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陈穆心中暗自叹息,瞧这渥思塞对赵驹惧怕成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当初的威风与霸气?
分明已全无斗志,说不定哪天便会率着部落众人,投奔大景朝了。
这般想着,陈穆又朝渥巴奇望去,不禁再次暗自摇头。
这位也好不到哪儿去,怕是投得比渥思塞还要快些。
就是不知道他这会儿跑去杜尔伯特部,或是其他几个部落,可有部落愿意接纳他?
待众人入座,渥思塞便是疯狂朝着已是想要跳槽的陈穆打眼色。
陈穆只觉一阵心累,却也无奈,只得向前一步,对着赵驹拱手问道:“上使此番亲临我部,不知所为何事?”
赵驹心中暗自腹诽,到底是塞外蛮夷,当真不懂礼数,竟连待客之物都未曾准备。
不过,他倒也不在意。
他怕被人下毒。
现在他身体强悍得离谱,就连迎面射向他的箭矢都不怕,独独怕被人下毒。
况且,瓦剌的烤牛羊肉、马奶酒之类,他此前已然品尝过。
烤牛羊肉虽说缺了孜然等调料,滋味寡淡些,却也勉强能入口;
可那马奶酒,酸腥味刺鼻,他实在难以接受。
赵驹也不兜圈子,径直开口道:“本侯此次前来,是为了昔日你等瓦剌联军进犯我朝大同边关一事。”
渥思塞等人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变。
陈穆更是没忍住直接出声:“上使,自上次战事停歇,我瓦剌便已向大景朝呈递求和文书。
如今旧事重提,究竟是何用意?”
赵驹轻笑一声,他对这位名叫陈穆的瓦剌军师尚有印象,遂问道:“本侯记得,你叫陈穆?”
陈穆闻言,微微一怔,沉声应道:“正是。”
赵驹追问道:“昔日边关大战,可是你瓦剌率先向我大景朝发起进攻?”
陈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如实答道:“是。”
赵驹又道:“你等瓦剌联军未能攻破我大同边关,已然战败,这点,你等可承认?”
渥思塞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想当初,他联合诸多部落攻打大同,可是付出了惨痛代价,致使土尔扈特部元气大伤。
此刻被赵驹这般直白地揭开伤疤,他心中怎能不恼怒?
然而,渥思塞即便恼怒万分,也不敢吭声半句。
他心里清楚,整个营帐里边,没有一人是眼前这年轻男子的一合之敌。
陈穆面色微黑,沉声道:“上使究竟意欲何为?”
赵驹呵呵一笑,道:“作为战败方,此次我大景朝所遭受的损失,是不是也该由你们来承担?
毕竟,是你们野心勃勃,南下掠夺,我大景朝可是受了无妄之灾。”
渥思塞、渥巴奇二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自太上皇在位时推行怀仁政策,他们这些异族已许久未曾战败,每次南下都是满载而归,鲜少有吃亏的时候。
渥思塞再也按捺不住,惊声叫道:“哪有这般道理?”
赵驹仿若看傻子般瞧着渥思塞,冷笑道:“自古以来,战败方向战胜方赔偿,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渥思塞刚欲反驳,却被陈穆抬手制止。
他怒目而视,只见陈穆对他无声做了个“女真”的口型。
渥思塞浑身一震,瞬间清醒了过来。
眼下大景朝陈兵十几万,若是触怒了对方……
想到这里,渥思塞不禁脊背发凉,寒意顿生。
陈穆转向赵驹,神色凝重,沉声道:“不知大景朝此番的条件是什么?”
赵驹嘴角上扬,呵呵一笑,旋即狮子大开口:“赔偿军费白银百万两,战马两万匹。”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最为紧要的,是将昔日你们瓦剌自我朝掠去的五万百姓,尽数归还!”
第243章 归途
陈穆与渥巴奇二人当场愣住,渥思塞更是忍不住惊呼:“哪里有这么多?!”
他们整个瓦剌,自大景朝掳掠的百姓,总共不过三四万之数,叫他从何处凑足五万人交给赵驹?
赵驹冷笑一声,神色间隐隐透着威胁:“你是在质疑本侯虚报人数?”
众人顿时语塞,忙不迭赔罪,连称不敢。
赵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便是我大景朝开出的条件,你们瓦剌,可愿答应?”
那神情,倒像是生怕他们应下一般。
渥思塞瞧了瞧陈穆,见他微微颔首,这才咬咬牙,应承下来。
实在无奈,如今局势,瓦剌如同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大景朝开出的条件着实苛刻,若单让他们土尔扈特部承担赔偿,决然无法接受。
可赵驹所提,乃是整个瓦剌,显然将其余部落也一并囊括其中。
几个部落平摊下来,这般苛刻的条件,好像,也不是不行?
待赔偿事宜商议妥当,赵驹当即起身,准备离去。
行至帐口,他瞥了渥巴奇一眼,说道:“贵部驻地广袤,本侯怕待会儿迷了路,还请小王子劳驾,送我一程。”
渥巴奇听闻,赶忙赔笑起身,恭恭敬敬地将赵驹送出营帐。
渥思塞哪里还不明白,渥巴奇与赵驹之间,怕是早有勾结?
待出了营帐,赵驹神色冷峻,对着渥巴奇沉声道:“记住你的承诺!”
渥巴奇面上闪过一丝肉疼,转瞬又堆满了讨好之意,点头哈腰道:“侯爷放心,我已对长生天起誓,绝不敢违背诺言。”
赵驹目光在渥巴奇脸上稍作停留,未再多言。
此前渥巴奇前来迎接时,二人便达成了交易。
赵驹允许渥巴奇借用自己的名头威慑渥思塞。
作为交换,渥巴奇不仅要尽快补齐那几百匹战马,还需献上一匹血脉纯度极高的汗血宝马,同时协助赵驹说服渥思塞接受大景朝的条件。
谁料渥思塞如此怯懦,竟不等渥巴奇出面劝说,便早早应下他的条件。
但赵驹也没有想要尔反尔的打算。
不过是借个名头,又无需自己劳神费力便能得到一匹汗血宝马,这般好事,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渥巴奇承诺的那匹汗血宝马,据说乃是一匹血脉纯度极高的母马,着实诱人。
赵驹的踏云本就是汗血宝马,若二者交配,说不定能诞下几匹同样神骏的汗血宝马。
到时候秦可卿一匹、元春一匹、探春……
正这般盘算着,王猛那张大脸冷不丁怼到跟前,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赵驹险些一脚将其踹飞,但很快便是反应了过来,而后故作淡然问道:“怎么了?”
王猛咧嘴嘿嘿一笑,问道:“侯爷,咱们这就回顺天府?”
赵驹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道:“回,即刻便回!”
在辽东征战数月,他已是身心俱疲,此刻满心只盼着能快点回到秦可卿等人身边,好好休养生息一番。
瓦剌驻地距顺天府,虽较辽东为近,然赵驹一行往返,亦耗去近二十天时间。
待赵驹一行人回到顺天府时,已然是月底时分。
入宫见过安朔帝,赵驹跟王虎几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是径直朝着宁荣街那边走去。
行至一处闹市,见一群人拥堵在路中,吵嚷推搡不休。
赵驹眉头轻皱,猛地一拉缰绳,欲绕开人群。
就在擦肩而过之际,他不经意间瞥向人群,瞬间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人群之中,有一人高鼻深目,一头卷曲的黄发格外惹眼,正与人激烈争执。
赵驹下意识紧攥缰绳,定睛细瞧,竟是个西洋人!
刹那间,他心头猛地一跳,暗自思忖,莫不是传闻中在顺天府传教的洋人?
赵驹向身旁亲兵低声吩咐几句,翻身下马,高声问道:“此处因何喧闹?”
众人正拉扯得不可开交,冷不丁听到赵驹的喝问,动作一滞,下意识安静下来,纷纷朝外望去。
只见赵驹身披铠甲,威风凛凛,身旁亲信亦身着甲胄,手持兵器。
众人见状,赶忙让出一条通道。
赵驹大步流星,径直走到人群中央,目光扫过西洋人,转而向拉扯的汉子问道:“这般当街争执,所为何事?”
那汉子满脸怒容,向赵驹诉苦道:“军爷有所不知,草民与拙荆在此摆摊谋生,可好端端的,拙荆突然不省人事,昏迷不醒。
草民本欲送往医馆,谁知这番鬼跳出来,自称是个大夫。
草民盼着拙荆能尽快得治,省得出什么事,便应允这番鬼试一试。
岂料,这洋鬼子竟对拙荆动手动脚,还妄图将头凑近拙荆胸口,分明是意图轻薄!
这不,草民正要押他去衙门报官!”
听完汉子的陈述,赵驹转头看向西洋人,却见那西洋人心情比汉子还要激动。
只见他竟是操着一口蹩脚的大景话叫屈道:“你,你不要冤枉好人!我这是在治病!”
汉子怒目圆睁,斥道:“哪有你这般动手动脚治病的?分明是心怀不轨!”
西洋人愈发恼怒,解释道:“我怀疑你家娘子,这是有灵魂的疾病,得听心跳声才能看出来!”
汉子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灵魂病,我看你这洋鬼子就是在装神弄鬼!
走,跟我去衙门!”
说罢,伸手便要拉扯西洋人往外走。
赵驹眉心微蹙,旋即手臂一伸,将那汉子拦了下来。
那汉子被赵驹拦下,虽心有惧意,但想着光天化日之下,这人也不敢行那包庇之举,便是壮着胆子问道:“军爷,您这是何意?”
赵驹并未径直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那西洋人,开口道:“你方才所言灵魂之疾,可是指心脏病?”
西洋人微微一怔,旋即点头称是。
赵驹心中有数,便向那汉子解释道:“此西洋人所言倒也不错,你家娘子怕是患了心疾。他们洋人不通把脉之法,只能靠听心跳来判断。”