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455节

  正是被围困多日的莽古尔泰!

  他身上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浸透,脸上溅满了肉泥,手中的弯刀砍得卷了刃,却依旧带着一股疯魔般的气势。

  身后的正蓝旗残部,虽只剩两千余人,却各个如同饿狼,呐喊着冲向察哈尔部的后阵。

  “是莽古尔泰!他杀出来了!”

  察哈尔骑兵惊呼出声,原本就动摇的军心,瞬间彻底崩溃。

  前有八旗精锐的铁壁推进,后有莽古尔泰的疯魔追杀,他们腹背受敌,早已没了抵抗的念头。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林丹汗的怯薛军依旧在远处观望,根本没有上前支援的意思。

  那些部落首领见状,第一个念头便是“跑”。

  连王汗的精锐都不愿拼命,他们何苦在这里送命?

  “撤!快撤!”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察哈尔骑兵如同潮水般开始后退,有人甚至丢了兵器,只顾着催动战马逃命。

  混乱中,骑兵们互相踩踏,不少人从马背上摔下来,瞬间就被后面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追!一个都别放过!”

  努尔哈赤见察哈尔部溃败,当即下令。

  八旗骁骑营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溃逃的察哈尔骑兵追去,顺刀挥舞,不断有人倒在雪地里。

  原本的战场,彻底变成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雪地上,血迹越来越多,染红了厚厚的积雪,冻结成暗褐色的冰壳。

  察哈尔部的旗帜倒了一地,丢弃的兵器、盔甲、帐篷散落各处,到处都是哀嚎声和马蹄声。

  林丹汗站在远处,看着眼前的溃败,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更是在颤抖。

  我蒙古人,在努尔哈赤的八旗兵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怕了。

  就在此时,他身边的怯薛军统领连忙劝道:“大汗,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丹汗这才回过神。

  “撤!快撤!”

  顾不上收拾残部,在怯薛军的护卫下,林丹汗调转马头,朝着草原的方向狼狈逃窜。

  然而。

  在此刻,林丹汗心中还有一丝自得:

  还好本汗留了后手,否则,真要死在开原了。

  他却是没想过,若是他将甲胄齐整,察哈尔部最精锐的怯薛军和侍卫军投入战场之后,战局的结果,兴许真的会不一样。

  但是

  战场之上,没有如果。

  林丹汗战败的下场便是,他身后的部落骑兵,如同没头的苍蝇,在八旗骑兵的追杀下,死伤无数。

  投降的人则更多。

  张立巍站在一处高坡上,看着这场惨烈的溃败,眼中满是绝望。

  察哈尔部经此一败,元气大伤,再也无力与建州女真抗衡。

  好好的一手牌,没想到打得如此难看。

  哎~

  张立巍长叹一口气。

  察哈尔部草原大汗的威望,已经快被林丹汗折腾没了。

  而草原的格局,或许也将因为这一战,而彻底被努尔哈赤改写。

  张立巍心中还存在最后的希冀:

  接下来,就看熊廷弼能不能顶住努尔哈赤了。

  若是不能,辽东.

  乃至草原,就是努尔哈赤的天下了。

第365章 残躯撑局,危局未已

  开原城外的雪原,早已被战火蹂躏得面目全非。

  风卷着雪沫,掠过满地狼藉。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焦糊味,连呼啸的北风,都像是带着亡魂的呜咽。

  不远处,成百上千的察哈尔部兵卒跪伏在雪地上,双手抱头,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他们的皮袍沾满泥血,有的冻得瑟瑟发抖,有的低声啜泣,再没了战前的半点锐气,沦为了努尔哈赤的俘虏。

  一部分正黄旗与镶蓝旗骑兵循着林丹汗逃窜的方向追去。

  还有的八旗子弟正忙着清点俘虏、收缴兵器。

  要这些战利品中,哪一个是价值最大的。

  这里清点战利品的八旗子弟都能给你指出来。

  是营地西侧那片黑压压的牲畜群。

  营地西侧,十多万头牛羊挤在一起,在士兵的看管下低声哞叫,蒸腾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这是林丹汗为察哈尔部准备的“过冬粮”,他原本想借着攻打开原,劫掠物资再带着这些牛羊返回草原,熬过严酷的“白灾”,却没料到一场惨败,让这些救命的牲畜全成了努尔哈赤的战利品。

  负责清点的士兵兴奋地跑来禀报。

  “启禀大汗!牛羊足足有十万头以上,还有两千多匹战马,这下咱们大金的粮草,够支撑到明年春天了!”

  周围的八旗子弟们纷纷欢呼起来,有的拍着同伴的肩膀,有的举着兵器高喊,脸上满是胜仗后的狂喜。

  可努尔哈赤站在高坡上,望着眼前的景象,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只有深不见底的凝重。

  十多万头牛羊固然能解大金的燃眉之急,可真正的威胁还没消除。

  抚顺城外,熊廷弼的大军仍在围困代善。

  赫图阿拉方向,孙承宗的兵马还在虎视眈眈。

  大金要想真正度过这场危机,必须击败熊廷弼,否则,辽东的控制权,永远轮不到大金说了算。

  “父汗!”

  一声粗哑的呼喊打断了努尔哈赤的思绪。

  他转过身,只见莽古尔泰正缓步走来。

  这位正蓝旗旗主浑身浴血,铠甲上的血渍冻成了硬块,脸上还沾着泥雪,连头发丝上都挂着冰碴,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步态虽有些踉跄,却透着挺拔。

  莽古尔泰走到努尔哈赤面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两排沾着血沫的大白牙:

  “儿臣幸不辱命,总算把父汗等来了,没让开原丢在林丹汗那厮手里!”

  努尔哈赤上前一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拍了拍莽古尔泰的肩膀。

  “好样的!”

  努尔哈赤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很是欣慰。

  “莽古尔泰,你是巴图鲁,是我大金的第一巴图鲁!”

  这次能够战胜林丹汗,莽古尔泰功不可没。

  若不是莽古尔泰率领正蓝旗残部,在开原城里死守多日,顶住了林丹汗两万大军的轮番进攻,若不是莽古尔泰最后从南门杀出,夹击察哈尔部,他就算带着援军赶到,也未必能如此顺利地击溃林丹汗。

  莽古尔泰这一战,不仅守住了开原,更守住了大金的“北大门”。

  莽古尔泰听到“大金第一巴图鲁”的称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这不仅仅是对他勇武的认可,更是能够让他朝着取得汗位的路上,多走了几步。

  之前他因性情暴躁、行事鲁莽,在父汗心中的分量远不如代善与黄台吉,可经此一战,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在汗位争夺的天平上,已经往前迈了关键的一步。

  “谢父汗!”

  莽古尔泰重重叩首,声音激动无比。

  “儿臣愿为父汗赴汤蹈火,再立新功!”

  努尔哈赤将莽古尔泰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战之后,父子两人开始闲谈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前去追击林丹汗的一个梅勒额真驱马到努尔哈赤身侧,翻身下马,半跪而下,禀告道:

  “大汗,林丹汗带着怯薛军弃了所有辎重,沿着西拉木伦河往草原深处逃了,马蹄印早被风雪盖了大半,再追怕是要深入察哈尔腹地,恐有埋伏。奴才让他们暂停追击了。”

  努尔哈赤缓缓点头。

  “跑了便跑了,不值当再追。”

  主要是追不上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这个所谓的草原大汗,是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懦夫,未战先怯,连直面厮杀的勇气都没有,哪配做他努尔哈赤的对手?

  跳梁小丑,让他跑了就跑了。

  他轻笑一声,说道:

  “察哈尔部没了十多万头牛羊,没了近万精锐,林丹汗这‘草原之主’的威望,算是彻底碎了。”

  “短时间内,察哈尔成不了威胁,我们的重心,必须立刻转到抚顺!”

  “父汗说得是!”

  莽古尔泰连忙应声,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赶忙在一边说道:“大贝勒在抚顺被围一个多月了,熊廷弼要是察觉开原这边打赢了,说不定会急着强攻,咱们得赶在他之前过去。”

  在这个时候,装一下兄友弟恭,说不定可以在父汗心中,对他的印象更好。

  “不错,代善还没有脱离危险。”

  “儿臣的意思是,马上出兵驰援抚顺.”

  不过,莽古尔泰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赶忙提醒努尔哈赤。

  “对了父汗,此番咱们大败林丹汗,局势算是明朗了,炒花和科尔沁那边,是不是该说动他们出兵了?之前他们躲着观望,不就是怕咱们输吗?”

  此话一出,努尔哈赤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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