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家父文宣帝 第178节

  高殷将男性分开了两条界限,一条少儿,一条成人,规定都督府内的所有家属,凡是适龄子弟,都必须加入到这两个团中,总角团的成员年龄达标后,自动归属舞象团,而每一个团员理论上都是高殷的臣子,有着尽忠的义务。

  高殷也没有亏待这些人,在实际的生活里会发放许多福利,例如零食、小吃,简单的玩具,还有专门设立了学堂和玩乐之所,印书局的部分区域会放置书籍,免费让他们翻阅学习,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和非团的孩子们的不同之处。

  这虽然也是一个成本颇大的工作,但未来将帮上大忙,还能改善一些人的生活,这可比像那些暴君一样,拿钱去修园子好多了,是属于既做了事,又顾及了民生,还赚了口碑、得到忠心的美事。

  在另一条战线上,高殷的工作也做得不错,符玺局管理皇宫内,辑事厂主要负责高洋自己的东宫和邺都,而娄昭君的宫人被杀戮甚多,需要广招新仆役,十之八九都涌入了许多高殷布下的暗子。

  唐末的权臣朱温控制着昭宗李晔,李晔身边的侍卫和宫人都是朱温部下,只有小黄门、打球供奉和内园小儿两百多人不是。

  朱温就挺想拔掉他们的,于是他布了一个超级大局:

  首先,按照这两百多人挑选好长相身材都相似的替代者。

  然后在别的地方开宴会,把这两百多李晔的人叫来之后直接开杀,替代者穿上他们的衣服继续假扮。

  这个方式简单粗暴,又天马行空,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李晔最后的近侍都已经彻底变成了朱温的形状,甚至李晔一开始都没发现,到了很久以后才发觉。

  可以说完美的预防了衣带诏、读酒诰等事件,脑洞很大,就是有点费人。

  高殷倒是想玩这样的花活,不过他没有这种的力量,高洋帮他铲除了娄昭君的许多近人,倒是给了他机会,现在娄昭君的耳目已经被压制到了最低状态,她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也难逃高洋和高殷的手心。

  娄昭君也知道这一点,也只有此前告假,因此逃过一劫的旧人,才能得到她的信赖。

  高殷在都督府里处理完日常事务,便进入宫中,向高洋汇报今日的见闻。

  “汝看这个。”

  高洋递来一份奏折,高殷接过,打开来看,是周国的情讯:

  宇文毓称帝,大赦改元。

  高殷忍不住笑:“终究还是称帝了。”

  高洋同样冷哼,身体的疼痛压制了他许多情绪。

  前三国魏蜀吴只有二帝一王,后三国周齐陈同样如此,齐国接续的是东魏的法统,陈国接续梁朝的法统,而周国就有些搞笑。

  一方面,是宇文氏威望不足以称帝,借着宇文泰的余威才勉强僭越,二来,宇文护大权独揽,就和东魏臣子不愿意高洋称帝一样,不希望宇文觉在严格的规制上以君臣之礼压自己一头。

  三来,是宇文氏以周礼压制汉礼,周朝时期是没有年号制度的,所以周国从建立到现在都不用年号。

  自称天王,一方面是模仿周天子,《春秋》中尊称周天子为天王,也是天子的意思,而皇帝不属于周朝的尊称。

  另一方面也是学习前秦的苻坚,苻坚政变登基,自降帝号为天王,又以关中为国家基业,宇文氏估计是想蹭蹭他的名号,祈愿西国再度克东。

  历史上的确是这么好运,但现在就不行了,不仅现在还是齐强周弱的态势,而且齐国这边拉拢到了突厥,而周国比历史上多了一次惨败。

  这份提案是周臣崔猷提议的,理由是“天子称王,不足以威天下”,所以反过来理解,宇文毓称帝的目的就是要威天下,也就是提高君权,压制晋系。

  原本这个时间,就是宇文毓和宇文护斗法的高潮期,现在宇文毓丢了帮手宇文邕,声望也跌至谷底,居然还能完成称帝的工作,可以说其人确实有些能耐。

  高殷接下来继续翻阅情报,宇文宪被提拔为大司空,并且增设了许多官职,明显是为拉拢朝臣、和宇文护抗争做准备,说明两边的关系更加紧张。

  “宇文毓完了。”

  高殷说出自己的分析:“虽然他是周主,但宇文护掌握着兵权,不动摇这一点,就不可能打倒宇文护。而这是要宇文护的命,从其弑杀宇文觉就能看出来,他不会坐以待毙。”

  “想必不久,周国又会换一个新主人了。”

  高洋点点头,愈发觉得这人的目光毒辣,或者说,他提前知道了些什么。

第321章 休憩

  “再过不久,我们齐国也要换个新主了。”

  简单的一句话宛如惊雷,高殷连忙放下奏章,跪在地上。

  “孩儿无此念,只愿父皇……”

  高洋挥手,烦躁地打断了高殷的话:“莫说这种话,时间也快到了,我们总要说些交心的。”

  在这最后的日子,他想纵情享乐,想在浑浑噩噩的梦幻中离世,这样的话,至少要提前交代好高殷需要做的事。

  “汝何时杀步落稽?”

  高洋愈发直白,高殷还以同样的诚恳:“就从今日始。”

  “何日成功?”

  “不出数日,定见效。”

  高洋点头:“数日之后,我们也要启程去晋阳。”

  邺城从来不是高氏的继位之所,所以前往晋阳,就是高殷准备继位的意思。

  高洋和齐国,都将在那里迎来死亡与新生。

  说起来也好笑,宇文毓的新年号是武成,而高湛的谥号也是武成,宇文毓死而宇文邕接班,高湛死而高纬接班,可以说周国失去了武成帝,得到了未来,而齐国得到了武成帝,失去了未来。

  看来武成还真不是什么好尊号。

  高殷与高洋又交谈了片刻,主要是阐述他的治国理念,还有对军队的建设,对高殷在大都督府内部的改革,高洋颇有兴致。

  “将来孩儿会将这些推广向全国。”

  高殷描绘着美好的愿景:“将来国步维艰之际,必有舞象少年奋袂而起,效故汉良家子之遗风,执干戈以卫社稷。”

  这还真不是胡吹,唐朝都能有一支归义军,他的大齐在精神建设上将会远超李唐,未来也会继续扩张。

  只要有利可图,自然是有无数的子弟涌入军队,自号天子之徒,何况高殷还给他们准备了新的宗教信仰,让他们成为圣战士。

  “孩儿还想让史官辑录父皇平日的睿语,纂为《天保政论》一编,其中所载皆圣主垂训,金声玉振,诚可为儿臣终身法式,亦足垂范万世,俾四海臣民仰瞻天颜法度。”

  高殷的彩虹屁,拍得高洋都受不了了,笑着摆摆手:“罢了罢了,汝做事心里有数,吾也就放心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他都要咳起来。

  高殷的内心变得复杂,高洋做过许多混账事,甚至对自己也有许多,但对人好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的。

  如果高洋正常些,高殷也不会希望他死亡,可想一想,如果他是个正常的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料理自己这个威胁他权柄的太子。

  只能说,这就像是只有一夜的爱情,天一亮大家就各奔东西,不能延缓时间的推进,就只能加深对此时的珍惜。

  未来他应该会无数次想起高洋吧,不论成功,还是失败。

  那还不如趁现在人还在,多看两眼,这个历史上的有名的暴君,也即将走到他人生的终点。

  显祖文宣帝,自己一定不会给他这么寒酸讽刺的庙号和谥号。

  高洋看向高殷,见他面色落寞,颇有不忍,心中意动,拉住高殷的手。

  “来,跟阿耶喝点。”

  都到这步了,还要饮酒,但高殷也未劝说,他是那种会满足绝症病人需要的性格。

  二人似乎都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最后,都落入酒盏中,好像长篇大论不适合在这里牵扯,但又没有什么亲近的话题。

  “那个刺杀的宫女,叫做石梅。”

  高殷鬼使神差地说了这句话,奇异的是,他居然没有一点求饶的打算,仿佛已经提前知道了高洋不会对他苛难。

  高洋面色平静:“嗯,吾知道。”

  随后是长久的无言以对,父子二人默默饮酒,像是交换完了所有的心事。

  忽然有人敲门,门内的侍卫看向高洋,见高洋没有指示,便不打算行动。

  高殷亲自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只见宦者齐绍愁眉苦脸,小声说:“太子?皇后……”

  忽然从远处走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人影,高殷一蹬脚,就看见了来人,他顿时了然,笑着说:“你退下吧。”

  齐绍忙不迭地离去,高殷回到原位上,很快皇后李祖娥便推门而入,看到里面的情况,大为光火:“早就跟您说过,不要再饮酒了,今日您也是答应过我的!”

  “啰嗦。”

  高洋挠挠头,说着翻过身,背对着妻子。

  李祖娥怒不可遏,见到高殷在一旁笑,还上去捏起他的耳朵:“你既然在这,就应该劝谏父亲,让他为了身体和国家而保重!居然还跟他一起饮酒!”

  高殷眨巴着眼睛:“这是父皇的命令,朝廷的重责,孩儿不得不尊崇啊。”

  高洋又将身子转了回来,发出剧烈的笑声,原来这个青年的笑容并不比他英俊的兄弟们丑陋多少,可配合着剧烈的咳嗽,又显得凄凉与落寞。

  李祖娥心疼,上去拍打高洋的背,被高洋一把揽在怀中,力气之大,几乎要把她扭断了。

  “殷儿还在这……”

  李祖娥有些羞涩,她还没做好准备,却见到丈夫将她死死搂住,头颅放在她的锁骨里,闭上双目,认真地呼吸着,热风轻抚着她的脖颈。

  李祖娥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挪动身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和高洋靠在一起,鼻腔故意喷气,阻截高洋的鼻息,时不时发出窃笑。

  高殷以此为配菜,继续喝着酒,阳光从窗外透射,洒落在御书房内,清风温和,是一个非常适合睡午觉的下午。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喝完了,高殷也到了量,他便起身:“母后,孩儿先……”

  从父母的身上爬出一只手,也不知道是谁的,摆来摆去,示意他快滚。

  高殷轻声慢步撤离,走出老远,才发出奇怪的大笑。

  自长廊而下,进入自己的车驾,高殷的车队启动,前往东宫,而路上会经过太后和昭仪的寝宫。

  高殷都没有去拜访的心情,但听见周围人的汇报,前方是一队女官,看服装和方向,是太后的新仆从。

  高殷撩起车帘,为首的正是普河野。

  “她也混出头了啊!”

  高殷冷笑,那么多老宫人被杀,如今普河野可谓一朝得势,成为娄昭君最信重的女官了。

  普河野率人跪拜,直到太子的车驾离开,才缓缓起身。

  她心中的不安逐渐加重,自己受到了太子的笼络和威胁,是否要如实报告给太后?

  不告,是为不忠……

  回到宣训宫,她指使下属去做事,自己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摸出那个玉镯。

  太后赠送给太子,太子又丢给自己,是自己为太子做事的象征。

  也可以是自己窃取财物的罪证。

  普河野心慌意乱,自己死了还不算,还会牵连到丈夫和肃儿。

  “原来你在这!”

  几名女官朝她走过来,这些都是和她一样,因为告假或阴差阳错,躲开了那日的大逃杀,侥幸存活的侍女。

  普河野急忙将东西塞入怀里,和她们分享零食,叽叽呀呀的聊起宫中八卦,一边说起瑜伽,一边讨论新的话本。

  每一件事都和太子有关,普河野不想多聊,有一句没一搭的应和着。

  “你生病了?不像平常那样子。”

  浅星阿发问,普河野只能讪笑:“丈夫近日为公务所困,我亦不免心忧。”

  乾西茹笑了:“这有什么?向太后求个情,给丈夫讨个好点的差使——如今宣训空虚,正是用我们的时候,太后也不会说什么。”

  这样就得罪太子了。

  等等,这样似乎也不错,为自家男人求官,太后一定不怀疑,日后也可以向太子解释是自己的计策。

  可太子会在乎自己这种小人物吗?没准用完即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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