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总被朝臣说“耽于器物,不务正业”,可今日见了这些,才知“器物”里藏着多大的门道。
点点科技树,让工匠们把想法变成实实在在的东西,既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又能为大明赚来钱财,这不比朝堂上的空争论有用得多?
“宋卿。”
朱由校的表情很是郑重。
“这飞梭机,先造十台出来,送到松江府的大织坊试试水。
所需的木料、黄铜,你直接报给内府监,朕给你批。
至于那三十八锭的机器,你尽管试,缺钱缺人,都跟朕说。
朕倒要看看,这小小的纺纱机,能不能让大明的布帛,卖到海外去!”
宋应星闻言,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臣遵旨!定不辱陛下所托!”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是从珍妮纺纱机开始的。
但这一次,未尝不能从我大明这边开始!
思及此。
朱由校看着干劲十足的宋应星,给他一个朕很欣赏你的眼神。
牛马,好好去干吧!
给大明多赚点钱!
或许
朝廷和西夷通商,断了那些江南士绅、海盗走私的财路,会让江南官场都动荡起来。
而这也可能是朱由校插手江南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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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夜禁弛放,通商博弈
时间到了天启二年正月初八。
此刻。
春节气息尚未离去。
然而,北京城却又再次热闹起来了。
无他。
元宵节到了。
明朝元宵节并非仅正月十五一天。
从正月初八“上灯”起,到正月十八“落灯”止,整整十天的时间,京城都会沉浸在灯影与欢笑声中。
更别说皇城根下的北京,早在正月初五,就有商户开始“预热”。
扎灯彩的匠人在门前支起木架,彩纸剪的“年年有余”“子孙满堂”挂满了巷口。
卖元宵的铺子提前熬起了糖浆,甜香飘出半条街。
连孩子们都攥着长辈给的铜板,围着玩具摊挑选小灯笼,盼着入夜后的热闹。
到了如今的初八,更是热闹。
“哐!哐!”
午时刚过。
五城兵马司的铜锣声在街面上响起,两名身着青色号服的兵卒走在前面,高声吆喝:
“奉陛下旨意,上元节放夜,自今日起,弛夜禁十日!街坊邻里可自在赏灯,勿需拘着宵禁规矩!”
这声吆喝,让原本就热闹的街市瞬间沸腾起来。
要知道,按《大明律》规定,京城每日“一更三点”过后,城门、街巷的栅栏就得关闭。
百姓若无故外出,轻则杖责二十,重则按“夜犯禁卫”治罪,就算是就医、奔丧,也得提前去官府领“夜行牌”,半点不敢马虎。
可元宵节的“放夜”,却是朝廷特批的“例外”。
不仅取消宵禁,连五城兵马司的巡夜兵卒,都只负责维持秩序,不许随意搅扰百姓的兴致。
正如老北京人常说的:“上元夜,兵马司不拿人,只护着热闹。”
刚到黄昏,街面上的灯笼便一盏盏亮了起来。
油纸糊的圆灯笼、纱绢做的宫灯、竹骨扎的走马灯,从街首挂到街尾,红的、黄的、绿的,映得残雪都染上了暖色。
最先热闹起来的是街角的空场,一群光着膀子的壮汉,裹着红绸腰带,举着十几米长的龙灯,随着锣鼓声舞动起来。
龙头上的宝珠闪着光,龙身的鳞片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壮汉们脚步整齐,时而盘旋,时而腾跃,引得围观的百姓阵阵喝彩。
不远处,另一处空场上,踩高跷的艺人正缓缓走来。
他们足踩三尺高的木跷,有的扮成红脸的关羽,绿袍长髯,手持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
有的扮成穆桂英,粉裙铠甲,腰间挂着宝剑,神态飒爽。
还有的扮成丑角,脸上画着油彩,时不时做个鬼脸,引得人群一阵哄笑。
杂耍艺人的摊子前,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吞火的艺人拿起烧红的木炭,塞进嘴里,再张口时,吐出一串火星,吓得围观人群后退半步,随即又爆发出掌声。
耍刀的艺人双手各持三把钢刀,抛向空中,钢刀在空中划出寒光,却总能稳稳接住,没有半分差错。
顶碗的艺人头顶一摞青瓷碗,随着音乐扭动腰肢,碗却纹丝不动,最后还单手举起一张桌子,引得人群中“啧啧”称奇。
当然,要说元宵与其他时候最不同的,则是有许多妙龄女子出来赏花灯,猜灯谜。
平日里,她们受“男女授受不亲”的约束,除了走亲访友,很少出门,更别说夜间在外游荡。
可元宵节的“放夜”,却给了她们难得的自由。
穿着崭新的袄裙,披着绣着花纹的披风,有的挽着母亲的胳膊,有的跟着兄长,手里提着小巧的灯笼,或是在灯谜摊前驻足,或是在小吃摊前挑选零食。
还有些年轻女子,会悄悄准备一方绣着花纹的帕子,若是遇到心仪的男子,便趁人不注意,将帕子丢过去。
若是男子有意,便会拾起帕子,上前搭话。
若是无意,便会将帕子放回原处,彼此也不尴尬。
这“丢帕子”的习俗,成了元宵节里最浪漫的风景,也让平日里沉闷的京城,多了几分柔情。
可以说,元宵节是大明百姓最放松的节日。
而在此时。
东直门内京城有名的酒楼东兴楼中。
二楼临窗的雅间里,红木桌椅擦得锃亮,桌上摆着一碟碟精致的京味菜肴。
油光锃亮的烤鸭片得薄如蝉翼,旁边放着甜面酱与荷叶饼。
酱肘子炖得酥烂,筷子一夹便能脱骨;还有豌豆黄、艾窝窝这些点心,配着一壶温热的绍兴黄酒,香气在暖融融的雅间里弥漫。
窗纸被窗外的灯笼映得通红,偶尔有舞龙队伍经过,锣鼓声“咚咚锵锵”地传进来,震得窗棂微微颤动。
雅间里坐着三个碧眼的西夷,虽都穿着大明的丝绸汉服,却难掩异域特征。
葡萄牙使者艾儒略金发卷曲,汉服的领口略紧,衬得他脖颈粗壮。
西班牙使者贝纳维德斯发色偏浅,荷兰使者翻译迪亚兹则是黑发,眉眼间带着几分东方人的柔和,汉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合身,显然是提前定制的。
雅间角落,礼部主客司主事李明端着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啜饮,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扫过三人。
按规矩,西夷使者出驿馆需有官员陪同,他的任务便是“照看”这几位客人,既不能让他们失礼,也得留意他们的言谈。
“这北京城……当真热闹。”
艾儒略放下手中的荷叶饼,用蹩脚的汉话感慨。
“从天津到北京,连……连流民都少了。看来,大明新皇帝登基之后,大明确实……好起来了。”
他说着,指了指窗外。
街上挤满了赏灯的百姓,孩子们提着灯笼跑过,笑声清亮,看不见半分乞讨的流民。
李明闻言,嘴角微微一扬,轻声补充:
“去年因先帝丧仪,元宵诸事皆废;今岁陛下登基,四海承平,百姓衣食无忧,自然有心思赏灯同乐。”
艾儒略连连点头。
他不是第一次来北京,三年前曾随葡萄牙使团入京,彼时万历末年,朝政混乱,他在城郊见过不少流民,衣不蔽体,沿街乞讨。
去年听闻大明一年之内崩了两位皇帝,还以为京城会陷入混乱,却没想到此番再来,竟是这般欣欣向荣的景象。
街面整洁,商铺林立,百姓脸上都带着笑意,连元宵节的热闹,都比往年盛了数倍。
“是啊,吃饱饭了,才会想……想娱乐的事情。”
艾儒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黄酒,酒液的醇厚让他眯起了眼睛。
“这些百姓,显然不会饿着肚子了。”
贝纳维德斯却没艾儒略这般轻松。
他看着外面热闹的模样。
烟花、布帛、瓷器、吃食.
什么都不缺。
心中格外沉重。
“明国确实能自给自足,丝绸、瓷器、茶叶,样样不缺……所以他们才不会急着和我们做生意。”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总督派我来,便是要促成通商,可看如今的情形,怕是不容易。”
他此次带来的国书里,不仅请求开放广州、厦门作为通商口岸,还希望能降低关税,可连日来与礼部官员接触,对方始终态度含糊,只说“需陛下定夺”。
大明若不需要依赖他们的白银与货物,通商谈判中,他们便会处处被动。
“不过……”
贝纳维德斯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我听闻,当今的大明皇帝,对我们的科学并不排斥。
之前有传教士说,大明皇帝曾询问过天文仪器的用法,还让工匠仿制过西洋钟表。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若是能够让大明皇帝高兴,通商之事或许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