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贸然降罪,恐令将士们人心惶惶,极有可能生出事端,故而,当下切不可对其动手,反倒要加以安抚,以稳军心。”
安朔帝本就没想着一口气将镇国公府扳倒,又听闻太上皇这番解释,面色稍缓,不过,他没就这般放弃:“那依父皇之见,应当如何处理牛继宗?”
太上皇凝思须臾,继而向安朔帝言道:“镇国公府乃开国元勋,随我朝太祖皇帝定鼎天下,不宜过苛。
不如只处置牛继宗,将镇国公府爵位降黜三等,你看如何?”
安朔帝险些被太上皇的这般包庇之语气笑,他强抑心头愤懑,双眸微阖,目光如寒星凛冽,直逼太上皇,字字铿锵道:“父皇,牛继宗之罪孽,岂止失陷辽东镇一端。
他屠戮朝廷命吏,此乃悍然践踏国法;假传捷报、欺君罔上,更是对皇家威权之公然挑衅。
若仅降爵三等,何以平众多边关百姓之怨,又何以昭我大景律法之森严?”
室内气氛愈发凝重,炭火的“噼啪”之声,恰似催命鼓点,声声刺耳。
太上皇向后倚于椅背,神色略显疲惫,沉吟良久,方缓缓开口:“那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安朔帝身姿笔挺,毫无犹疑,朗声道:“牛继宗罪大恶极,待收回其手中兵马之后,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镇国公府之爵位,即刻褫夺,其家产尽数充公,以补辽东战事之亏空。
至于其麾下旧部,依其是否参与牛继宗恶行,分而治之,忠心朝廷者,抚慰重用;同流合污者,严惩不贷!”
太上皇听完,脸色愈发阴沉,他抬手揉了揉额头,对安朔帝的强硬态度感到无奈又棘手。
良久,太上皇终是敛了神色,长叹一声,无奈道:“罢了,就依你所言,辽东镇之事,你欲如何处置?”
安朔帝神色冷凝,不假思索地应道:“自然是点兵遣将,即刻筹备将辽东镇夺回。
朕已敕令兵部遴选精锐,户部调配粮草辎重,以最快速度集结兵力,奔赴辽东战场。”
太上皇微微颔首,眸光中忧色一闪,缓声问道:“你此番前来,可是想抽调禁军前往辽东?”
安朔帝神色沉稳,微微欠身,恭声应道:“启禀父皇,如今辽东战事吃紧,地方军调遣耗时久,且军备良莠不齐。
唯有禁军平日训练有素,可迅速投入战斗,此刻,也唯有从禁军之中方能抽调出可用之兵。”
太上皇闻言,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须臾,他抬眸望向安朔帝,追问道:“你想抽调多少兵力?”
安朔帝不假思索,当即回道:“京城安危至关重要,须留数万禁军拱卫皇宫,以保皇城无虞。
至于其余禁军,儿臣欲尽数调往辽东战场,充实前线兵力,全力夺回辽东镇。”
太上皇神色凝重,沉吟良久,缓缓开口道:“女真族素常南下,不过为劫掠些许过冬物资而已,且其不善守城,迟早会退回北方。
咱们如此兴师动众,调遣众多禁军前往,是否有小题大做之嫌,实无此必要?”
第104章 另立新军代禁军,贾敬上门来报信
安朔帝面色一凛,言辞恳切,郑重陈词道:“父皇,辽东边关乃我朝疆土之要冲,西邻山海关,其战略意义之重,犹如国之脊骨,关乎社稷之安危。
岂可视女真之犯境而坐以待毙,将希望寄于他们之自行退去?
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势,挥师东进,夺回辽东镇,方可固边疆之安稳,保国祚之绵长。
若此时稍有懈怠,令女真在辽东站稳脚跟,日后再图收复,必将难如登天,彼时我朝危矣!”
太上皇听闻,面上露出一丝迟疑,他轻叩座椅扶手,沉声道:“禁军乃我朝精锐之师,抽调过多,京城防务难免空虚。
若有居心叵测之徒趁机生事,当如何应对?”
安朔帝神色凝重,目光坚毅,说道:“儿臣已有思量,抽调禁军之时,儿臣会命京城周边卫所加强戒备,日夜巡逻,确保京城安全无虞。
此外,儿臣亦会安排亲信大臣,密切留意京城内外动向,一旦有异常,即刻奏报。”
太上皇微微点头,神色依旧凝重,长叹一声道:“辽东战事,关乎国运,切不可掉以轻心。
然京城乃国之根本,亦不可疏忽,你需谨慎行事,务必万无一失。”
安朔帝郑重行礼,语气坚定道:“儿臣明白,定当妥善安排,使辽东重回我大景版图,亦保京城太平无虞。”
良久,太上皇微微颔首,神情间凝重与无奈交织。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身后桌案旁,抬手轻轻抚开着案上堆叠的文书,而后从一处暗格中取出一枚虎符。
虎符通体乌沉,其上所刻猛虎栩栩如生,仿若随时会破壁而出,择人而食,在摇曳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森冷幽光,令人心生寒意。
太上皇缓缓转身,朝着安朔帝稳步走去,而后将虎符递至其手中,紧紧凝视着安朔帝,言辞凝重,缓缓说道:“禁军乃皇宫安危之所系,亦是我大景江山之最后壁垒。
今次你抽调禁军奔赴辽东,此乃关乎社稷之举,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待成功收复辽东镇,即刻将禁军调回京城,务必确保京城防务固若金汤,万不可令其出现一丝一毫的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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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既定,安朔帝便是将众多心腹给打发做事去了。
龙椅之上,安朔帝身姿如松,双眸仿若寒星,冷冷睨向御案上那枚虎符,眼底寒意悄然蔓延。
思索良久,而后,他向身侧的大太监戴权缓声道:“去把勇毅伯叫回来。”
戴权闻言,忙伏地领命,旋即疾步退下,身姿恭谨而敏捷。
没过多久,殿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刚出皇宫没多久的赵驹在戴权的带领下,重新踏入太和殿。
行至安朔帝跟前,赵驹“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高声道:“末将赵驹,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安朔帝微微抬手,示意赵驹起身,目光上下审视一番,开口问道:“勇毅伯,如今金吾卫诸事,可还繁重?”
赵驹微微躬身,恭敬答道:“启奏陛下,尚无大碍,不过日常公务稍显繁杂。”
安朔帝嘴角轻扬,笑骂道:“你这小子,不知好歹!顺天府诸多禁军中,就数金吾卫待遇最为优渥!
处理些许公务罢了,不比你先前在外打打杀杀轻松许多?”
赵驹闻言,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头,安朔帝说得倒也没错。
如今金吾卫虽公务繁多,却无需再如往昔一般,在战场上讨生活,对普通人来讲,确实是一项好差事。
安朔帝见赵驹如此,眸中笑意一闪即逝,旋即问道:“朕未允你前往辽东,你可是心有不甘?”
赵驹忙不迭拱手,神色愈发恭谨,言辞恳切道:“陛下圣裁,行事皆有深意,臣岂敢心怀怨怼。
辽东之地,局势错综复杂,陛下定是权衡利弊,深思熟虑后才做此安排。
臣唯有谨遵圣意,于金吾卫中恪尽职守,殚精竭虑,为陛下排忧解难。”
安朔帝摆了摆手,面上笑意未减,却又透着几分威严,说道:“罢了,无需多言谀辞。
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朕留你在京师,确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赵驹听闻,原本恭谨的面容上不禁闪过一丝疑惑,下意识抬眸望向安朔帝,眼中满是探寻之色。
安朔帝微微眯起双眸,神色凝重起来,开口问道:“此番朕调兵前往辽东边关,你应当知其中个情况吧?”
赵驹急忙颔首,不假思索地回道:“回陛下,臣自然是知晓,此番以侯将军为主帅,统领禁军十五万之众,再加上两个军营共计四万兵力,一同奔赴辽东。”
安朔帝微微颔首,旋即徐徐起身,踱步至案几之畔,手指轻轻拈起案上一枚虎符。
烛光摇曳,虎符上的温润光泽仿若流淌的暖光,将虎符递给赵驹,安朔帝言辞郑重:“此番调兵,京城兵力略显单薄,朕欲再新练一支强军。
朕观你将麾下疾字旗操练得井然有序、气势如虹,甚合朕意,故将此重任托付于你,不知勇毅伯可有把握?”
赵驹双手恭谨接过虎符,目光却未从安朔帝面庞移开,他并未径直作答,而是沉吟片刻,敛神问道:“陛下,此番新军,约莫会有多少兵马?”
安朔帝听闻此言,嘴角微勾,浮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旋即轻咳一声,敛了神色,正襟危坐,徐徐道:“这批新军,乃是忠顺亲王亲自负责招募的,人数莫约十五万左右。”
“十五万!”赵驹闻此,不禁瞠目结舌,心中暗忖,十五万新军,岂是短时间内便可招募齐备?
想来安朔帝怕是早有筹谋,暗自布局良久。
又想起方才安朔帝因禁军之事找太上皇,他几乎是瞬间便洞悉安朔帝的深意——这是欲以新军取代太上皇的禁军!
看来,那十五万禁军怕是要被安朔帝留在辽东镇守边关了。
见赵驹双手紧攥虎符,神色凝重,安朔帝不禁微微一叹,语气转柔,说道:“朕深知操练十五万新军,绝非易事,爱卿放心,待新军练成,朕必当厚赏!”
赵驹闻此,当即跪地叩首,道:“陛下隆恩浩荡,臣万死不辞。
然这十五万新军,招募与操练皆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与时间,臣恐有负陛下所托。”
安朔帝摆了摆手,神色坚定:“爱卿勿忧,粮草辎重朕自会命户部妥善筹备,其余事情也有忠顺亲王相助,你只需专心练兵。
朕相信爱卿的能力,疾字旗于战场上屡立奇功,朕盼你能将这十五万新军,也锻造成一支虎狼之师!”
赵驹抬起头,眼中满是坚毅:“陛下如此信重,臣定当竭尽全力,即便肝脑涂地,也要将新军操练得令行禁止、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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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缓缓笼罩了勇毅侯府。
华灯初上,盏盏灯笼沿着回廊依次亮起,晕黄的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侯府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
马道婆与那风月宝鉴曾言,官员品级愈高,其府邸对僧道的压制越厉害。
故而,赵驹便是催促了秦业,先是将原先的子爵府精心修缮,继而拆除毗邻的住宅,筑起围墙,将空地一并圈入伯爵府,而后从赵府那边搬了进来,剩下的只待后面自己慢慢修建。
会客厅内,烛火于铜制烛台上摇曳生姿,微光拂过屋内一应陈设。
赵驹端坐在雕花椅上,身旁的贾敬身着素袍,身形清癯。
赵驹目光投向贾敬,神色颇为奇异,眼眸中疑窦丛生,好奇之色亦隐现其中,唇瓣微启,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强自按捺。
贾敬则神色恬然,仿若丝毫未察觉赵驹的异样,目光平静地落向他处,手中轻轻抚弄着茶盏。
良久,到底是赵驹耐不住性子,他微微向前倾身,开口问道:“你偷偷来我这儿报信,就不怕你们四王八公一脉其他几家知晓此事?”
贾敬神色泰然,轻抿香茗,缓声而言:“那几家仍沉醉于往昔荣光,自恃有太上皇庇佑,行事肆意张狂,却浑然未觉陛下已然磨刀霍霍,利刃已近脖颈。
非但不知谨言慎行、收敛锋芒,反倒欲拖家带口赴死,这般行径,实乃不智之举。
此次更是嚣张至极,竟意图率众截杀朝廷兵马,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我贾府断然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赵驹听了贾敬这番话,神色微变,眉头轻皱,目光中透着疑惑,缓缓说道:“为何独独找上我?我对贾珍……”
话到此处,他稍作停顿,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那未尽之意,贾敬已然心领神会。
贾敬闻言,唇角微微一动,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与侥幸,旋即摆了摆手,喟然长叹道:“我这段时日留于府中料理诸事,才知晓那逆子竟做下诸多糊涂事。
蓉哥儿亦被那孽畜调教得唯唯诺诺,全无国公后裔的风范!
如此说来,我倒该多谢你,否则我宁国府不知何时便会大祸临头。”
赵驹嘴角微撇,神色间尽是不屑,言辞之中满含对贾蓉怯懦的鄙夷,悠悠说道:“你家蓉哥儿,的确是有些懦弱了。”
想到原著书中的贾蓉,时不时被贾珍叫小厮下人吐一脸唾沫,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好歹也是宁国府的独苗苗,将来唯一的继承人,不能对贾珍动手,但收拾几个下人,贾珍还能把他给打死?
再不济跑去荣国府找贾母或者玄真观找贾敬做主,贾珍还敢这般嚣张?
第105章 荣国府母女起争执,伯爵府内室夜谈
午后,荣国府,荣庆堂,雕梁画栋间,暖香袅袅。
贾母半靠在那铺着锦缎的榻上,双眼微阖,神色舒缓,仿佛就要沉入梦乡。
一旁的鸳鸯,手持着美人锤,动作轻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节奏恰似春日里的微风,让人愈发觉得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