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两个被盐商收买的指挥佥事剁吧剁吧砍成了臊子,然后扔到河里喂鱼去了。
而且那些盐商现在每个月还得乖乖给他孝敬一笔银子,倒也算是有几分本事……”
“你还有脸说!”
赵驹突然低喝一声,吓得李大彪浑身一哆嗦,差点瘫倒在地。
“看看人家刘琨,再看看你!堂堂指挥使,竟被一个守备骑在头上拉屎,你就不觉得羞愧?”
李大彪缩着脖子,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吭声反驳。
赵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而后目光冷峻地盯着李大彪,继续问道:“照你这么说,那刘琨反倒是个好人了?”
李大彪神色紧张,左右张望了一下。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倒也不是,那刘琨……似乎和江南甄家那边有关系。”
李大彪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曾不止一次亲眼见到,甄家家主深夜来到军营这边与那刘琨密会……”
赵驹闻言,瞳孔骤然收缩。
这刘琨,竟是甄家的人?
可那些盐商,不也是甄家暗中扶植的势力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将那些盐商的势力给彻底解决,其他的事情,只能以后再慢慢查证。
赵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显然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搞得有些头疼。
他看向李大彪,问道:“也就是说,如今这整个扬州城卫所,都成了那刘琨的天下了?”
李大彪揉了揉发红的脖子,小声道:“倒也不是全无可用之人……我在这卫所经营多年,总还有些忠心的下属。
加上那刘琨来的时间尚短,又与盐商斗智斗勇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
我若是真的下令,倒也能调动些人手……”
赵驹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那刘琨渗透的主要是卫所的高层将领。
那些底层的千户、百户之流,要么还没来得及被他收买,要么就是根本不屑于去收买。
“去,派人传令。”赵驹突然下令,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召集百户以上军官即刻来此议事,就说你有要事相商。”
李大彪闻言,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侯……好汉,您若是要起事,光召集这些人怕是远远不够……”
他缩了缩脖子,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况且……我现在的军令怕是出了这帐篷还没多远,就会被刘琨的人拦下……”
“混账东西!”
赵驹气得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都微微颤抖,“什么起不起事的?脑袋不想要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一巴掌直接拍在李大彪的脑门上。
李大彪手忙脚乱地接住玉牌,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只见上面“勇毅侯”三个鎏金大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他先是一愣,随即浑身剧颤,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赵驹的大腿嚎啕大哭:
“侯爷啊!您可算来了!下官……下官这段时间装疯卖傻,忍辱偷生,就是为了等朝廷派人来啊!”
他哭得极为凄惨,鼻涕眼泪更是糊了一脸,哪还有半点指挥使的样子?
赵驹嫌弃地一脚将他踹开,冷声道:“闭嘴!再哭一声,本侯现在就砍了你!”
李大彪立刻噤声,只敢小声抽噎,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赵驹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现在,立刻去传令,就说……”
他下意识拂过自己腰间的天子剑,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就说你身患重病,即将上书朝廷卸任,请军中诸位将领知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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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在一处隐匿于夜色中的军帐内。
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一个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如渊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坐在案前,低头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账册。
他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突然头也不抬,声音低沉地问道:“这个月的兵甲,可都送过去了?”
身后,一名身着戎装、身姿挺拔的亲信,立刻躬身回应道:“回大人,昨夜已秘密送出,按照行程,快马加鞭,七八日便能送到。”
“嗯。”
中年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紧紧地盯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记录。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在账册中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指尖在某一行上轻轻点了点,中年男声音中带了几分冷峻:“明日你亲自去一趟,告诉那几家,下个月的孝敬银子再加四成。”
亲信闻言,神色瞬间一凛,却未曾多言,只拱手道:“是,大人。”
中年男,也就是刘琨正欲再交代什么,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匆匆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声音急促而紧张:“大人,指挥使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不幸身患恶疾,欲上书朝廷请辞,请您即刻前往主帐议事。”
刘琨的指尖微微一顿,动作瞬间凝固。
随即他缓缓合上账册,抬起头问道:“只请了我一人?”
侍卫连忙低头,声音恭敬:“回大人,除了今夜当值的几位,营中百户以上将领皆被传召。”
身后的亲信闻言,眼中满是担忧,忍不住轻声说道:“大人,莫非那李大彪想要对您下手?”
“呵,就凭他?”刘琨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寒夜中的冷风,让人不寒而栗。
烛光映照下,他眼角那道狰狞的疤痕显得格外醒目,“名字起得倒是威风,胆子却比耗子还小。
装疯卖傻这么久,怕不是早就成真的了。”
他起身,缓缓整了整衣甲,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不过既然李大人要演这出戏,本官自然得去捧个场,看看他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亲信见状,心中依旧不安,连忙拱手提醒道:“大人,小心有诈。”
“无妨。”刘琨抬手打断亲信的话。
他从案下取出一柄狭长的弯刀佩在腰间,“我倒要看看,这醉猫今日打的什么主意!”
第366章 再拿人
扬州城军营主帐内,此刻已是灯火通明。
数盏铜灯高悬梁上,烛火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曳,将满堂人影晃得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帐内十余名披甲军官按职级分列两侧:
前排站着的是身着绣狮补子的指挥佥事与同知,皆是从三品、正四品的高阶武官;
后排则是千户、百户这类中下级军官,人人腰挎雁翎刀,神色凝重地望着帐内主位。
帐外,两列铁甲亲兵持枪而立,火把的光晕在寒夜里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与帐内的沉寂形成了奇妙的呼应。
然而,帐内的气氛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成了两半。
后排的千户、百户们尚且镇定,只当是寻常军议,虽见主位换了生面孔,却也只当是上头派来巡查的官员,并未有太大反应。
可围坐在案边的那几个指挥佥事和同知,却个个面色阴沉如铁。
他们目光在主位与帐门间来回闪烁,时不时偷瞥向那个端坐主位的年轻男子,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那年轻男子坐姿随意,几乎是大刀阔斧地占了整张帅椅,神色平静得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仿佛此刻不是置身于肃杀的军营,而是在自家厅堂里闲坐品茗。
最扎眼的,莫过于他身上那袭绛红色蟒袍——四爪蟒纹在烛火下流转着暗光,金线滚边的纹路更是明晃晃地昭示着其身份的尊贵,绝非寻常官员可比。
能混到指挥佥事、同知这等职级的,没一个是傻子。
此刻他们心里已然雪亮:这扬州卫所,怕是要变天了!
尤其是那两个与刘琨走得最近的指挥佥事,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心里头正把李大彪骂了千百遍:“怎么就信了这老小子的鬼话,以为真是寻常议事,竟大咧咧地跑到这儿来了?”
他们偷眼看向站在年轻男子身侧、满脸按捺不住的兴奋的李大彪,再瞧瞧主位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如坠冰窟。
这位贵人,怕是早就知道军营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更糟的是,帐外分明守着一队精锐甲士,个个腰间佩刀,目光森冷如冰,显然都是这年轻男子的亲信。
此刻莫说出去送信,便是想找个借口溜出帐外,都绝无可能。
赵驹坐在主位上,目光深沉地望向帐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清晰。
按照李大彪先前的供述,那扬州卫守备刘琨早已将整个卫所视作囊中之物。
那人性子狂傲得很,向来不把名义上的上司、卫指挥使李大彪放在眼里,自然也不用担心消息会泄露出去。
事实上,李大彪此前的处境与软禁相差无几,刘琨也的确不必担心这些。
整个军营的兵权尽数被他攥在手里,即便消息泄露,又有何妨?
当然,李大彪这人也算识趣,被架空后便乖乖认怂,从不掺和军营事务。
刘琨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没取他性命,只是将他当作了个“吉祥物”摆在卫所里,倒也算低配版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想到这里,赵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传令兵掀帘而入,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启禀各位大人,刘守备到了!”
帐内刹时一静。
赵驹敲击桌案的手指猛地一顿,缓缓抬眸,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帐门处。
前排那几个指挥佥事和同知神色各异,有的强作镇定,有的已面露慌乱;
而后排的千户、百户们虽仍不明就里,却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帐帘再次被人从外掀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大步踏入。
来人一身玄色戎装,腰佩一柄鲨鱼皮鞘长刀,眉宇间透着精明干练,却又莫名带着几分倨傲之色。
不是扬州卫守备刘琨,还能是谁?
他目光粗略一扫,见满帐军官皆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刘琨嘴角甚至扬起一抹轻蔑的笑:“今日李大人倒是好雅兴,竟召集了这么多人议事?”
刘琨的语气随意得近乎敷衍,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讽,显然没把站在一旁的李大彪放在眼里。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主位,落在那袭绛红蟒袍上时,瞳孔骤然一缩,脚步猛地顿在原地,心中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你是——”
赵驹闻言呵呵一笑,虽未起身,蟒袍上的金纹却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刘守备,久仰了。”
“吾乃勇毅侯,赵驹。”
听着这自报家门的话语,刘琨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随后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虽早有预感自己这档子事迟早会暴露,却万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赵驹南下扬州押送盐税的事,他是知道的。
可甄家那边传来的消息明明说,赵驹一行人至少还要两三天才能抵达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