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第一刀落下,鲜血顺着木桩往下淌,混入台面上的雨水里,染红了一片粗麻。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
刀光起落间,鲜血溅在台边的旗帜上,将褪色的八旗染成暗红。
头颅接连落地,发出“砰砰”的闷响,在雨雾中显得格外刺耳。
台下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汉人百姓屏住呼吸,有人悄悄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女真百姓则吓得浑身发抖,有的女人捂住嘴,不敢看台上的景象,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哭出声,又被母亲慌忙捂住嘴。
之前心里还藏着怨言的几个女真汉子,看着台上滚落的头颅,感受着身边明军士兵的目光,悄悄低下了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们知道,此刻再多说一句,恐怕下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自己。
最后一颗头颅落地时,雨似乎小了些。
熊廷弼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肃立的百姓,声音依旧沉稳:
“今日之后,赫图阿拉再无建奴,只有大明的子民。
好好种地,安分生活,谁若敢再兴风作浪,这些人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
处决完百余名建奴高层,台下百姓还未从死寂中缓过神,两名明军士兵便又押着一队人走上土台。
为首的两人,正是佟养性与范文程。
这两个在辽东臭名昭著的大汉奸,此刻的模样比台上的尸身还要狼狈。
佟养性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袍,袍角沾着泥污与血点,那是方才被押来时,踩过台下血洼蹭上的。
他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脸色灰败得像死灰,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被押到台边时,他踉跄了一下,目光扫过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那些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头颅,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悔意像毒蛇般缠上心头。
赫图阿拉被围的时候,他有机会借助他孙子佟国瑶,打开西门引明军入城。
若当初真如此做了,佟家不仅能免罪,还能靠着这桩大功重回大明。
可那时他虽心有动摇,却架不住皇太极的威逼利诱,更怕自己多年为建奴效力的旧事被清算,最后竟狠下心,跟着皇太极设计杀了佟国瑶,断了唯一的活路。
“佟家……全完了……”
他嘴里喃喃着,声音细若蚊蚋,泪水混着雨水从眼角滑落。
若是当初点了头,此刻他或许正站在熊廷弼身侧,看着别人受刑。
可现在,他只能像条待宰的狗,等着那把沾过无数人血的鬼头刀,落在自己脖子上。
后悔吗?
怎么能不后悔!
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后悔。
在他身侧,范文程的模样更是诡异。
他穿着一件破烂的单衣,衣上沾满了说不清是泥还是污秽的东西,散发着一股酸臭。
这厮的头发纠结成毡,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嘴角却一直咧着,发出“呵呵”的傻笑,偶尔还会突然蹦出一句胡话:
“大金……大汗……赏我……美人……”
自赫图阿拉城破那日起,他便成了这副疯癫模样。
当众躺在宫墙下的污秽里昏睡,被士兵拽起来时还往嘴里塞泥块,甚至光着身子在街上游奔,嘴里喊着“我是大金第一谋士”。
熊廷弼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不过是装疯卖傻的把戏。
想靠着“疯癫”逃去死罪,却忘了成祖爷当年靖难时,早用过这招,如今再拿出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把他们押到桩前!”
熊廷弼的声音打破了台上的寂静。
他方才一直在台侧站着,冷眼看着这两个汉奸的丑态,此刻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台下的百姓,尤其是前排那些眼神复杂的汉人,声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杀意:
“诸位汉人父老,你们认得出这两个人吗?”
台下一阵骚动,一个中年汉人突然喊道:
“是佟养性!当年就是他带建奴破了开原城,我爹娘就是被他手下的人杀的!”
另一个老农也跟着开口:
“还有那个范文程!建奴抢我们的粮食,烧我们的房子,好多主意都是他出的!这个汉奸!”
骂声此起彼伏,汉人百姓压抑已久的恨意,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熊廷弼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指着佟养性与范文程,字字铿锵:
“佟养性,本是大明辽东世族,却背弃祖宗,投靠建奴,为虎作伥,助建奴屠戮汉人,甚至亲手杀了愿为大明内应的亲孙子。
范文程,饱读圣贤书,却忘了‘忠君爱国’四字,为建奴出谋划策,残害同胞,手上沾满了辽东百姓的鲜血!”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台上瑟瑟发抖的汉奸们:
“这些人,背祖忘宗,认贼作父,害我大明百姓,乱我辽东疆土,其罪当诛!
便是死一百次,也赎不清他们的罪孽!”
台下的汉人百姓听得热血沸腾,纷纷喊道:
“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好死!”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熊廷弼高声道:
“民意如此,国法亦不容!
本经略判:佟养性、范文程等十余人,凌迟处死!”
“凌迟”二字一出,台上的汉奸们瞬间崩溃。
范文程的傻笑戛然而止,眼睛猛地瞪大,嘴里发出“啊啊”的尖叫,裤子湿了一片,黄白色的液体顺着裤管往下淌,混着雨水在台面上积成小滩。
佟养性则双腿一软,若不是士兵架着,早已瘫倒在地,他看着熊廷弼,声音带着哭腔求饶:
“经略公!饶命!我愿戴罪立功!饶我一命!”
可求饶声在雨雾中显得格外苍白。
四名身着红衣的刽子手走上前,手里握着的不再是鬼头刀,而是一把把小巧的银刀。
那是凌迟专用的刀具,刀身薄而锋利,能将皮肉一层层剔下,却不立刻让人断气。
他们先将佟养性与范文程绑在木桩上,又用布条蒙住两人的眼睛,只露出需要施刑的部位。
“开始!”
随着熊廷弼的令下,第一把银刀划破了佟养性的手臂。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刑场,比之前斩首时的闷响更让人毛骨悚然。
银刀起落间,一片片带着血丝的皮肉被剔下,落在台面上的血洼里,瞬间便被雨水冲散。
范文程起初还在尖叫,可没过多久,声音便弱了下去,只剩断断续续的呜咽,身体像筛糠般发抖,污秽顺着裤管不断往下淌。
台下的百姓再也没了之前的激昂。
前排的汉人百姓纷纷低下头,有的用袖子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台上的景象。
后排的女真老弱更是浑身颤抖,怀里的孩子哭个不停,母亲们紧紧抱着孩子,将脸埋在孩子的头发里,连哭声都不敢发出。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冲刷着台上的血迹与污秽,却冲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冲不散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熊廷弼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百姓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看不下去?
怕了?
这就对了。
他要的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要让所有人都记住:
背叛大明、做汉奸的下场,就是这般生不如死!
今日这凌迟之刑,要刻在每一个辽东人的心里,成为他们永远的噩梦。
日后谁再敢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便要想想佟养性与范文程的下场!
台上还在行刑,熊廷弼已经是缓步走下来了。
他刚抬手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袍角,便见周文焕从人群中急步奔来。
“明公!陛下密旨到了!”
周文焕跑到近前,气息还未平复,声音压得略低,却难掩急促。
“传旨的天使刚到平金城外,说要面呈明公亲启,不敢耽搁。”
“陛下密旨?”
熊廷弼眼中倏地亮起一抹光,方才刑场带来的沉肃感淡去几分。
如今辽东初定,正是需朝廷定调的关键时候,陛下的旨意,不仅是对他功绩的评判,更关乎辽东后续的部署。
他抬手拍了拍周文焕的肩,说道:
“走,去经略府!”
两人并肩往平金城内走。
原来的赫图阿拉皇宫,如今已换了天地。
宫门前的女真图腾被尽数凿去,换上了大明的“经略辽东”旌旗。
原本汗宫大衙门内的萨满神位,早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案上摆放的皇命旗牌与辽东舆图。
地面上残留的血渍被仔细擦洗过,却仍能看出淡淡的印记,提醒着这里曾是建奴的权力中心。
熊廷弼刚踏入大衙门,便见一名宦官正站在殿中,手里捧着一个明黄锦盒。
那是装密旨的匣子。
他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冠,当即跪伏而下,腰背挺得笔直,声音恭敬:
“臣熊廷弼,恭迎陛下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