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269节

  厢内只听得银匙触盏的轻响,小二上菜时也是蹑着手脚的。

  就连那漆器食盒开合的声响,都像是被厚厚的帘幕吸了去。

  湖上的笛声飘到此处,已如游丝般细弱,反教人疑心是秋风穿隙的错觉。

  包厢正中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圆桌,漆面光润如镜,映着窗外湖光。

  能在这等临湖雅处设席,且还是上等包厢的,自然非富即贵。

  此刻,桌边已围坐了五人。

  他们或执盏低语,或含笑闲谈,茶香氤氲间,偶有珠玉轻碰般的低笑。

  正说着,门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珠帘一挑,又进来三人。

  众人立时起身相迎,彼此寒暄,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待八人依次落座,席间一时静了静。

  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在上首那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身上。

  正是扬州八大盐商之首——汪家的家主汪德海。

  汪德海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身旁一位文人打扮的男子身上。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纳闷:“李家主今日召集我等齐聚醉月楼,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商议?”

  在座众人皆是扬州城八大盐商中的代表。

  扬州城八大盐商,分别是汪氏、江氏、郑氏、冯氏、周氏、洪氏、方氏与李氏。

  其中每家的体量、实力各有不同,在扬州城乃至整个江南地区中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江家的家主江远舟,身形魁梧,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眉宇间透着几分江湖气,手中正把玩着一枚玉扳指。

  那玉扳指在他手中灵活地转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郑家的郑铁山,面容刚毅,指节粗大,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显然是常年习武之人。

  其余冯轶、周玢、洪靳、方泽安几位亦各具神态,或精明外露,或深藏不露。

  汪家,乃是大景朝的盐务总商,作为朝廷在盐业事务上的官方代表,与朝廷世代交好,关系紧密无间。

  其祖上曾鼎力相助朝廷平定盐税叛乱,立下赫赫战功,因而获封“盐务总商”这一头衔,在盐引分配上占据最大份额,尽享盐业之利。

  江家,除了是声名显赫的盐商之外,还暗中掌控着大运河及长江的漕运命脉,拥有规模庞大的船队。

  不仅如此,江家还与各地水匪、码头帮派关系错综复杂,在漕运领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郑家,原本是边军将领家族,凭借着在战场上的卓越战功,获得朝廷特许组建“盐镖”队伍,专门负责护送盐队。

  其余几家盐商,相较于前面几家,体量稍小一些,在盐商群体中充当着不同的角色。

  有的作为打手,为其他盐商解决一些棘手问题;

  有的负责内务管理,保障各家生意的日常运转;

  还有的则充当白手套,为其他盐商处理一些不便出面的事务。

  而这李家,则显得颇为特殊。

  据说其祖上是前朝密探的后裔,表面上经营着茶楼、赌坊等生意,看似普通寻常,实则暗中掌控着江南地区的地下情报网。

  醉月楼,便是李家众多产业中的一处。

  李存己缓缓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圈,最终将目光稳稳地停留在汪德海身上,脸上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他缓缓开口道:“最新得到消息,朝廷今年负责护送盐税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众人闻言,瞬间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李存己身上。

  原本正悠闲地把玩着玉扳指的江远舟,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好奇。

  李存己没有故意卖关子的心思,径直说道:“今年负责押送盐税的,乃是由皇帝新封的勇毅侯。”

  包厢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就连窗外随风飘来的悠扬笛声,此刻也仿佛被凝滞在空气中。

  在场众人的神色各异,但都难以掩饰内心的惊讶之色。

  别看赵驹一直老窝在顺天府,没怎么离开京城,但他的大名却早已传遍了大景朝各处地区。

  接连在大同、辽东等地打了胜仗,战功赫赫,甚至还成功收复了宁州。

  这样一位战功卓著的侯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江远舟最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为何今年朝廷这么早就派人南下了?”

  往年,朝廷一般都是临近年底的时候,才会派人来扬州城一趟,专门负责护送盐税。

  或者是由安朔帝直接下旨,将护送盐税的差事交给某个地方的卫所。

  如今,还没出八月份,朝廷就派人来到扬州城,属实是罕见。

  李存己听着江远舟的疑问,顿时冷笑一声。

  他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汪德海,冷冷说道:“这就得问问咱们汪大家主做了什么好事了!”

  汪德海面露无奈之色。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红木桌面,缓缓说道:“想来是之前对林如海下手,提前断了他和京城那边的联系所致......”

  他话音尚未完全消散,包厢内已然陷入一片骚动之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那咱们该怎么办?林如海如今还好端端地在那儿呢,要是这两人见了面,咱们干的那些事岂不是全都要暴露了?”

  冯轶在在场众人中最为年轻,反应也最为激烈。

  他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动作太过急促,竟将面前的茶盏碰翻在地。

  周玢见状,急忙伸手拉住冯轶的衣袖,用力将他拽回座位,同时压低声音,轻声安抚道:“冯兄,稍安勿躁,切莫自乱阵脚。”

  汪德海并未立刻回应冯轶的问题,而是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李存己,沉声问道:“可清楚勇毅侯究竟是什么时候出发的?还有多久能到咱们这儿?”

  李存己神色镇定,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汤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泛起一圈涟漪。

  “一过中秋,他便出发了。”

  他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依我估算,最多不过五天时间,他就能赶到这边。”

  “这么快?!”方泽安没忍住惊呼出声。

  听着方泽安语气中隐隐有怪罪的意思,李存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顺天府距扬州城何止上千里路?

  能得到如今这消息,已经是手底下的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来的结果了!”

  洪靳见李存己面露不悦之色,赶忙站起身来,打圆场道:“李兄莫要恼怒,方兄也是一时情急,关心则乱嘛。”

  汪德海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指腹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似乎在思索着应对之策。

  “陛下那边已然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就派人赶来了。”

  他眯起眼睛,八字胡微微颤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看来这林如海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果真是非同一般啊。”

  “哼!”

  郑铁山突然冷哼一声,粗壮的手臂重重地往桌上一撑,震得桌上的茶盏都微微晃动,“这还用你说?

  要不是看在林如海背后有皇帝撑腰,咱们何至于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早就对他下手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转向汪德海,眼中带着几分埋怨,“老汪,你说你也是,咱们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几年时间?

  怎么就突然对他动起手来了?”

  他们几家在林如海的步步紧逼之下,倒也没有想要鱼死网破的想法。

  毕竟,林如海初次上任的那几年时间里,已经在他们面前证明了,他本人乃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更不用说他是巡盐御史,备受朝廷关注。

  要是林如海在扬州城突然出了什么事,等待他们的,必定是朝廷的雷霆手段。

  他们也并未过于担心。

  就算林如海是安朔帝的心腹,那也总不能在巡盐御史这个位子上做一辈子吧?

  将来或升或贬,迟早会有离开扬州城的那一天。

  到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

  毕竟,你林如海家底丰厚,看不上他们这点好处费,下一个巡盐御史总不能还是这般清高吧?

  听着郑远山的抱怨声,包厢内顿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汪德海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汪德海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往西南方向指了指。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叫在场众人的脸色微变。

  连最沉不住气的冯轶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西南方向,乃是金陵所在地。

  窗外的秋风忽然变得猛烈,吹得窗棂“咯吱咯吱”作响。

  湖面上残荷乱舞,惊起的水鸟扑棱棱地掠过水面,在暮色中划出几道凌乱的影子。

  沉默在包厢内如实质般蔓延。

  良久之后,李存己才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凝滞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开口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说罢,他目光灼灼看着汪德海,语气中带着几分的急切:“勇毅侯和林如海这两个,是万万不能凑到一起去的!

  虽说你已经给林如海下了毒,可依那勇毅侯的脚程,等他赶到扬州城的那天,林如海还不一定能死吧?”

  汪德海却并未立刻回应,只是呆呆地盯着窗外随风飘过的花瓣,脸上无奈之色尽显。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这‘缠绵散’本就是慢性毒药,其目的就是要让林如海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若是他突然暴毙,反倒会惹人生疑。”

  这缠绵散,还是甄家人给他的毒药。

  平常时用量小的话,会逐渐使人的身体变得孱弱。

  等体内的毒素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爆发之下,也只能看出人是得了疾病去世的。

  贾敏和林如海那早夭的儿子就是因为中了这缠绵散才去世的。

  汪德海话音刚落,江远舟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都微微晃动。

  他指节捏得发白,眼中满是狠厉与决绝:“既然都已经对人动手了,那便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让那勇毅侯见到活着的林如海,咱们几家,有一家算一家,都得跟着林如海那早死的太太儿子一起下地狱去!”

  江远舟听闻此言,心中一动。

  他试探性地搓了搓手中的玉扳指,犹豫片刻后说道:“要不……咱们召集人手,强攻盐院衙门,将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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