇叔此为,若不标明典宪,何以肃清天下!纵先帝在世,亦严惩不贷。”

  高殷仁至义尽,本身高演的真心想法,在座就没人不清楚,现在也过了辩驳的机会,如果有什么遗憾,下辈子再来探索吧。

  高演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母后一离开,他便感觉轻松了许多,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这条命是母后赠予的,如今也可以交还回去了。

  这个侄子的秉性,他也重新领略过了,看到今日贺拔仁的下场,他并不觉得自己能逃脱掉,甚至斛律金也逃不掉。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刀口、疼痛、解脱。

  “但汝毕竟是朕之皇叔,先帝胞弟,朕继位之初,也多赖汝谋辅,这份情谊不足以赎罪,却也不能忘怀。况且汝为齐室宗王,对汝的处置,不仅会影响高氏的颜面,更涉及到国家的体面,朕不得不慎重。”

  高殷沉吟片刻,伸出手,下令道:“朕以眇身,嗣承大统,夙夜兢业,唯恐负先帝之托。于宗室勋戚,亦寄予厚望,共心协力,治国惠黎,不负天血皇统。”

  “常山王高演,宗室至亲,先帝胞出,本应表率群伦,翊赞王室;然不思尽忠报国,反怀枭獍之心,阴蓄甲兵,擅闯宫禁,几倾社稷。此等大逆,本应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顿了顿,高殷继续道:“……然朕每览史册,见骨肉相残,未尝不掩卷太息。况高演与朕同气连枝,血脉相连,虽罪在不赦,情实可矜。今特法外施仁,削其王爵,废为庶人,禁锢私第,于私第待罪听判;且此罪止一身,家属不问。其府邸属官,悉数遣散;一应仪仗,尽行收缴。呜呼!朕此举非为私恩,实念高祖嫡血,不洒皇廷,尔其洗心革面,静候天裁。膺其与有同犯者,必天诛地灭,鬼神夺魄!”

  高演浑身剧烈一颤,稽首叩头:“……罪臣高演、谢陛下圣恩!”

  文武百官闻言,皆俯首顿拜,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他们的声音震荡殿宇,余音绕梁。

  高殷又连下数道命令,高归彦、高孝瑜、高孝琬、高元海,这些宗室全部被废掉了爵位,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既觉得惋惜,又觉得轻松。

  他才登基不到五个月,就已经搞定了历史遗留问题,并顺带解决了两大晋阳军头,剩下的段韶也已知道怎么做,再加上今日镇压政变一事,地位已经稳如泰山。

  说实话,就是他再给高演机会,高演也掀不起浪花了,难度是今日的百倍。

  不过杂草这种东西,就是春风吹又生的,谁知道哪天给高演撞上什么机遇,又操盘活了起来。

  他今日本来顺势就想杀了高演,但被娄昭君一搅扰,已经杀不得了,从长远而言,在廷殿上斩杀嫡亲宗王也不大好,改日换一个方法。

  不过今日也不会让高演太轻松的回去,只要不弄死就行。

  他看向高演:“皇叔可愿再陪我玩个游戏?”

  “敢不从命?”

  高演忙不迭地点头。

  政变叛臣们被高殷命人带出殿外,高殷下令:“吹起号角,按原先的布置行事。”

  禁卫们听令,拿起四五个号角吹起,悠扬的角笛声在昭阳殿回旋,一列列军士出列,按照至尊的意思,开始将材料组装起来。

  殿中的骑士们骑马让开,空出巨大的广场,无数的绳索被绑缚在一旁的树木上,还有士兵操控着井阑,同样将绳子绑在井阑上,像是要固定住什么东西,绳索在半空中拉成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大网。

  这又是要搞什么花活?

  高演脸上忍不住冒汗,侄子不会想用意外把自己杀死吧?

  然而事态不由他控制,高殷让士兵们从廊下转移到地下,将高台让给百官和宗室们,甚至告诉他们可以去井阑,等着看好戏。

  众臣不明就里,只得耐心地等待着,原先在一旁被堆成三角小塔的铁长条,如今被拼装起来,很快凑成五片三米高、七八米长的铁栏杆,中间留下许多正方形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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