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她一出宣训宫就被抓住了,随后送到了瑶华殿,在经历了一顿难以忘怀的羞辱后,高殷解开她的眼带,捧着她的脸。
那是怎样的表情啊!双眸像两团凝固的毒液,残忍和暴虐游离其间,眼神中的恶意混合鼻息拍打在李昌仪的脸上,在烛火的映射下,闪烁着野兽般的贪婪欲望。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恨着母后,恨着我们高氏,娄氏又用这个来劝说你。”
高殷挽起李昌仪的一缕秀发,上面还沾着些许汗液,高殷贪婪地嗅了起来,为她可口的香甜而陶醉。
“从身体,到心灵……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话语中的调嬉之意让李昌仪忍不住发颤,她感觉得到,高殷对她,并不只是男人对女人,还包括了孩子对玩具,一种纯粹好奇的婴儿般的恶意。
婴儿不知仁义道德,即便随手捏死一条生命,它也觉得有趣。
“臣、奴不敢……”
“所以你会怎么做?”
“欸?!”
“我还挺好奇的。”
高殷抚摸她光洁的肌肤,微微发红,像是新鲜采摘的水果,比起十几岁的少女们,更有着一番丰熟的韵味。
“无论如何,作为母后的亲信,你会有个机会。”手掌向上攀爬,扼住她的脖颈,渐渐地用力:“是出卖娄氏?还是出卖母后?”
新君比高澄更非人!
李昌仪本能地生出愤怒,那是内心被洞察后,作为人的尊严不甘心的恼羞成怒,可生存本能强行压制住了。
她极力装出享受的表情,艰难地说:“臣是太后的姑姑,一定会顺服至尊,永远不会出卖太后!”
“这可难说。不然世上哪会有那么多反贼呢?只是机会在眼前,然后贪婪推动着他们罢了。”
高殷松开手,又去触摸她的牙齿,坚硬而颗粒分明,揉搓起来煞是有趣。
李昌仪抗拒不了,心中更生厌恶,只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悲哀。
“其实无所谓的。你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小角色,只是刚好可以用上,所以一时有些重要而已。你清楚这一点,也明白我们的想法,只是母后对你还真有些拎不清,就给了你机会。”
“但我知道,你可是个难养的女子啊,仅仅因为母后过得比你幸福,你就生出嫉妒,而不是作为长辈为侄女感到高兴。”
“所以要你表忠心又有什么用呢?事到临头,你也是会听从内心的感召,不是吗?因此我也不约束你,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想怎么选就怎么做吧!只要选择的后果,你能承受得住。”
高殷笑了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就当做我和你共度春宵,留的一丝情意吧。”
“姑母啊……”
李昌仪恐惧得瑟瑟发抖,甚至控制不住而失禁,两名婢女进来给她松绑,不用看她们的表情,李昌仪都知道会受到何等的嘲笑。
当初被高澄玩弄,她都忍了下来,可如今却被新君、那个女人的儿子所羞辱,她无地自容,甚至想就这样离开人世。
可活下去的本能阻止了她,生命的自私给她找了最好的借口:还不能死!还要复仇!
这些天,李昌仪被恐惧和愤怒交替缠绕,就像皇帝与太皇太后对她的控制与争夺,让她坐立难安,又为自己能参与到齐国高层的政斗而荣幸。
如今到了事变之日,最关键的时机就在眼前,李昌仪的内心深处觉得娄太后未必没有一点点机会,居然鬼使神差的帮助娄太后。
自己还是说出来了,又或是……自己更恨李祖娥!!!
这个念头一生,李昌仪心里又升腾起那日的恐惧,身体涨潮、面庞发红,隐约有些后悔,但更多的是轻松和快意。
太后有机会的,即便被软禁着,也能掏出这些家底;外面又有着常山王策应,刚登基的新君,没道理能反抗!
“我当然要去,要让那鲜卑老妇最后看着我死去!”
李祖娥的声音打断了李昌仪的回忆,李昌仪不无报复的想,是你自己选的嘛,外甥女。
李昌仪来时,已经准备好了车驾,说事情紧急,须得速入宣训宫,李祖娥不疑有他,立刻与姑姑同往。
宣光殿的几名侍者见李祖娥离开,同样迅速离开宣光殿,去往显阳殿。
当初高绍仁遇刺,虽然有高殷力保,但显阳殿人人自危,生怕什么时候再来一次横祸,各自找关系脱离显阳殿。
而段华秀在去年八月就已经随着高洋去了晋阳,在高洋死后,更是将剩下的宫人们都召唤了过去,如今她们住在晋阳,偶尔去寺庙为先帝祈福,显阳殿就空了出来,平日封锁住,仅派些许卫士过来巡逻。
但今日的显阳殿热闹非凡,上千名士兵在此处驻扎,他们穿着大齐武士的甲胄,身上披着天策军服,威风凛凛,但面容却带着一股来自草原的凶蛮之气,既非鲜卑也非汉。
他们是突厥人。
今早,这群突厥士兵就被禁卫带到显阳殿,殿内摆放着前几日就输送来的兵器甲胄,会说突厥语的宦官让他们装备上,同时大声告诉他们不要吵闹,安静在这等候,晚些会有人来宣传新的指令。
突厥人虽然自由自在,但那是相对而言,比如他们瞧不起中原的将士,就会以轻松散漫的姿态进行嘲讽——其实鲜卑人和中原人也是一样——但面对敬爱的可汗,他们会连大气都不敢喘,像羔羊一般聆听可汗的指令。
而迎娶了可汗之女,又驾驭着一批远比他们强横的勇士的大齐天子,让他们不得不敬畏。
哪怕他年龄幼小,任何一个突厥武士随手就能将他像鸡仔一样掐死,但他若是发怒,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有无数虎狼一般的齐国武士冲上来。
其中任何一个人都能将他们中十数人给撕碎,消灭他们这近万的骑兵,只需要不到一千人,这点在他们到达齐国境内后深有体会。
第一次表露出桀骜时,这些突厥人就从那群叫做百保鲜卑的武士手中品尝到弱者的辛酸,于是他们拿出了对待可汗般顺服的态度。
他们可以不尊重小皇帝,但要尊重他手中的力量,他是可汗的女婿,还是大齐的天子!
高殷对他们的识相颇为满意,这些突厥人,反倒是娄昭君影响不到的力量,因此不仅将他们融入天策府体系中进行演练,还经常带进宫里,由自己和郁蓝统御,关键时刻也是一份力量。
高殷的演练有很多项目,除了基本的对战与骑射演练,还有一些是看他当天的心情随意选择的。
比如忽然让他们驻守某门或者某宫,不断派官员和军队去试探并突破,若能坚持,则有赏赐。
突厥人也同样经历过,甚至遭遇过皇后亲自闯宫门的考验,那次他们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所沦陷的,充分证明了自己对阿史那一族的忠诚。
但反过来,他们对待齐国其他官员将领乃至贵族的利诱威逼毫不妥协,甚至真敢拔刀杀人,是除了百保鲜卑外,试炼成绩最好的军士。
因此对今日的指令,突厥人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忍耐半日,就能得到中原一个月的俸禄,在草原经历一场战争才能获得的奖赏,怎么就不能忍呢?
有闯宫者,哪怕是太后的人,那也杀了便是!
忽然有疾驰声,由远及近,随后响起一道尖锐的哨啸。
像是无形的鞭挞,正闭目休息、或擦拭兵刃的突厥士兵忽然顿住,他们紧绷肌肉,如待发的弓弦,所有头颅不约而同地转向显阳殿正门,屏息静待着。
马蹄声渐近,作为在马背上生长的男子来说,骑马和呼吸一样是本能,控马的节奏更是一阵独特的乐曲,仅听这节奏,他们便能判断出来人——草原的明珠,汗王最珍爱的瑰宝,他们突厥的公主,阿史那郁蓝!
第407章 宫变
“又是可敦闯宫吗?”
郁蓝是汗王之女,又是大齐天子的正妻,因此高殷虽然没有自称汗王,但突厥人按照习惯,将郁蓝称作可敦,即突厥的王后。
不少突厥人哀叹起来,如果是可敦闯宫,那今日的赏赐可就捞不着了。
赤云缓缓进入显阳殿,郁蓝身披一袭红袍,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突厥士兵迅速把赏赐的事情抛在脑后,跪伏于地,口呼高呼:“恭迎可敦!”
郁蓝露出坏笑:“哼,嘴里说着欢迎,见着我却不太高兴吧?”
早年突厥和齐军交战,不少人被高洋三槊戳出大齐魂。因此公主写信回牙庭调兵,从可汗到士兵都愿意响应,不仅能深入了解齐军虚实,还能享受一番中原的繁华,同时还能加固和大齐天子的友谊。
“没有的事!”
割利是阿史那一族的子弟,也是突厥人中最出色的年轻将领,此刻拍打胸脯,率先回应:“若有人不尊敬可敦,割利第一个杀了他!”
突厥人纷纷响应,让郁蓝十分满意:“今天还真有事情要你们去做。”
“可敦请说。”
“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出丝毫差错。”
郁蓝呵呵笑起:“总之就是我的丈夫、齐国天子,他的鄂德和阿帕要夺他的兵马和皇位,把他囚禁起来——当然,我也是。”
“虽然我也可以嫁给他的鄂德,可我还挺喜欢这个丈夫的,所以你们说,怎么办?”
突厥人听懂了,这不就是要杀人嘛,简单啊:“当然是为齐国天子解决掉他的阿帕了!”
郁蓝笑着点头:“很好。我还听到一个情报,说是他阿帕召集了一些蠕蠕人帮忙,庵罗辰也在里面。”
听到这个名字,突厥人们顿时兴奋起来,那可是他们没能斩尽杀绝的旧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仅凭柔然人站在娄昭君那一边,就阻止不了突厥人斩草除根的欲望,即便是郁蓝下令,也不行!
郁蓝高举马鞭,对着本族士兵下令:“所有人听令,跟着我去宣训宫,去把蠕蠕人杀光!!!”
“噢噢噢噢!!!”
突厥人爆发出震天的怒吼,郁蓝哈哈大笑,调转马头,一鞭抽在胯下赤云的臀上。
赤云吃痛,嘶吼着朝外边跑去,突厥士兵追随而出,与郁蓝一同奔往五楼门。
……
“太后,已到宣训宫了。”
李祖娥从车上下来,立刻发现了不对,宣训宫哪有这么多卫士?而且她还都不认识,里面甚至还有蠕蠕人!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仁寿殿门就被闭锁,宣训宫宫门大开,娄昭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满是嘲笑:“好久不见了,皇后。”
“怎么回事?”李祖娥震惊慌乱,转头看向李昌仪:“姑母,您不是说她不行了?!”
说着,她伸手去抓李昌仪的袖子,李昌仪连连退后,与之相应的是几名卫兵将李祖娥和她的女官薇娥等人包围。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天真吧!”
李昌仪说完,转身走近娄昭君,迅速跪下:“幸不辱命。”
“你做得很好。”
娄昭君轻言细语,欣赏着李祖娥恐惧的表情,像是在品尝美味的甜点:“那汉种呢?”
“臣只来得及带来李氏,但也派人去知会至尊了,想必不久,至尊就会赶来。”
娄昭君点点头:“也是,他身边有那群禁卫,你也不好挟持。这样吧,他要演个孝子贤孙,肯定是火急火燎过来的,咱们就在这等他入宫,只要我能牵住他的手……”
她伸出手,拍打李昌仪的肩膀:“你的仇,就可以报了。”
李昌仪激动地浑身颤抖,五体投地:“谢太后恩典!”
李祖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病重是假的,娄氏要作乱,还要抓捕殷儿,姑母还为虎作伥……
她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才整理清脉络,情不自禁道:“太皇太后!您这是要做什么,把我骗来,是要造反吗!”
“是啊。”
娄昭君点点头:“现在情况很清楚了,不是吗?还是说,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李祖娥毕竟是太后,卫兵不敢强行拉扯冒犯,取而代之的是娄昭君身边的几名宫妇,将李祖娥请到了娄昭君面前。
“您、您现在停手,我还能跟皇儿劝说,让他不要……”
“我可不要。”
娄昭君冷笑:“你知道我等这天等多久了吗?从侯尼干还在的时候,我就等着,一直等到了现在。”
李祖娥再一次被震撼得说不出话,娄昭君贴近她的脸,面露微笑,眼神里却满是恶毒:“我看你们一家子就觉得恶心,恶心了我多年,我差点就挺不过去了。还好,现在终于能把你们全部收拾掉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开心过。”
“侯尼干已经死了,谁也保不住你们母子,若乖乖听话,还有条活路,若要挣扎到底——”
娄昭君伸出手,掐住了李祖娥的脖子。
“我就送你们下去陪步落稽。”
娄昭君眼中的杀意,吓了李祖娥一跳,被最厌恶的人威胁,她的恐惧达到顶点,转变为了愤怒:“你敢!殷儿那么聪明,他肯定不会被你所蒙骗!”
“谁知道呢?他是聪明人,聪明人才会喜欢做戏做全套,在细微之处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