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313节

  方才还能瞥见的盐兵、卫所兵卒,此刻竟踪影全无,连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虽仍是汪家宅邸的朱红院墙,可空气里除了檀香,还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诡异凝滞。

  再看那道士手中托着的卷轴,似有微光在纸面流转,林黛玉心头陡然一沉。

  自己和紫鹃怕是落入了这道士的幻境里。

  道士闻言轻笑一声,将拂尘搭在臂弯,俯身看向车内,说道:“施主何必咬文嚼字?

  贫道不过是感慨,昔日弱不禁风的林姑娘,如今竟能冷眼旁观他人苦难,还以‘因果’二字自辩,倒真是让贫道刮目相看。”

  “道长此言差矣。”

  林黛玉声音依旧平静,“我并非冷眼旁观,只是知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

  汪家平日里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这些女眷虽未亲手作恶,却也心安理得地享用着不义之财。

  如今汪家倒台,她们不过是承受了应有的后果,何来‘苦难’之说?”

  道士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汪家作恶,自有朝廷律法惩处,这些女眷皆是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何必将汪家的罪孽加诸于她们身上?

  施主这般铁石心肠,怕是辜负了身上这副悲悯才情。”

  “悲悯?”

  林黛玉冷笑一声,口齿伶俐地反驳道,“道长若真有悲悯之心,便该去怜悯那些被汪家害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百姓,而非在此为这些作恶者的家眷辩解。

  她们享受富贵之时,怎不见道长为百姓鸣不平?如今她们落难,道长倒想起了这‘悲悯’二字?”

  紫鹃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悄悄拉了拉林黛玉的衣袖,示意她莫要与这古怪的道士争执。

  可林黛玉却不为所动,目光坚定地直视着道士。

  道士被她这话问得一时语塞,脸色微微一沉,手中拂尘猛地一甩,说道:“施主这般牙尖嘴利,怕是误入了歧途而不自知。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今日这般冷漠,他日未必不会遭逢恶果。”

  “多谢道长提醒。”

  林黛玉丝毫不惧,反而微微颔首,说道,“我只知,坚守本心,明辨是非,便不会畏惧所谓的‘恶果’。

  倒是道长,若一味混淆黑白,不分善恶,恐怕才会真正陷入迷途。”

  道士面色微变,先前的从容淡散褪去几分。

  他上下打量了林黛玉一番,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停留片刻,而后颇为感叹地开口:“早先贫道初次见你时,你不过几岁大,身子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倒,整日里药不离口。

  如今再见,你竟已这般伶牙俐齿,还能与贫道辩驳是非,倒真是世事难料。”

  林黛玉闻言一怔,握着丝帕的手顿了顿,脑中飞速思索起来。

  自她有记忆起,除了家中常来的医者,便是父亲的同僚友人,从未有过道士模样的人出现在府中,更别提这般提及她幼年旧事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问道:“道长见过我?可我……却对道长毫无印象。”

  道士缓缓颔首,拂尘在掌心轻轻摩挲,语气带着几分追忆:“那会贫道刚刚出家,还只是随侍道士,跟着师伯云游四方。

  路过苏州林家时,师伯见你体弱多病,气息奄奄,说你命中带劫,若想平安长大,需得斩断尘缘,随他出家修行。

  可你父母哪里舍得,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你入这清苦之地,苦苦哀求师伯另想办法。

  师伯拗不过你父母,没得办法,只得给你留下一道调理身子的药方,嘱咐你父母按时给你服用。”

  林黛玉听到“药方”二字,心头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人参养荣丸?”

  站在道士身后的妙龄少女此刻也微微抬眼,目光落在林黛玉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这药丸的名字,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紫鹃在一旁急切地说道:“姑娘,这人都知道您的药方,莫不是真是熟人?咱们要不要再仔细问问?”

  林黛玉却未立刻回应紫鹃。

  她盯着道士手中的卷轴,又看了看道士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冷静下来,说道:“道长既与我家有过旧交,今日为何要用幻境将我困在此处?

  若真是为了叙旧,大可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何必用这般旁门左道的手段?”

  道士的面色猛地一愣,眼中的从容彻底碎裂,显然没料到林黛玉竟会当面点破他的手段。

  他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刚要开口辩解些什么,却听见一道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你是太虚幻境的人?”

  这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幻境的凝滞。

  道士的脸色骤然大变,猛地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满是惊慌与难以置信。

  这是他以卷轴为引布下的幻境,按理说只有他能掌控此间动静,外人绝无可能闯入,更别提如此清晰地传音进来!

  而车厢内的林黛玉与紫鹃,脸上则瞬间闪过难以掩饰的欣喜。

  这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她们熟悉的可靠感,不是赵驹还能是谁?

  林黛玉紧绷的脊背微微放松,握着丝帕的手也缓缓舒展,先前的警惕与冷意中,终于透出一丝安心。

  紫鹃更是激动得眼圈微红,凑到林黛玉身边,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姑娘!是侯爷!”

  时间回到林如海和赵驹刚出汪家大门的时候。

  林如海望着门前整齐列队的盐兵,想起方才在汪家内厅的那番言语交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向身边的赵驹道:“商人狡猾,倒是麻烦贤婿了。”

  赵驹摆了摆手,语气诚恳道:“岳父说的哪里话?岳母大人当年遭汪家残害,能为岳母大人报仇雪恨,本就是小婿的心愿,谈不上麻烦。”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并肩往外走,脚下青石板上还残留着些许火药,似在无声诉说着汪家的覆灭。

  可刚走至台阶下,赵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原本平和的目光骤然转向不远处的马车方向,眉头紧紧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林如海见他神色不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汪宅大门前,众多盐兵、卫所兵卒正手持兵器守在外边,面色如常,偶尔还会互相递个眼神,一切看似井然有序。

  但在赵驹的视角里,景象却截然不同。

  只见林黛玉和紫鹃所乘坐的那辆黑漆马车前,竟站着一个道士和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

  赵驹心中一紧,早先他曾见识过癞头和尚与跛脚道士的诡异手段,深知这些人最擅长以幻境迷惑人心。

  此刻盐兵们虽看似正常,却对马车前的道尼二人视若无睹,显然已是陷入了幻境之中,无法察觉异常。

  他再仔细望去,只见那黑漆马车周围似有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不用想也知道,林黛玉和紫鹃定然也被困在这幻境里了!

  “贤婿,怎么了?”

  林如海见赵驹神色凝重,目光紧盯着马车,不由疑惑地问道。

  赵驹摆了摆手,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他若此刻直接点破幻境,恐打草惊蛇,且林如海未曾见识过这类手段,留在身边反而会让他分心。

  念头一转,赵驹似是想起了什么般,对着林如海露出一抹从容的笑:“倒是小婿疏忽了。

  汪家乃是扬州城八大盐商之首,经营多年,库房里定有许多金银珠宝、珍稀古玩之类的值钱玩意。

  岳父大人手底下的盐兵,都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是可信任之人,倒也无妨。

  可扬州城卫所那些兵卒,咱们与他们不甚熟悉。

  人心隔肚皮,若是有哪个大胆的趁乱从中贪墨,私藏了汪家的财物,日后追查起来倒也是件麻烦事。”

  他语气诚恳,条理清晰,仿佛真的只是在担忧财物之事。

  林如海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深深看了赵驹一眼。

  略一思索,他便顺着他的话笑道:“原来如此,倒是贤婿考虑周全,那我便回去盯着库房那边,清点财物,防止有人贪墨。

  你在外边,务必注意保护好玉儿,切不可让她出事。”

  “岳父放心!”

  赵驹拱手应下,“有小婿在,定不会让林妹妹受半分伤害。”

  林如海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身便朝着汪家宅邸内部走去。

  等林如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汪家宅邸的深巷之中后,赵驹脸上的从容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厉。

  他不再耽搁,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马车那边走去。

  沿途的盐兵与卫所兵卒见他过来,皆是恭敬地拱手行礼。

  赵驹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随口吩咐道:“继续警惕,不得懈怠。”

  兵卒们齐声应下,重新恢复了戒备姿态,却依旧对马车周遭的异常毫无察觉。

  赵驹快步来到马车旁,目光落在那层淡淡的光晕上,想来这便是幻境的屏障。

  由于他本就有着能看破幻境的能力,深吸一口气之后,抬步便踏入了光晕之中。

  刚一进入,马车前道士与妙龄少女的身影便清晰地映入眼帘。

  赵驹甚至能听到车厢内林黛玉与道士的争执声。

  赵驹目光一凝,仔细观察着两人。

  道士莫约四十来岁,气质相当颇为,即便是不当道士,也是地方乡绅级别的人物。

  而那妙龄少女虽垂首立着,腕间的羊脂玉串却在微微颤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竟是显得有些古怪。

  见着情况有些紧急,赵驹不再犹豫,径直出声问道:“你是太虚幻境的人?”

  道士听到声音,猛地转身,握着卷轴的手微微颤抖:“你……你怎会闯入贫道的幻境?”

  赵驹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目光锐利地扫过道士:“派你来使坏的人,没告诉你这等手段在本侯面前不顶用吗?”

  他刻意加重“本侯”二字,周身的威压瞬间散开,让道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道士闻言,瞳孔骤然收缩,盯着赵驹的脸反复打量,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声音都带上了明显的颤抖:“勇,勇毅侯?”

  显然,他对于赵驹的名号与手段早有耳闻,只是满心疑惑。

  自己明明是等赵驹和林如海进了汪家宅邸,确认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才敢现身布下幻境,为何他们竟出来得这么快?

  这汪家好歹也是这扬州城数一数二的商户,在赵驹面前竟是这般不顶用?

  就在道士心神不宁之际,赵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道士身旁的妙龄尼姑垂着的头颅微微抬起,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

  虽只是一瞬,却被他精准捕捉到。

  赵驹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却没功夫细想,注意力重新落回道士身上。

  待看清道士的容貌时,他眼中忽然闪过几分古怪。

  这道士的眉眼轮廓、鼻梁弧度,竟让赵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具体是何时何地。

  他皱了皱眉,语气愈发冷冽:“你既知本侯的厉害,还敢在大景朝疆域内用幻境使坏,是警幻仙姑给你的胆子,还是背后另有他人指使?”

  道士被赵驹的质问逼得连连后退,握着卷轴的手愈发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他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显然是被赵驹的气场与身份震慑住了。

  而那妙龄尼姑听到警幻仙姑的名号先是心头一震,又听赵驹那满不在乎的语气,眼神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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